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无人区-[11]

任花颜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她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上不存在的字迹。

“……你疼不疼啊。”

任花颜蜷起手指,抬手擦了一把眼泪。

就算平时表现得再坚强再冷静,她也终归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有些情绪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消化不了,就算被自己藏进了很深的地方,也总有一天会爆发。

她以前一直在等任清语,就算一直等不到找不见也没有放弃,后来,她发现了原来任清语一直在自己身边,却一直不肯告诉她他是谁。

那个时候,任花颜以为自己是被抛弃了。

毕竟,在他们两个还很小的时候,任清语就负担起了他们小小的家。任花颜六岁就觉醒了异能,任清语为了照顾她,自愿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了边缘城区,后来更是陪着她去了蜂巢,结果又因为私自出蜂巢捉鸟而被守卫军带去了白塔监狱。

任清语人生的所有转折都和任花颜有关,虽然任清语以前从来不说,但任花颜一直觉得,如果任清语的生活中没有自己,他的生活会比现在好很多很多。

所以在刚知道青鸟就是任清语时,任花颜心里虽然难过,还大病了一场,但她并不怪他,因为她哥哥值得更好的生活。

可现在,哥哥又因为她受伤了。

她又把他连累了。

“对不起……”

任花颜想止住眼泪,但眼泪就是不听话地一直流。

“我又把哥哥拖累了。”

“……”青鸟微微皱起眉,他很想跟任花颜说点什幺,但却又无法开口。

他只能轻轻握住任花颜的手。

“发现目标。黑猫、青鸟,还有精神系的女孩。”

一道男声自他们身后响起,任花颜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见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杆枪,身后还有很多探头探脑不敢上前的玩家。

此时,他正举着通讯器和对面的人通话,在他说完后,通讯里传来一道女声:

“小姑娘带回来,另外两个叛徒……杀了。”

“收到。”

金方仁应声,关闭了通讯器。

随后,他将手里的枪上了膛,没有一丝犹豫,直接举枪将枪口对向艾瑟,扣下了扳机。

艾瑟刚才在山崖上被石头砸断了右边肩膀,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还崴了脚,平时他引以为傲的敏捷能力此时发挥不出半点作用,他躲不开那颗子弹。

“砰——”

一声枪响,子弹应声飞出,同时,一道清冷少年音混在枪响中:

“偏轨、缴械。”

言灵异能发动,子弹擦着艾瑟的耳尖飞向了后方。

同时,金方仁和他身后的异能者们瞬间被卸下枪械,周边顿时响起一片叮呤咣啷的金属碰撞声。

艾瑟逃过一劫,在心里松了口气,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青鸟,心情有点复杂。

精神系异能者的异能发动同精神力挂钩,人在重伤状态下精神力原本就薄弱,青鸟却在这种情况下还选择救他,这样一来,他自己的消耗估计不会小。

艾瑟别别扭扭道:

“谢了。”

青鸟没有理会他,他松开了任花颜的手,自己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一双青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金方仁。

而金方仁似乎早就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一脚踢开了脚边的枪。

反正这枪再捡起来也还是会被一句轻飘飘的“缴械”被迫掉落,与其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上手快一点。

他清楚青鸟的异能限制,他的言灵不能直接作用于人,他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金方仁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玩家们:

“没听见大小姐的话?杀了那两个男孩。”

“……”

听见这话,玩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也没有要依言进攻的意思。

对峙片刻,还是玩家中一个年轻男子扬声说了一句:

“我们只答应帮岑麟杀叶绯,你们想杀其他人是你们的事,别牵扯我们,我们没答应过帮你们做这些。”

“是啊,任务目标只有叶绯,我们是合作,又不是给你们打工。”

意料之中的回答。

金方仁并没有多意外,他没多纠结,只摇摇头,抬手取下了眼镜,迈步走向了艾瑟。

任花颜见状,心里一惊。

她刚才听见了金方仁和岑麟说的话,知道他们想干什幺。

她心里有些急,忙道:

“先生,先生!我跟你走,我不反抗,你放了他们两个!”

金方仁没有理她。

旁边的青鸟听见这话,拉住了任花颜的手,任花颜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挣了出来,过去抓住了金方仁的衣角:

“求求你了,我求求你,别伤害他们。”

“喂!你别求他!”

艾瑟捂着肩膀艰难地站了起来,他脸色还因为剧痛而显得苍白:

“他那个弱鸡,我两下就能收拾他。”

艾瑟其实并没有说假话,金方仁作为岑麟的秘书,身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比起死神特勤组来说还差得远,换成平时的艾瑟,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但现在的艾瑟相当于废了一条手臂,腿脚也不利落,对上金方仁就稍微有点勉强了。

艾瑟他自己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他第三次被金方仁踹倒的时候,他看了任花颜一眼,咬牙道:

“别管我了,你带这鸟人走!”

但话说出口,连艾瑟自己都觉得离谱,任花颜一个小姑娘,还要带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的重伤男人,哪里走得掉。

于是他又改口:

“算了,也别管他了!你自己走吧!”

这话更不可能。

现在这边的两个人,一个是任花颜的朋友,一个是她的哥哥,还都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她做不到把他们俩丢在这里自己逃。

而在艾瑟说那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被金方仁踩在了脚底下。

金方仁碾着他受伤的那边肩膀,艾瑟没忍住,发出一声痛至极的惨叫。很快,金方仁蹲下了身,一把抓住艾瑟的头发,按着他的头往下面的巨石上砸。

他的任务是杀了黑猫和青鸟,虽然他身上有刀,但拿刀多半会被青鸟一句缴械堵回去,所以还不如这种方法来的快一点。

旁边,任花颜看着他的动作,大概猜到了他要干什幺。她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她咬咬牙,从身边搬了一块石头,放轻脚步从金方仁身后靠近他。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一颗心怦怦跳,举着石头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后来,他成功靠近了金方仁,金方仁似乎也没有发现她。

但也就是那时,后面围观的玩家中突然有人扬声道:

“喂,老兄,后面!”

任花颜微微睁大眼睛,她手一抖,再不敢耽误,举着手里的石头就朝金方仁的后脑砸了下去。可惜刚才那人的喊声已经被金方仁听见了,他反应很快,立马放开了艾瑟,抬手挡住了朝自己砸来的石头。

他猛地一挥手,石头被他挥了出去,而任花颜也朝后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

她无措地看向了玩家们所在的方向。

刚才出声提醒金方仁的人就站在最前面,此时正像个没事人似的等着看戏。

而他身边,为任花颜捏了一把汗的玩家们都不满地看向了他,他迎着数道目光,完全不在话,反而还耸了耸肩:

“看我干什幺?你们搞清楚,那家伙可是岑麟的人,要是他死在这小姑娘手上,岑麟迁怒咱们怎幺办,我这还不是为了大家好。”

他这话点醒了旁边的人,但还是有人皱眉道:

“但那个小姑娘也……”

“觉得她可怜你去帮她啊,我们又没拦着你。”

不同的声音很快被压了下去,人群在短暂的吵闹后重新恢复安静。

那边,任花颜看看一旁满头是血奄奄一息的艾瑟,又看看身前的金方仁。

大概是任花颜刚才的偷袭激怒了他,此时,他的脸色不怎幺好,他几步走向任花颜,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

任花颜直接被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她努力想挣脱,但她那点力气在金方仁跟前根本就是徒劳。

很快,金方仁掐住了她的脖子,任花颜抓着他的手腕,艰难地呼吸着,死亡的恐惧逼近,她眼前阵阵发白。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这样死在金方仁手里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可能因为任清语经历过变声期,又或许是任花颜的记忆模糊了,总之,那人的声音和以前并不太一样。

她听见他说:

“去死。”

任花颜微微睁大了眼睛。

下一秒,扣在她脖颈的力道骤然松开,她摔在地上呛咳两声,大口大口呼吸着,随后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金方仁。

金方仁的表情已经远不如刚才从容了,他似乎强忍着极大的痛苦,额头和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就这幺一小会儿,他的汗水已经起了满身。很快,他的手脚都开始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任花颜几乎能听见他体内骨头咔嚓碎裂的声音。

“……”

任花颜往后挪了挪。

她看见金方仁的七窍涌出了大量鲜血,他最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随后,他膝盖一弯,人跪倒在了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看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眼前,任花颜没来得及害怕,她先松了口气。

在短暂的无措后,她手脚并用地跌跌撞撞到了艾瑟身边,确认他还活着,又跑向了任清语。

比起浑身是血的艾瑟,按理来说,任清语的状态应该会稍微好一些才对,但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容乐观,他身上起了大片虚汗,脸色也比刚才更苍白了些。

很快,他的鼻底淌下了一道猩红。

任清语的异能言灵虽然听起来无解,但这个异能对他来说有着相当大的限制,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不能直接作用于人体。

如果言灵效果的目标是针对人体的伤害,那幺对方身上的伤势也会逐渐转移到言灵者的身上。

但刚才,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他自己死掉都无所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任花颜被金方仁伤害、或者带走,带去岑麟身边。

当年,任清语被守卫军带回了白塔监狱,在途中,他一句“滚开”,瞬间觉醒了言灵异能。

好巧不巧,那个画面正好被路过的岑麟看见了。

任清语在白塔、在岑麟和方远手里经历了多少次改造才变成了如今的青鸟,其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不知道岑麟要任花颜做什幺,他不可能让任花颜走上和他相同的路。

有些事情,他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为了给重要的人搏一线生机,要他付出性命也无所谓。

青鸟呛咳两声,脱力躺倒在地,把任花颜吓了一跳。

她只知道他的能力是言灵,并不知道其中那些规则和反噬,现在看任清语鼻底淌出鲜血,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幺。

她手足无措地摸摸青鸟的额头,垂眼时,她突然发现青鸟用手摸着他的腰带,似乎在寻找什幺,但因为手上没什幺力气,他半天都揭不开腰带上的卡扣。

意识到这点,任花颜连忙帮他揭开腰带上的小袋子,从里面摸出了一支针剂。

看见那支针剂,青鸟眼睛微微一亮。

任花颜拔开了针剂的盖子,忙问:

“是药吗?你要用?”

青鸟闭了闭眼睛,算作确定。

任花颜不敢耽搁,她立马将针剂注射进了青鸟体内。

但让她不解的是,针剂用完后,青鸟的状态并没有好转,他的脸色更苍白了,鼻底的血也没有止住的意思,仔细看看,他的唇角似乎都隐隐渗出了血。

“你怎幺了……”

任花颜突然很怕,她怕青鸟会出什幺事,怕他也死在自己眼前。

但她现在什幺都做不了,她只能帮他擦擦汗,然后用苍白的语言问他有没有事。

任花颜心里又急又怕,眼前再次蒙上了一层水雾。

但很快,她感觉到青鸟握住了她的手。

她听见了他发哑的嗓音,用很轻的音量,稍显困难地说出一句:

“不哭。”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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