锦宁市的市中心正在从北往南转移,越往南,越有设计上充满科技感的高楼,它们此起彼伏,铸就了这城市的繁华。
与之相对的,北边一块区域里,狭窄小巷纵横蜿蜒,老旧拥挤的单元房密密麻麻,它们像是被高速发展的城市、日益繁忙的白领精英们齐齐遗忘了身后。
朱秀就住在这里。
在离这片区域尚远的区域,许辞找地方停好了车,戴着鸭舌帽和口罩走下来,在夜色中完全叫人看不见脸。
踏进小巷的时候他将手放进兜里,打开了一个能干扰所经路段监控的干扰器,最后一步步低头走到朱秀的住处。
观察了一下门锁的样式,拿出一张卡,许辞轻易开了门,拿出鞋套、手套戴上,他进入房中,关上了门。
略扫了一眼客厅,许辞先走向了卧室。
他接连找到了几张大头贴和照片,都是朱秀和她男朋友袁小兵的合照。
在这些照片上,袁小兵手上都没有那个奇怪的戒指。很可能那是他近期才获得的。
他从哪里得到的戒指?
他跟四色花的牵连有多深?
他住在哪里,现在的工作状况又是怎么样,有没有在朱秀家里留下什么线索,现在逃到了哪里……
这些是许辞希望通过朱秀的家找到的。
·
凌晨五点10分。市局。
针对朱秀与姜雪的审讯刚结束不久。
祁臧、李正正、柏姝薇等人在会议室里碰头开小会。
泡面与咖啡混杂的气味中,李正正打了个巨大的呵欠,看向祁臧问:“老大,审讯室里那两个,怎么说?这朱秀都哭成那样了,愣是没说一个字。她这明显有问题。之前那晕倒也是装的吧。横竖还没到24个小时……姜雪先放了,让朱秀留下来继续审?”
灯影照出祁臧严肃而轮廓分明的五官。
“姜雪留下,朱秀先放了。”
说完这句让人倍感诧异的话,祁臧站起身,往外面走去了。“散会,大家回家好好歇会儿。还是得把精力养足一点。破案是持久战,别一开始就垮了。”
从办公室离开,祁臧走到大楼一层。并没有立刻离开开车回家,他却是拐到了旁边走廊里,像是在等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正正送朱秀从楼梯上下来,再往大门口走去。“我帮你叫个车?精神还好吗?”
朱秀点点头。“多谢。我还好。你们辛苦了。”
“我们这个月预算要超了,李正正这打车钱你自己出啊?”
两人身后传来祁臧这样的声音。
李正正回头一看,看到了像是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祁臧。
差点说出那句“我还以为你早走了”,李正正反应过来什么,及时住了嘴。
祁臧又不是什么抠门的人。
放了朱秀,不放姜雪,又刻意留在这里……
他这是有什么盘算吧?
袁小兵失去了下落,朱秀又死活不开口。那么祁臧是不是想要朱秀放下戒心,主动联系袁小兵,再顺藤摸瓜将他抓住?
自家老大估计是想钓鱼。
于是李正正配合着演戏:“我还要存钱追女朋友呢。传言姑娘们不是都在倒追你么?你倒是用不着存钱。那老大你出钱?”
“倒追个屁。我刚被那个叫婉婉的拉黑。”祁臧笑骂了句,再看向朱秀,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你住哪儿?我送你吧。”
市局离朱秀住的地方倒是不远,15分钟后,越野车已经快到达那片老旧的单元楼。
祁臧打着方向盘,瞥一眼朱秀,装作不经意道:“你知道为什么放了你吗?”
朱秀摇头:“我……我以为我会直接被转到经侦那边。”
“职务侵占的事情,你们公司还没有报案,再说这事儿归隔壁经侦管。”祁臧道,“所以,既然凶杀案你已经解除了嫌疑,我们这里暂时没有扣你的理由。”
副驾驶上,朱秀微微吐了一口气。“谢、谢谢……公司那边,我会承认错误的。终究是我犯了罪。”
“如果关于凶杀案,你能想起什么新的线索,随时告诉我,如果有立功表现的,对减刑有用。”
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祁臧侧头看朱秀一眼,“比如姜雪,跟她有关的异常,你能不能想起来什么?”
“姜雪?”朱秀似乎有些诧异,“她……”
“她被我们扣下了,现在还在审讯室。她的嫌疑比你大多了,所以我们才放了你。”祁臧很自然道,“对了,她还让我帮她传个话。让你明天帮她提个请假流程。”
聊了这么几句,祁臧把车停到了路边。“你们那边不好停车吧?我停在这里有问题吗?”
“没问题。”朱秀打开副驾驶车门下车,发现祁臧居然也走了下来。她有些诧异,正要询问,却听见祁臧先开了口——
“嘶,熬夜咖啡喝多了。这片老城区什么设施都没跟上……借你家上个厕所可以吗?”
五分钟后,祁臧来到了朱秀的家中。
现在朱秀与袁小兵无疑有很大的嫌疑。
他很有必要来朱秀家里看一看。
搜查令他已经申请,马上就能批下来。他不露声色,主要是不想引起朱秀的怀疑。
再者,如果能找机会拿到袁小兵的DNA,一定是一件有备无患的事。这种情况下取得的“证物”不能上法庭,但对破案无疑是很有帮助的。
进入朱秀的家,祁臧扫了一下客厅的情况,就直接去了卫生间。
取出随身带着的手套和取证的小工具,祁臧先在洗手台上找了找,牙刷倒是只有一支粉色的,估计是朱秀的。不过幸好柜子里还有一把刮胡刀。
女人不会用这种东西,刮胡刀多半是袁小兵的。
男人刮胡子,刮胡刀上面很容易会留下一些胡子、一部分汗液,还可能因刮伤面部留下血液。
这无疑是采集袁小兵DNA的好工具。
只不过祁臧眼尖地发现,这刮胡刀非常干净,就像是才被擦拭过,仔细看,上面还有细小的水珠。
怎么?朱秀非常爱干净,天天冲洗这些东西?
祁臧目光一转,很快落在了一把梳子上。
梳子应该是朱秀用的,上面卷着不少长发。这又证明朱秀打扫这些小东西似乎并没有那么频繁。
这个事实明显与刮胡刀体现出来的相悖。
这什么情况?
祁臧立刻皱了眉,紧接着心思一转,干脆把刮胡刀整个装进了证物袋,打算带回去让步青云他们仔细化验一下,还能不能找出花花来。
搜刮了一圈洗手台,祁臧戴着手套掀开了马桶圈,又拿出几根棉签挨着马桶扫了一圈。
他这么做是怕刮胡刀不保险,想看看能不能采集到袁小兵的尿液。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这些地方全都异常整洁,就像是才被人清理过。
皱着眉尝试采集完所有可能有的□□后,祁臧没多耽误,很快离开了朱秀家中。
几乎是凭着本能觉得不妥,他一进汽车,就给值班的技术队同事打了电话。“我给你一个地址,帮我留存一下这附近今天零点到现在的所有监控。”
祁臧这会儿当然不会想到是许辞来了一趟、做了和他相同的事。
他只是怀疑袁小兵刚来过,把家里跟自己有关的痕迹做了一些处理。
此时此刻,朱秀家对面单元楼楼道口的窗边,夜色勾勒出许辞清俊利落的侧影,他压低头上的鸭舌帽,静静注视着祁臧离开。
大概十分钟前,他收到平安的消息——“祁臧送朱秀回来了。”
许辞迅速离开朱秀的房间,一直等在这个地方,直到确认祁臧离开。
眼见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许辞推开窗,拆掉了那个正对着朱秀家门的摄像头,再走下楼梯。
许辞自认很小心,在朱秀家搜查的时候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但祁臧这人在侦查方面特别细致,直觉也准,搞不好会发现什么。万一他排查起今晚的录像、乃至检查这里的各个摄像头就不妙了。
所以许辞把监视朱秀的小玩意儿先拆了。
许辞万万没想到,当他趁着未退的夜色里走到巷口,迎面撞上外面大街路灯上透过来的光,正要左拐往自己停车的地方去,一辆熟悉的越野车就那么猝不及防停在了他的眼前。
车窗摇下来,露出祁臧尽管熬了个大夜也依然丰神俊朗的脸。
“谢先生——?”祁臧没有掩饰脸上的诧异,随后笑着问,“你怎么在这里?”
沉默了一会儿,许辞:“……晨跑,恰好路过。”
祁臧挑眉,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早上6点还不到,生活这么健康?
“诶我记得你住在沂水区,离这里好几十公里吧?你凌晨起来跑马拉松啊?”
闻言,许辞很平静地看向他。“这么巧,大早上就遇见了。请你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