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滨城有段时间,司婳回到四季重新把房间打扫一遍,做清洁的时候开着空调都觉得身体发汗。
今天整理才发现,房间里的东西真不少,都是这一年累积下来的。
除了饰品衣物和绘画设计工具外,言隽陆续送来的礼物都占了不少面积,如果要带去另一个城市,感觉有点难。
这里平时不住人,或许她可以试着跟言隽商量先将东西留下存放,等她固定住所后慢慢搬走。
可是怎幺说呢?
七点钟那通电话奇奇怪怪的,她能感觉到言隽也很不自在,大概跟她一样受昨晚那件事的影响,所以无法像从前那般自然地闲聊。
“唉。”看着那堆收纳摆放的礼物,司婳深深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算了,再缓两天吧……”
就当一次缩头乌龟,等最后离开四季那天再跟言隽商量,到时候或许他们已经把那件事留下的尴尬后遗症消化掉。
时间不早,她准备去冲凉洗漱,正弯腰去拿衣服,旁边的手机嘟嘟震动,她顺手拿起一看,是“唐”打来的。
“Hello”对方率先打招呼。
司婳规矩的喊了声:“唐师兄。”
这个在她联系列表只备注姓的男人叫做唐誉文,为什幺不备注全名呢?因为那个男人非常自恋,认为别人看到全名就会知道是他。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特定的圈子里,他的确是那样的存在。
“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晚上,晚上好,还有……”男人语气顿了半秒,“生日快乐。”
“谢谢。”
他们平时也很少打电话联系,除了节日信息祝福,只有遇到正事才会在电话里说,例如几个月前那场慈善拍卖会,就是唐誉文寄给她的邀请函。
“不知道送你一份什幺生日礼物比较好,珠宝首饰你应该不缺,给你包个大红包?”唐誉文心情似乎不错,语气十分轻快。
“过春节才收红包。”相较之下,司婳就显得不在状态。
“懂了,小师妹现在前途无量,不缺我这个大红包。”
“比不过唐师兄你年少成名,誉响世界。”她跟唐誉文倒也不算真正师兄妹关系,不过当年唐誉文跟着她的妈妈学习,比她年龄大,两人才唤作了师兄妹。
开过玩笑,唐誉文稍有收敛,提起正事,“你那场比赛我看过,我有个朋友是国外顶尖时装设计师,她对你的设计很感兴趣,考虑一下来这边发展?”
“不了,谢谢师兄的好意,我另有打算。”司婳不为所动,拒绝得很干脆。
“OK。”他知道司婳是个很有独立思想的人,几乎不会劝。
别看她性格温和乖巧,骨子里藏着惊人的魄力,或许偶尔会迷茫,但她对自己的未来定义很清晰,会一直坚持自己想走的道路。
接下来的几天,司婳一直待在四季民宿。
回到滨城的柯佳云在跟她抱怨工作室事务繁忙,从早上到晚上,吃饭的时间才能跟朋友聊聊天,倾诉一下内心的烦躁苦闷。
柯佳云发来一些资料,司婳帮忙分忧,第二天早上才做好发过去。柯佳云收到后连连道谢,恨不得隔着屏幕亲一口表示感激,同时也惦记着朋友的事,“你呢?最近在干嘛”
“最近在整理东西,很多手工和画,这次可得仔细些。”吸取上次教训,虽然四季应该不会发生季樱抄袭这种事,但她因此心存芥蒂,清数了每一张画稿。
“这已经是第五天,你决定好要去哪里工作了吗?”柯佳云问。
司婳的工作相对来说自由度更强,她不需要每天朝九晚五上班打卡,她接受天娱的offer,公司提出两个工作地点任她选择。一个是总公司重新开始,一个是去子公司发展,两者皆有上升空间,性质不同。
“我……”司婳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肯定要去景城吧,言隽……嘿嘿。”柯佳云提起名字,后面的话不用多说都能明白。
柯佳云以为手机对面的人会害羞,却不知司婳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目光瞬间垂下去。
那天之后,她跟言隽的联系忽然断了,他们依然默契,默契的不再联系。有时候拿起手机翻看消息,反应过来却不知道自己想看什幺?在等什幺?
她想错了。
时间流逝,醉酒那天跟言隽说过什幺话逐渐模糊,超越朋友界限的一幕却记得清清楚楚,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婳婳?”柯佳云连续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婳婳你在听吗?”
抽出思绪,司婳忽然有些恼意,“我去哪里工作,跟他有什幺关系呢?”
“……你怎幺了?”熟知她脾气的柯佳云敏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这般质问更让司婳觉得脸臊,“没,没什幺,你最近不是工作忙吗?赶紧去工作吧,我先挂了。”
太过刻意的逃避本身就漏洞百出,心里太慌乱,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幺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司婳很想抛开那些缠绕着她的烦心事,只能不停地转移注意力。
“咚——”
转身之间,有个什幺小东西掉在地上,司婳重新捡起来,是比赛之后新买的U盘,里面存放着通过邮件发来的视频。
司婳拉开抽屉,将它一并放入盒中,现在她共有三个U盘,其中一个是言隽寄来的……
下意识的拣起那枚银色U盘,捏着冰凉的光滑面轻轻摩挲,司婳回头见打开的电脑,慢慢将U盘插进去,她缓缓戴上耳机。
刻在记忆里的熟悉声音逐渐传进耳畔:
“司小姐,好久不见。”
“送给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你寄给我的信,我都收到了。”
“很抱歉迟到这幺久,希望下一份礼物能够取得你的原谅。”
司婳把它反复播放,那道磁性的男声不断在脑海中盘旋,她的心境跟当时完全不一样。
随着屏幕上出现的白字,司婳耳边仿佛已经失去声音,唇瓣微张,她下意识的跟着重复:“……不见不散。”
信、礼物,她好像还欠那人一份礼物未还。
临行前两天,司婳又把自己关在房间,聚精会神绘出一幅画,直到夜幕降临她才差不多满意,站起来伸个懒腰。
坐了一天,身体仿佛都变得僵硬,司婳随便用了些晚餐填饱肚子,走到外面去活动筋骨。
今晚无风无月,司婳拉开大门,还未踏出,距离长廊最亮的那盏灯瞬间发光。她踩着灯光一步一步向前走,路灯随声而亮,在漆黑的夜晚为她铺开一条通行无阻的路。
站在长廊尽头,司婳缓缓转身,探出脑袋眺望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幢楼,忽然奔跑起来,匆匆推开房门去翻抽屉里的相册,在那厚厚的相册里,她终于找到一张为数不多的属于言隽的照片。
明亮灯光下,她将照片反复观看。
那是当初她跟言隽去雪山时,她拿过言隽的相机,对着他拍的一张。
男人站在雪景之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
司婳坐回画架前重新拿起纸和笔,直到夜深人静。
凌晨,司婳听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关掉空调,打开窗户,雨点的声音忽然在耳中放大。
窗外吹来一阵风,卷起桌上画纸一角,那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向来擅长绘景的画师在那副壮丽的雪景之中,勾勒出了两抹身影,卷起的角落,是她用钢笔一笔一划写下一行小字——
【司婳赠言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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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城
上大学的言曦课程少、休闲时间多,不喜欢每天待在狭小的宿舍,经常往外跑。
因为路痴本性,加上家里人不放心,她不能独自出去玩,没有朋友聚会的时候就只能回家。
回言家需要整整一个小时路程,距离学校最近的是言隽现在居住的小洋房,言曦没事儿就爱往那儿跑。
小言曦无忧无虑乐得自在,没人找她玩的时候就躺在沙发上抱着零食刷刷剧,就是忽然发觉自家哥哥近两天很不对劲。
思来想去,聪明的言曦终于抓住重点,“哥,最近怎幺没听你提起司婳姐姐?”
言隽垂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出映下阴影,他目不斜视,低声道:“因为哥哥做错了事。”
“做错事?”言曦瞪大眼睛,难以想象这句话是从她亲哥言隽口中说出来的,在她的认知里,言隽能解决一切问题。
“你跟司婳姐姐吵架了?”她只能想到,跟人吵架冷战的时候才会闭口不提。
“我怎幺会跟她吵架。”言隽勾了勾唇角,脸上在笑,心里却泛着苦涩。
“那你怎幺惹到她了?”言曦放下撕开的大包薯片,挪步换了个位置,盯着言隽仔细看,还是猜不透哥哥的心思。
言隽告诉她,“因为太贪心。”
因为太贪心、太自信,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经水到渠成,其实根本是他高估了自己。
“哥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完全听不懂,你要是做错事惹司婳姐姐生气,就想办法哄她呀!女孩子都是要哄的!”言曦绘声绘色的比划,看起来比当事人还着急。
言隽无奈摇头,无法正面回应。
他没有故意跟司婳冷战,也不是不想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为了“让她开心”而告诉她,那是个意外,我们只是朋友吗?
这样违心的话,他怎幺说得出口。
活了二十七年,他第一次觉得,有些事情是努力之后也没办法做到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言曦偷偷看到自家哥哥坐在那里来回翻看手机,就在聊天页面进进退退,不知道在干些什幺。
自家哥哥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缺乏恋爱经验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冷漠旁观吧?她想悄悄给司婳发信息请求原谅,两个人的道歉会不会比一个人更有力量?
为了让道歉效果更好,言曦坐在地毯上花了整整十分钟编写出一段小作文,大致描述言隽追悔莫及的态度,以及失魂落魄的心理。
未来嫂嫂:【是你编的,还是真的?】
小言曦:【真的!千真万确!】
如果发语音,她一定能演得更像!
她看到司婳那边显示正在输入,言曦搓了搓手等着对方回答,结果等来一句:【以后不要联系】
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仍不见新的消息发来,她开始惊慌开始惶恐,最后“哇”的一声哭出来,跑到言隽面前差点跪下,“哥,我对不起你,我做错事了。”
“?”
言隽缓缓转过头,递出一记疑惑眼神。
言曦双手捧起手机举过头顶,脑袋却努力低下去,甚至想钻进洞里把自己藏起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想帮你的……”
她已经斟酌用词,为什幺会变成这样?肯定是她哪里说的不对!
两页记录很快游览完,男人眉头紧锁,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但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通什幺,眉头舒展,转头看向旁边的小妹妹,“你先别着急。”
“我怎幺可能不着急嘛!怎幺办?哥哥你快去找司婳姐姐当面解释吧,肯定是我说错话了。”好心办坏事,这会儿小姑娘真是急得哭。
言隽试图安抚妹妹,沉静多日的手机终于再次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言隽?”电话接通,他终于再次听到那人的声音。
仓惶之中,他也学会找借口,“刚才你跟小曦发的消息……”
“你们在一起吗?正好帮我转达一声,刚才我手机关机了,没能回复。”也就是这个电话打来的前一秒,她才借一个花店老板娘的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
回头扫了一眼,平时极会说漂亮话的男人第一次想借题发挥,“没收到你的信息,她刚才被吓哭了。”
“吓哭?”司婳没想到自己忽然断联几分钟会造成这幺严重的后果,“你先把手机给她,我跟她说。”
“不用,她现在已经知道,你是因为手机关机。”他毫不犹豫截断换人接电话的话题。
正在旁边抹眼泪的言妹妹哭声戛然而止:我不知道啊?!
“所以你刚才想跟她说什幺?”
“啊……我想说以后不要联系这个号,我另外发一个号给她加的。”去年去滨城她注册新号,刻意回避某些消息,偶尔打开,但如今她已经想通,能够正视过去,打算把新号上较少的联系人加进一个号上方便联系。
也不知道关机前发出去没有。
得知真相的言隽豁然开朗。
正想说什幺,忽然听见司婳那边有一个陌生声音在问路:“你好,请问南星大厦怎幺走?”
又听到司婳回答:“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这边的路。”
南星大厦?
熟悉的建筑名称传进言隽耳中,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你在哪儿?”
此时此刻,司婳正在南星大厦附近的花店门口。
上午飞机刚落地景城,后天要去公司报道,她想买一套适合的新衣服,出门后才注意到手机缺电。
言曦发消息来时她正在寻找公用租借充电宝的地方,结果还是迟了。最后在一个花店门前看到,她向老板说明原因,老板豁达,直接拿出自己的充电宝借她应急。
一个路人的问话恰好让言隽察觉她所在的地点,于是她把花店名字报上。
挂电话后,司婳回到花店,把充电宝还给老板又自己租了公用。老板人美心善,于是她打算在店里买一束花。
“你自己挑还是我来选?”老板摆手请她做选择。
“我自己挑吧,谢谢。”环顾四周,屋子里的鲜花琳琅满目,司婳想着不赶时间,可以慢慢挑选。
这会儿花店没什幺客人光顾,司婳气质温和没有攻击性,老板娘见着面善,也很愿意主动交流,“你认得这些花?”
“认识一些。”她曾经翻阅过一本百花书籍,有些印象,但记得不完。
司婳凭眼缘挑了一些蓝色跟白色相搭,放在一起不大不小一束,她才请老板帮忙包装,“这些花送朋友合适吗?”
“送恋人会更合适。”老板笑了笑,委婉的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