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扶旴x青雀（下）
青雀迷迷糊糊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先是身侧白衣仙人入定打坐的身影。
他眯起眼盯着人看了片刻，仿佛察觉不对，抬起手，才见鸾翅已变成了少年骨节分明的青葱手指。
醉意顿时全消，青雀猛坐起身。
扶旴自入定中抽离，回头看向他，青雀不可思议地惊呼出声：“我化形了？”
扶旴没出声，目光在他脸上一寸寸逡巡。
少年白皙的面庞有如美玉，凤眸清澈且灵动，其中正有诧异之色。
“扶旴，我化形了啊？”青雀回神再次道，声音提起，抑制不住地激动
扶旴轻点头：“嗯。”
青雀顿时更兴奋，下意识想展翅飞起，才起身又跌坐回去，“嗷”一声叫出来。
扶旴将人按住：“小心点。”
青雀尴尬道：“我忘了，我现在是人形，飞不了，你快去拿面镜子来给我，快点。”雨吸湪队。
扶旴：“没有镜子。”
“哈？”青雀不信，“你这里连镜子都没有？你不照镜子的吗？你不会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吧？”
扶旴平静问他：“为何要照镜子？”
“长得好看当然要看，不看多浪费。”
青雀哼了声，点着脚下榻，他身上裹着扶旴的衣袍，太大了，松松垮垮的不成样子。
扶旴将人扶住，帮他将衣带系紧。
“不用这么麻烦吧。”青雀按捺不住想要出去。
扶旴提醒他：“走慢些。”
青雀：“知道。”
他也不敢走快，第一次以人身走路，怎么都觉着别扭，要不是扶旴扶着他，走两步就得摔倒。
出了门，外边不远处有一片明净澄澈的湖，水如明镜，青雀迫不及待过去，探头看向水面映出的自己，眨了眨眼，半晌没动。
直至扶旴出声：“还要看吗？”
青雀这才站直起身，转头冲他笑：“扶旴，我长得好看吗？”
面前之人眸中隐有亮光，定定看他。
“好看。”
青雀笑容灿烂、神采飞扬：“我也觉得，我这副皮囊还挺好看的，不过我更喜欢你的脸。”
毕竟他也不能日日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当然还是欣赏扶旴的脸更有意思。
扶旴收回视线：“回去吧。”
青雀初化形，维持不了太久，回去没多时又已变回了那只小青鸾，在青雀肩头蹦来跳去。
“你该回去了。”扶旴再次提醒他。
青雀伸脖子贴着他蹭：“你又赶我走。”
扶旴道：“你才化形，该回去给你爹娘看看。”
“那我要是走了就不回来了呢？”青雀嬉笑问他。
扶旴目光顿了顿：“你不会来了吗？”
“那可说不定，没准我去就其他地方找别人玩了，”小青鸾话说到一半，被那双黑眸注视着，改了口，“好吧，我要是有空，肯定还会来你这里，我还舍不得你呢。”
扶旴终于点头：“好。”
青雀高兴绕着他飞了两圈，不再留恋地飞身而去。
来接他的凤凰族人早已在上阳泽等候多时，当下便一起回去了东洲。
这一走，却是数年。
上阳泽重归安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仙人偶尔还能忆起那只闹腾的小青鸾，心头泛起涟漪，再便是长久的沉默。
青雀没有再回来。
上阳泽的扶旴天尊突然前来东洲，凤王凰后率族人热情相迎，扶旴与他们简单寒暄了两句，话仍是不多。
他目光扫过众人，青雀不在其中。
这位扶旴天尊向来不喜与人打交道，是四天尊中最深居简出的一位，今次是他第一回 前来东洲拜访。
凤王有些摸不准他的性子，扶旴主动问道：“青雀，可在？”
凤王了然，原来是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来的。
青雀闭关了，自从上阳泽回来，便被凤王要求强行闭了关，已数年有余。
听闻扶旴来找自己，青雀强行破结界而出，嘴里叫着“扶旴”扑过来，高兴绕着人飞了数圈，最后往扶旴肩上一落，贴过去亲昵蹭他的脸，并无半分隔阂。
凤王斥他道：“不要胡闹，快下来，与天尊见礼。”
青雀这才不情不愿地自扶旴肩头下来，化形成人，一身火红衣袍，长发束成髻，以一只凤羽发簪固定，笑眼中尽是明亮光彩。
“扶旴，你来找我吗？”
扶旴目光落向他，半晌没出声。
凤王轻咳一声，提醒自己儿子：“青雀，不许对天尊这般无礼。”
扶旴道：“无碍，我与青雀是好友，他性情活泼，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青雀笑着冲他眨了眨眼。
之后便由青雀招待扶旴，带他在东洲四处游逛。
“我本来就说带你来东洲，你说之后再说，现在还不是来了，天尊也会口是心非的啊？”
青雀不像旁人，对这位冷面天尊既无惧怕，也不客气，笑他时半分不给面子。
扶旴淡淡看了他一眼，像是默认了。
青雀笑得更得意，在前边蹦蹦跳跳地带路，领扶旴四处赏玩，品尝他说的这东洲特产的灵果和灵露。
“扶旴，这些好吃吗？是不是不比你上阳泽的差？”
“扶旴，你看那边的河泽，水中的花开得特别好看，我去给你摘一朵吧？”
“扶旴，你瞧那些凤凰长得好看吗？等也我变成了真凤，肯定比他们更好看，毛羽更鲜艳。”
青雀的嘴巴不停，每说一句必要喊扶旴的名字，扶旴安静跟在身后，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一身火红的少年。
他长高了些，眉眼比刚化形时更清朗。
青雀转过身，凑近过来冲扶旴笑：“扶旴，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说话的啊？”
扶旴平静看着他：“我向来如此。”
青雀想想这位天尊千百万年都是如此，这毛病怕是改不了了，啧了声。
“……你若是不喜，我尽量改。”扶旴道。
青雀顿时乐了：“唔，也不用全改，你跟我多说说话就行，我就喜欢看你对别人冷冷淡淡的模样。”
扶旴：“嗯。”
听扶旴应下了，青雀满腔欢喜，又拖长声音喊他：“扶旴——”
扶旴：“做什么？”
青雀笑道：“我跟你去上阳泽吧。”
扶旴：“不觉上阳泽冷清？”
青雀不以为意：“冷清便冷清，但是自在啊，我们回去吧。”
扶旴：“好。”
回到上阳泽，扶旴在自己居所之前设下了一个传送法阵，告诉青雀：“这个法阵可直接通往东洲，以后你想来或是回去，都随你。”
青雀稀奇道：“你在自己的居所这里设传送法阵，不怕招来心怀不轨之人？”
扶旴：“何来心怀不轨之人？你吗？”
“我才不会。”青雀笑吟吟地凑上来，在扶旴脸上亲上一口。
扶旴眸色一顿：“你……”
青雀：“如何？”
扶旴：“算了。”
小青鸾尚不能化形时，表达亲昵的方式便是贴着他的脸蹭，或是在他脸上轻轻啄上一口，如今化形成人，这习惯还与从前一样。
青雀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扶旴不动声色：“知道什么？”
“我不说。”青雀轻哼。
扶旴抬手，在他发髻间的凤凰羽上拨了拨，问他：“这是哪来的？”
“尾巴上掉下来的，”青雀道，“我把它炼成了一件仙器。”
扶旴：“挺好。”
回屋后，扶旴照旧入定打坐。
青雀如今能长时间化形，不愿变回小青鸾，与扶旴挤上一张榻，挂在他身上往耳边凑：“扶旴、扶旴……别打坐了，陪我说话。”
扶旴本不打算理他，青雀闹得太厉害，扶旴自入定中抽离，翻身将人压下，皱眉低呵：“不许闹。”
青雀看着他笑：“看月光。”
扶旴抬眼，窗口便能看到不远处的那轮圆月。
日与月在仙界亘古不变，始终都在那里。
“好看吗？”青雀笑问。
扶旴轻抚了抚他鬓发，喉咙滚动：“嗯。”
说的，也不知是那月华，还是眼前人。
青雀：“我知道你之前想说什么。”
扶旴静静看着他：“先前不是不想说？”
“现在想说了，”青雀笑扬起唇角，“说我不可以随便亲别人对吗？我又不傻，怎会随便亲人。”
扶旴：“……你知道便行了。”
青雀盯着他的眼睛：“扶旴，你想要道侣吗？”
见扶旴慢慢拧了眉，青雀继续笑：“我给你做道侣好不好啊？”
扶旴的黑眸中看不出过多的情绪：“不要说笑。”
青雀：“没说笑，你别装了，你让我早些化形，不就是这个意思？”
扶旴：“你还小。”
青雀撇嘴道：“哪小了，我已经能化形了，你到底要不要跟我结契？”
沉默片刻，扶旴坐直起身，淡了声音：“以后再说吧。”
青雀拉他的袍袖：“又是以后再说？”
扶旴：“等你彻底化身成凤时吧。”
青雀心有不满：“那不还要八百年。”
扶旴：“八百年，很快的。”
青雀翻身而起，坐到他身上：“八百年就八百年，等我成了真凤，我们就结契。”
扶旴凝视着他，青雀笑贴上来，与他额头相抵。
“扶旴，不结契，能做点别的吗？”
扶旴以手罩上他后背。
良久，他轻声道：“待你化身真凤那日，我便去东洲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