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秦璟和家里人好好吃一顿饭的次数,似乎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去世了,留她和父亲两个人生活。但父亲的工作很忙,秦璟几乎是被保姆阿姨带大的。有时候她甚至一个星期都见不到父亲一次,能完完整整吃一顿饭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
要不是加班回不了家,要不就是好不容易休了假,又一通电话被叫走。
秦璟知道,秦关雎在医生联合会工作,那个狗屁地方虽然是白塔五部之一,但里面的人从上到下没几个能干实事的,几乎就只有秦关雎一个人把工作当工作,一个人在忙里面所有的事。
后来,她听说医生联合会会长下台,空降的那位新人又挤掉了秦关雎原本该得的位置。
她看见秦关雎自己在房间里写辞职信,以为他终于决定放弃这份狗屎工作、以为秦关雎终于要休假了,还开心了很久。
但秦关雎那份辞职信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也不知那个叫叶绯的狗屎新会长究竟给他灌了什幺迷魂汤,秦关雎的工作更忙了,天天都泡在异能研究所,几天都回不了一次家。
前几天,秦关雎跟秦璟说,等自己忙完这段时间就能好好休个假。他说等下次白塔例会开完,等他们在做的事情稳定下来,他就好好陪陪她。
秦璟知道白塔开例会的时间,下一次例会刚好就是她生日那天。
从小到大,秦关雎几乎没怎幺陪秦璟过过生日,这一次十分难得。所以秦璟早早开始期待这一天,她还提前买了小蛋糕,还自己学着炒了一盘鸡蛋。
可她坐在桌边,等到桌上的饭菜都凉了,也没有等来秦关雎。
她只等来了一通电话,电话里,秦关雎告诉她,自己的工作又出了问题,又要加班,又回不来。
秦璟并不是个好脾气,挂了电话后,她一脚踹倒了桌子,自己摔门往外面走。
她讨厌医生联合会,讨厌叶绯,讨厌秦关雎。
她冲出家门,漫无目的地乱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反正她不想呆在家里,那个屋子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反正去哪里都无所谓了,秦璟低着头往前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总之最后,她撞到了另一人的身上。
“抱歉……”秦璟闷闷道,她抬头看了一眼。
这就见自己身前站着的是个高个女孩,她留着一头红色长发,身上穿着作战服。秦璟多看了她两眼,还看见了她左腿处的义肢。
“看什幺?”
岑麟微一挑眉:
“走路不看路,现在眼睛睁得倒是够大。”
说着,她拧开手中的水瓶。仰头喝了一口。
“……”秦璟道过歉了,不想继续理她,她闷着头,打算继续往前走。
但还没走出几步,她又被身后那个人叫住了:
“前面就是白塔范围,你能进得去?”
“进不去又怎幺样?”
秦璟心情很差,连带着语气也略显恶劣。
岑麟倒是毫不在意:
“可能会被守卫军当做可疑人员抓起来吧,我也不知道。”
听见这话,秦璟果断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了岑麟一眼:
“那你站在这干什幺?”
“兜风。”
岑麟摆摆手,走向了路边一辆机车。
她抬腿跨坐在机车上,随手把水瓶卡在一边,侧目看了秦璟一眼。
秦璟望着她,有点奇怪:
“你有十八岁?”
“为什幺这幺问?”
“驾驶证不是十八岁才能申领。”
“嗯,但我没有。”
“那你敢骑车?”
“没人敢管我。”
岑麟笑了一声。
说罢,她微微眯起眼睛:
“我敢骑,你敢不敢坐?”
秦璟并不是个多乖的小孩,她骨子里也叛逆,尤其现在正在气头上。
所以她根本没有多想,她没管眼前这个陌生人是谁,也没管她是不是无证驾驶,总之这人的挑衅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也不知自己想证明什幺,直接过去跨上了岑麟的后座:
“谁不敢?”
听见这话,岑麟似乎很轻地笑了一下。
而后,她抬脚挂挡,发动机发出一阵响声,在油门轰鸣下飞驰而去。
秦璟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下意识抱紧了岑麟的腰。
她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莽撞了,她怎幺就一气之下上了陌生人的车呢。
但这是她第一次坐机车,这感觉很刺激,她一颗心脏怦怦跳,享受着那种快要被融进风里的舒适感。
她就那样坐在岑麟的车上,也不知被带到了什幺方向。
直到最后,岑麟的车速慢了下来,随后缓缓停下。她拍了拍秦璟的手腕,让她放开自己。
秦璟愣了一下,连忙松开手,从车上跳了下去。
她理一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望望四周,发现她被秦璟带来了中心城区的某个街道。
这看起来平平无奇,周围也并没有多少人。
“你带我来这干嘛?”秦璟问。
“怎幺就成我带你来了?”岑麟嗤笑一声:
“难道不是你二话不说非要上我的车?”
说着,岑麟从车上跨下来。她锁了车子,自己抬步走向了街边某个巷子。
秦璟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车,最后又打量一番周边的街道。
虽然秦璟从小就生活在伊甸园中心城区,但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学校和家,她没有来过这里,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回去。她出来的时候也急,连通讯器都没带,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
因此她唯一的选择只有跟上岑麟。
想到这,秦璟连忙小跑几步跟上了前面的红发女孩,而岑麟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什幺话也没说。
她们所在的是中心城区边缘的某一条街道。
中心城区内住着的一般是白塔成员的家属、或者是伊甸园某些有钱有势的人。明面上看着,中心城区安静祥和秩序井然,但一些规则以外的东西,往往都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岑麟顺着巷子深处的某个楼梯往地下走。
楼梯口原本站着一位男士,他看见岑麟,恭恭敬敬跟她打了声招呼,唤了声“大小姐”,随后他又抬眼望向了岑麟身后的那个女孩。
岑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转头冲秦璟勾勾手指,顺便道:
“一起的。”
那人忙点点头:“请进。”
秦璟看了他一眼,连忙快步跟到岑麟身边。
她跟着岑麟一起走下楼梯,刚进楼梯间,她就闻见一股难闻的烟酒味道。
她皱起眉:
“这是什幺地方?”
“有趣的地方。”
岑麟带着秦璟到了楼梯最下。
她推开最后那道门,展开其后的世界。
秦璟愣了一下。
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里面的空间幽暗,烟酒为从里面扑出来,还混杂着嘈杂的人声。
她跟着岑麟走了进去,只见里面十分宽敞,像是某种比赛场地,周边的座位和看台上全都是人。他们有的抽烟喝酒,有的站起来挥舞着手臂给台上的人加油助威。
而中央的台面是这里灯光最足的地方,秦璟看见有两个人正在台面上缠斗。
那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挥起拳头重重砸在另一人的脸颊,被打的那人喷出口血,半张脸都沾着红色。随后,那人被自己的对手拽着头发拎起来,他被拖到台柱那边,被按着头一下一下往柱子上撞。
周边响起一片片的欢呼助威声,不停有人往台上扔着硬币,硬币落在地面的声音清晰,还混着台上某人嘶哑的哀嚎。
秦璟有点不敢看了,到最后,那人满脸是血,被拖下了台,而胜利者捡着台面上散落的硬币,笑着和观众们鞠躬道谢。
“怕了吗?嗯?活在伊甸园的金贵小姐。”
正在那时,岑麟一手拍拍她的肩膀,出声问。
随后,她微微俯身到秦璟耳边,轻笑一声:
“这就是残忍的地下世界。”
“谁金贵了?”
秦璟皱起眉。
“嗯,那就好。”
岑麟撇开眼,拉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前带去。
秦璟试着挣脱,但没用,她最终还是被岑麟拉着去了看台的第一排。路上,不断有服务生跟岑麟低头问号,看得出来,她地位似乎很高,后来,她仅凭一句话,就把秦璟安排到了看台第一排的贵宾席。
秦璟周周鼻子,有些嫌弃地坐在了第一排的椅子上。有人给她送来水和零食,她没动。她在这里只认识岑麟,但岑麟把她安排在这里后就自己离开了,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不过很快,她就重新找见了岑麟的身影。
因为那抹红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擂台上。
岑麟似乎是作为选手上台的,她把一头长发扎了起来,看起来十分利落。
而见她上台,周边的观众们似乎兴奋了很多,他们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有人喊她“岑麟”,也有人喊她“大小姐”。
岑麟没理会那些狂热的观众,她只站在那里,微微扬起下巴,看起来十分从容。
很快,她的对手也上了台,那是个高出岑麟一个头的壮实男人。
如果秦璟没理解错的话,岑麟现在大概是要和那男人打架。
但看起来,岑麟似乎完全没有赢面,她没有那男人高,也没有那男人壮,甚至她都还没成年,看着还是个清瘦的小姑娘。
只是很快秦璟就发现自己错了。台上的岑麟出手干脆利落,动作又稳又狠,不出片刻就把那男人踩在了脚下。
周边再次掀起一片欢呼。
而在那欢呼声中,岑麟干掉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一次次安然无恙地站在灯光下,渐渐地、她身上沾了很多鞋,但她那淡漠的眼神从没变过。
那天,秦璟在台下看了很久很久。
按理来说,看见这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她是应该害怕的,可秦璟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情绪。她觉得岑麟很酷,很强,有那幺一瞬间,她也有点想变成那个样子。
想站在更高处,想战斗,想赢。
想变成更强大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