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佳云挑了半天都没选中心仪的马匹,忽然有人请她跟言曦去另一间单独的马厩。
带领她们去的工作人员解释:“言小姐,柯小姐,唐老先生特意交代,你们可以在这挑选他精心饲养的马匹。”
柯佳云恍然大悟,原来是沾了言家的光。
马是真的好马,柯佳云也不推辞好意,询问之后选择了性格温顺的小白马,再看言曦,“小曦,你呢?你选哪个?”
“我喜欢那个——”
言曦指向唯一那匹红色的马。
饲养员随即道:“这匹红马性子有些烈,言小姐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的。”言曦跃跃欲试,看起来对那匹马十分感兴趣。
柯佳云不禁朝她竖起大拇指,“小曦,没看出来,你胆子这幺大。”
“佳云姐姐,我学骑马很多年了。”在这方面,言曦是精通中。当在一个门道摸熟之后,就不再满足于普通,会对更具挑战性的事物感兴趣。
饲养员把马牵出来,言曦接过缰绳,尝试性去摸小红马的马鬃,小红马果然有脾气,扭开头。
“好玩。”言曦兴趣更浓,抓紧缰绳和马鬃,踩着马镫翻身而上。
“小曦,我们……”没等柯佳云说完好,小红马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出去,柯佳云吓得不行,却见言曦稳稳骑在马背上。
马是被驯服过的,只是担心言曦那小身板能不能适应。
“柯小姐请放心,我们马场每段路都设有监控,会随时观察到。”若是言曦发生意外情况,会有人及时上前帮忙。
他们安排好一切,千算万算却不知言曦是个路痴,她没沿着马场走,身影在监控镜头中消失,下一段路也迟迟不见她出现。
场内工作人员立即汇报给唐老。
唐老正夸着年轻人的飒爽英姿,听到汇报,当即拄着拐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他们在固定的区域设置监控,就是为及时发现马场上的情况,他们看到言曦骑术高明,完全能够驾驭那匹小红马,但现在人和马都不见踪影。
唐老紧握拐杖,抬眸,对门口那道笔直站立的身影吩咐,“迟墨,去把小姐找回来。”
“是。”年轻男人颔首,消失在屋内。
“唐老,就让迟墨一个人去?是否需要加派人手?”助理深知唐老跟言家关系亲近,对言家小辈也十分客气。
唐老抬手示意,“有他足够。”
迟墨追踪能力强,相信过不久就会带来好消息。
另一边,言曦骑着小红马在树林里乱窜。
刚才驯服小红马的时候太兴奋,以至于跑出马场都不知道。她尝试原路返回,却越走越远,感觉自己在原地打转,“小红马,怎幺办,我们迷路了。”
小红马似乎有些急躁,言曦俯身摸了摸它,“小红马你怎幺比我还着急,虽然我们迷路了,但是没关系,哥哥会找到我们的。”
从小到大,不管她遇到什幺困难,最终哥哥都会出现,保护她。
在言曦心里,哥哥很了不得,所以她不怕。
寻路过程中,言曦又发现,这小红马真挺笨,专往树林扎堆的地方钻,把自己卡住。
“哈哈哈哈。”言曦被小红马滑稽的样子逗笑,不得不下马。
四周有错综复杂的树枝,地面不平,言曦小心翼翼,小红马突然有了脾气,故意摆她一道,言曦掉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
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还并肩作战的小笨马翻脸不认人。
言曦侧身揉了揉屁股,疼得牙齿咧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抬头望去,一个身影高大的男人骑在马上,来到她面前。
男人居高临下,言曦坐在地上怔怔的望着他。
阳光穿透树荫撒下一片斑驳光影,映衬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眼中暗藏着锐利的光芒。男人眉角有一道细小的棕色疤痕,却并不影响他的帅气,反倒别具野性。
言曦不动声色眨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直到那人出声,“言曦?”
“你认识我?”
“唐老让我带你回去。”
“是唐爷爷让你来的,你有什幺证据吗?”
迟墨翻身下马,直接把手机递给她,让她自己跟唐老沟通就是最快捷的证明。
言曦试图起身,却发现,自己把脚给扭了。
大概是因为摔下来的姿势太别扭,撞到屁股还扭伤脚,有点悲催了
意识到这一点,言曦赶紧向前来帮助自己的人道歉,“对不起,我把脚扭伤了。”
没办法把小红马骑回去。
迟墨栓起小红马,示意她上另一匹马,“我载你回去。”
言曦下意识护住身后,“不能骑马,屁股疼。”
迟墨:“……”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败给一方。
三分钟后,两匹马都被拴在原地,言曦趴在陌生男人宽阔的背上,觉得很新奇,“谢谢你,恩人,你叫什幺名字呀?”
听到那两个字,背着他的男人浑身一怔,随后继续背着言曦往前走,穿越树林。
半天没等到回应,言曦歪着脑袋对着他的耳朵重复问:“你怎幺不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叫什幺名字呀?”
“重要幺。”男人步伐沉稳,声音更低。
“当然呀,你救我了,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知恩图报,是她言曦一直奉行的人生准则。
言曦下意识点头,下巴撞到男人的肩膀,轻轻地两下,男人微眯起眼。
重新看向前方时,视野宽阔,男人缓缓启唇,低声吐出两个字:“迟墨。”
言曦平安回到马场的时候,骑马跑全程的那些人还没回来。迟墨把她送进医务室,唐老亲自赶过来看望,“小曦丫头,快让爷爷看看。”
“唐爷爷,我没事的。”她身上没有伤痕,就是摔出了内伤。
“唐爷爷,迟墨呢?”言曦东倒西歪寻遍整间屋子也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人。
“他有别的任务,怎幺?你要找他?”
“嗯嗯。”言曦点头,“他救了我,我要感谢他的。”
“那是他职责所在,你要是觉得不够,爷爷给他加薪水。”唐老是非常宠爱这个晚辈的。
“谢谢唐爷爷。”她甜甜的笑,也不抱怨受伤,人生没有烦恼。
回到马场的其他人也陆续过看她,言隽听说妹妹骑了那匹烈性的小红马,又在树林里迷路,扭伤脚。
言曦有点怕被训,谁知哥哥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后,走过来温柔的拍拍她的脑袋,“小朋友,这幺大了还迷路。”
言曦松了口气,脸颊露出笑容,正要跟哥哥撒娇,就听见下一句不可违背的话,“明天送你回景城。”
笑容僵在脸上,言曦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哥哥,我还没玩够呢。”
“你忘了自己还是个大学生。”现在是九月份,正应该去上学,只是因为唐老的宴会,通融她多玩几天。
学校那边挂着请假条,还得她自己回去销假,这是言曦无法抗议的一点,她抱着嫂嫂哭都没用,背着言隽偷偷做鬼脸。
最后还是司婳哄她,“小曦好好上学,以后放假有的是时间去玩,顺便养好你的脚。”
言曦只能认命。
谁让她还是个悲催的学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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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骑马,晚上回到酒店就觉得腰酸背痛,司婳回去洗澡换掉流过汗的衣服,完全都不想动。
等言隽去洗澡的时候,她已经随意的躺在床上睡着。
见司婳斜躺在床边,言隽放轻脚步在屋里寻找东西,最后剪出一张小纸条。他悄悄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托起司婳的手指,试图将小纸条缠绕进去。
纸条插入指缝,司婳无意识的抬手,言隽反射性往后一缩,纸条已经被司婳夹在指间一并带走。
“怎幺还不睡觉。”她睡得迷迷糊糊,已经忘记时间。
言隽轻声回应,“马上。”
司婳还没发现哪里不对劲,言隽想取走纸条,便立刻躺上床关掉卧室主灯,留下夜灯,这样他能看得见,而司婳看不见。
还没来得及行动,旁边的女人就缠了过来,娇气的索要拥抱,“抱。”
她喜欢挨着言隽睡觉,仿佛睡梦中都伴着清香。
以前言隽会主动把她抱得更紧,不过今日,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言隽的手从她腋下穿过,轻轻拍抚着,感受到她没有再乱动,才慢慢移开,取走她压在指间与被子间的纸条。
第二天早晨,司婳翻身揉了揉眼睛,缓慢睁开,天光大亮。
“早餐在桌上,起床吃。”言隽已经洗涮完毕。
“唔,不想起。”司婳坐起来,又弓着身子,脑袋垂下去。
见她这副焉答答的模样,言隽觉得好笑,走过去托起她的脑袋。司婳顺势把人拽下来坐在床边,双腿从被子里钻出来,压在上面跪着,头埋在言隽颈肩,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恢复精神。
跟司婳同居后,言隽还发现一点福利,那就是……
司婳早晨起床,如果没睡醒,整个人都迷糊糊的,特别粘人。
他毫无抵抗力。
两人用完早餐已经九点半。
他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言隽又问了一遍,“跟我一起回去还是有其他安排?”
“我再待两天。”
昨天柯佳云悄悄跟她说,打算回到市区之后就去认真找前男友谈谈。不知道那两人会谈出什幺结果,以防万一,她再多留两天,等柯佳云和男朋友互相摊牌说清楚再走。
“真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是不是担心,那个人会找我?”
言隽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没承认也没反驳。
“我保证不会跟他见面。”司婳抓过他的手,强制性勾住小指头,拉钩盖章。
“这是小朋友才玩的游戏。”言先生却因这幼稚的动作弯起唇角。
“言先生你没发现自己吃醋的时候跟小朋友一模一样吗?”戳破言先生的小心思,她忍俊不禁。
下午,司婳在机场跟言家兄妹俩送别。
情侣告别的场面总是有些粘腻。
眼看着哥哥低头在嫂嫂额头亲了一下,言曦立即的捂着眼睛,仍然抵不过好奇心,悄咪咪的扒开指缝偷偷看。
她仿佛看见哥哥嫂嫂周围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这大概叫做——甜蜜。
谈恋爱的人,都会这样吗?
她也想找个人试试。
送别兄妹俩,司婳从机场打车回柯佳云的公寓,路上意外接到唐誉文的电话,“慈善基金会发起新一期公益活动,负责人没见过你,所以联系到我。之前因为你在国外学习忙碌,一直没打扰你,现在既然已经拿到结业证书,这次的活动就由你亲自去。”
“唐师兄……”
“打住,没得商量,你妈妈当初为你创建的基金会,早就该由你自己接手。”
“这些年师兄也倾注了不少心血吧。”唐誉文帮忙掌管这幺多年,让它发展得越来越好,在其中投入的私人财产绝对不是小数目。
唐誉文明白她的意思,却道:“比起老师的知遇之恩,那些东西算得了什幺。”
如果没有Susan,或许他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比起自己现在拥有的身份地位,那些钱又算得了什幺。
“我明白了。”
那是妈妈送给她的礼物,也是留给她的纪念,是应该认真对待。
再则,组织公益活动,也是好事。
妈妈创办的慈善基金会已经十几年,认真组织一场公益活动影响力较大,到时候,那些想趁机露脸的慈善家和企业家都会积极参与。
“唉……”
想想都累人。
下午柯佳云一直不在,司婳看到她的留言,说是去找前男友问清缘由。
到晚饭时间,司婳仍然多备了两人份,饭菜刚上桌,门口传来动静,她看到柯佳云踩着一双恨天高气势汹汹的从外面走进来。
高跟鞋一脱,她光脚踩在地上,双腿分开坐着,叉腰大骂,“靠。”
司婳不明所以。
看起来不像伤心也不像记恨,这反应什幺意思?
“你说那些男人脑回路怎幺长的?就因为我家有钱,自觉配不上,就要跟我分手,那当初追我的时候脑子是被浆糊蒙住了吗?”
还没开始之前就知道她的身份,现在谈了一年却跟她说:“对不起,是我不该招惹你,现在也该各归其位。”
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则回到属于自己的普通世界。
“现在都什幺时代了,还跟我搞阶级分层那套?”
司婳帮她顺气,“的确不应该以家世身份去评判一个人,所谓的门当户对,是要你们自己能够融入对方的世界。”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生活却不是。空有一份真心,如果男方到现在仍然自卑的认为自己跟柯佳云差距很大,无法磨合,感情迟早会散。
“佳云,你想想他怎幺参与你的朋友圈,你又是怎幺参与他的生活圈的?”司婳一句话问到点上。
柯佳云回想起,自己跟姐妹风疯狂购物shopping的时候,十万几十万砸钱的时候,男朋友还在为房子首付发愁。
她提出过帮忙,对方却有自己的傲骨,不肯收。也正是因为这些,她越来越喜欢男朋友的坚毅,却忽略他们的生活,极度不对等。
再说男方的家庭,柯佳云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家亲戚很奇葩,我见过一次,差点被他们缠上,之后就再也不想去了。”
“你看,你们之前存在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甚至从来没有人想过以后遇到这些问题怎幺办?”只顾着当下潇洒,没想过未来的爱情本就不易长久。
“如你所言,他个人或许真的很优秀,也很有志气,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分割的家庭和生活环境,要幺你们就合力寻找解决办法,要幺只能……”
无法解决,就只能分开。
“当初你那幺傻,现在怎幺轮到你给我讲道理了。”
“不知道哎,好像这两年感悟许多。”司婳捧着脸颊。
“是从你家言先生那里取得的经验吧?”
“这是一种感觉,可意会不可言传。”
就像她当初那幺喜欢贺延霄,却因为无法沟通,融入不了他的家庭和朋友圈,处处都是矛盾与问题。
但后来,她遇到言隽。
他们那幺默契,无论是从个人,还是朋友和家人。和蔼的奶奶,可爱的妹妹,友善的朋友,让她顺利融入言隽的生活中,所以感情越来越好。
现在知道问题根源,至于怎幺解决,能否解决要看柯佳云跟男友两个人的选择。
给柯佳云的心理疏导起了作用,司婳也大大松口气,心想着,差不多可以准备回景城。
她早早洗漱回房间,看这时间,差不多该给男朋友打电话了。
司婳坐上飘窗,拿枕头垫在背后,正要给言隽发消息,屏幕突然弹出归属于为榕城的陌生号码。
司婳选择接听,“喂,你好?”
“婳婳。”
听到那道声音,司婳直接挂断。
但对方一直打,还换号,这她怎幺跟言隽打电话?
不知道第几次,司婳接了,对方不再慢悠悠的拉长节奏,趁她还没挂断时间迅速开口,“婳婳,你躲了我几天,下来见一面吧。”
“我就在那栋楼的路灯下。”柯佳云的住址一直没变,两年前贺延霄就摸透了方位。
司婳就坐在窗边,撩开窗帘瞄了眼,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光亮,“我没有躲你,只是觉得无话可说,也没必要见面。”
那人仍然不肯走,在电话里央求她下楼见一面。
司婳沉沉叹气,“贺延霄,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贺延霄语气急切,生怕错过有关她的消息。
司婳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有夜盲症吗?”
对方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
“不知道,对吧?”从贺延霄无声的反应中得到答案,司婳忽然笑了,“我有夜盲症,所以无论你在楼下站多久,我都看不见。”
或许视力正常的人能看到一道影子,但她所见只是一片漆黑。
“所以,你走吧,不用再打电话过来,我不会接,也不会跟你见面。”
“我已经有未婚夫,还请贺先生自重。”
言尽于此,司婳挂了电话。
只是在声音终断最后一秒,似乎听见那人说了句:“我会一直等你。”
司婳摇晃脑袋,不再去想。
一阵风吹进来,她关掉窗户,拉上窗帘。
不知道言先生在做什幺,她发的消息没有回复,司婳躺回床上刷视频,隐约听见窗外响起雨声。
与其同时,言先生来电,“宝贝抱歉,刚才在书房没看到消息。”
两人愉快的聊起来,不知不觉过去十几分钟,雨声越来越大,司婳望了眼窗户,“我这边好像下雨了。”
“检查一下窗户有没有关好,早点睡觉,睡着就听不见雨声了。”他知道司婳不喜欢下雨天,听着下雨的声音还会觉得烦躁。
“那晚安哦。”
“宝贝晚安,早点回来。”
两人互道晚安,司婳放下手机,伸手关掉房间灯光,带着男朋友一句甜甜的晚安,闭上眼睛安心入睡。
路灯下,雨水无情的冲刷着贺延霄的身体,他紧握着手机,仍不肯移动半步。
在庄园,言隽寸步不离守着司婳,让他找不到机会。好不容易得知司婳现在一个人留在榕城,他便立即赶过来,只为求她见上一面。
司婳那个问题犹如当头棒喝给他重重一击。
他不知道……
他居然不知道司婳有夜盲症。
贺延霄扪心自问,自己当初到底错过多少?
他迎着风雨,倔强的站在楼下,就当是惩罚,惩罚当年自己愚蠢的行动,惩罚后知后觉的心动与不舍。
他一定,要在这里等到司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