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27

魏劭纵马距离不过半箭之路了,魏俨才驱马上前迎去,放声道:“二弟,巧了,我刚行猎归来,竟在此相遇!”

魏劭早看到了魏俨一行人,缓缓停马于驰道中间,两匹大马错头,脸上也露出笑容:“今日获猎如何?”

“二弟自己看!”

魏俨转头,指着身后随从那些挂在马匹身侧晃晃荡荡着的猎物。

魏劭看了一眼,赞道:“果然收获颇丰!”

魏俨笑道:“二弟若得空,再来我家,咱们兄弟上次喝酒喝的尽兴,这回拿野味下酒,想必更助酒兴!”

魏劭道:“正合我意!”一边说着话,两道目光已经掠往魏俨身后的乔慈。

乔慈起先还愣愣地坐在马上,听了魏俨和这年轻男子的几句对话,他再呆,也猜出来人应该就是燕侯魏劭,自己的那个姐夫了。见他两道目光扫向自己,脸上虽还带着与魏俨说话时的笑容,投来的目光却觉不出半分的笑意,急忙翻身下马,站在了地上。

魏俨顺着魏劭目光扭头,随即笑道:“他就是弟妹之弟,兖州乔家公子,二弟你的小舅子。昨两日你恰好出城,我便奉外祖母之言,带着乔公子略尽地主之谊。刚从渔山行猎归来,恰好这里遇到。”

魏俨说话时,乔慈见魏劭目光一直看着自己,有些冷淡,不禁想起昨天阿姐对自己再三叮嘱过的那番话,说姐夫老成持重,性格孤僻,现在一见,果然没错,神情也就变得拘谨起来,迟疑了下,往前走了两步,冲魏劭见了个礼,叫他一声“姐夫”,接着就没话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劭四岁开始跟随父亲拉弓习箭,箭法精绝,练就目力也如鹰隼过人,方才其实他远远就看到和魏俨并排而来的这个少年。见面容和眉目轮廓与小乔肖似,立刻就猜到应该是自己的妻弟乔慈到了。

就魏劭的想法,对于兖州派来的使者的这趟北上之行,他非但没半点期待,反而带了点淡淡厌烦。

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半点也不想与除小乔外的任何乔家人再有什幺来往瓜葛的。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当初,不管是出于祖母之命还是利用兖州地理的目的,他已经娶了乔女,当日婚礼更没人拿刀剑架他脖子,才过去这幺些时候,至少目前,他不可能完全做的到与乔家彻底划清界限的。

所以数日前,在兖州一行人快要到渔阳时,涿郡忽然传来消息,出了点意外,需要他亲自尽快过去处理。他便理所当然,并且毫无任何心理压力地离开,去做他觉得更重要的事。

离开前的那晚,在书房里,他告诉小乔这个消息时,其实也不是没觉察到她那双明眸里一掠而过的失望之色。

当时确实也踌躇了下的。想是不是跟她解释一声。但这踌躇不过一闪就过去了。

他不屑,并且也觉得完全没必要为这种巧合去向她解释什幺。

随后他就去了涿郡。第一天白天一切正常,到了晚上,不知道为什幺,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总浮现出昨晚她望着自己的带了失望之色的那双眼睛,还有最后她冲自己微笑的样子。心里好像有点空的,并且孤枕难眠。

第二个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最难眠的时候,他起身出来,独自去外面骑了一圈的马,回来时是半夜了。推门而入,看见床上多了一个美人。原来是新被提拔上来才几个月的涿郡郡守颇为“识趣”,在他出房后亲自往他房里送来的。

魏劭从前绰号“小霸王”,除了行事暴戾,舍我其谁外,翻脸比翻书快也是一个引,进来后盯着躺自己床上的美人,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根肺管子,当场勃然大怒,拔出佩剑,一剑下去就砍断了床柱,床顶呼啦啦地榻了一半下来,吓的美人连声尖叫,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

今天一大早,魏劭撤了那个马屁拍到马脚的郡守,匆匆了结了事,立刻动身往回赶。直到傍晚这时候才抵达。没想到这里就遇到了妻弟。刚才看他和魏俨远远并排骑马而来,十分的亲密,和他说说笑笑的,等见了自己,就变得生疏,肺管子莫名像又被戳了一下,脸色也就好不起来了,也没下马,只朝乔慈微微点了点头,问道:“何时来的?”

“昨日正午。”

乔慈应。心想阿姐说的确实没错。这个姐夫确实高高在上,倨傲不近人情,和魏表哥完全不同。幸好得过阿姐事先的叮嘱,否则自己不知道的话,此刻恐怕已经惹人嫌了。

又想阿姐每日要和这样一个男子过日子,想必很不容易。

他毕竟年纪还小,脸上装不住心里的想法,瞅着魏劭,表情就愈发的疏阂。

姐夫小舅子两人没话了。魏劭顿了一顿,转脸对魏俨道:“天不早了,这就一道回吧?晚上设宴替他接个风,兄长也一道来。”

魏俨笑着应。魏劭瞥了乔慈一眼,提了提马缰,驭马便继续前行,魏俨跟上了,一众随从纷纷从地上起来上马追随,乔慈见状,急忙也翻身上马,一行人马,呼啦啦声势浩大,直入城门往魏府而去。

……

魏劭进门吩咐设宴待客,随后径直入西屋。

他的脚步起先显的匆匆,等入了内院,又恢复了惯常的步伐,最后推门而入,跨进门槛,抬眼望向前方,却没见到小乔像往常那样地迎出来,自己又走了几步进去,撩开帐幔,床上也不见她的人。

魏劭回头,见仆妇已经跟了进来,问:“女君怎不在?”

仆妇躬身道:“金龙寺今日法会,老夫人一早带夫人和女君去了,还没回。”

魏劭顿了一顿。

……

天将将黑,魏府的侧堂里已经灯火通明,四角燃着熊熊火杖,堂中铺设了一张长方的筵席。傍晚从涿郡回来的君侯魏劭款待远道而来的妻弟乔慈和使者杨奉。陪客除了魏俨,还有李典、魏梁等一干人。魏劭端坐于主位,左侧手边是乔慈,下去杨奉。魏俨列位于魏劭右下手,与乔慈相对,其余李典魏梁等陪客按照序列长幼也各自入座,宾主齐聚一堂,坐满了长长的一张筵案。案上菜馔丰盛,牛、羊、彘、鹿应有尽有,貌美侍女捧着美酒不断为客人加斟。为助酒兴,对面还有赤着精壮上身的武士踩着蓬蓬鼓点作鬼面舞蹈。庭不可不谓明华,宴不可不谓饕餮。

只是这桌饕餮盛宴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兖州使者杨奉开宴之时,双手高奉酒樽,毕恭毕敬地转达着乔越对魏劭的谢辞,称前次引兵助力,犹如救倒悬之难,解火燎之困,拜云天之德,感结草之恩。诸如此类,滔滔不绝。

其实就事论事而言,魏劭此次联杨信攻徐州解了兖州之围,称救了倒悬之难、火燎之困,倒也不算夸大。但被杨奉用这样的口吻说出来,听起来却像是在颂德,奉承气息更是扑面而来。

乔慈听的面红耳赤。见对面魏劭的那一众臣将全都望着自己和杨奉,四下鸦雀无声,只剩杨奉的声音在耳畔响个不停。自己的位置又在魏劭的手边,留意到杨奉刚开始说这些话时,魏劭的目中分明就流露出了厌恶之色,等杨奉长篇大论说个不停,看他就是在强行忍耐,才没有出声打断掉似的,不禁想起昨天和阿姐见面时,她对自己说的那一番求人不如靠己的话,羞惭更甚,面前虽摆满珍馐美酒,却哪里还有心情宴饮?

好不容易等杨奉终于说完了谢辞,魏劭不过虚虚举杯,淡淡应了一下而已。场面顿时尴尬了起来。幸好坐对面的魏俨出声打了圆场,筵席这才得以继续。

乔慈从头到尾,除了应几声必要的问答,余下一句话也无。

魏劭的神色也始终自持,话并不多。

姐夫小舅子不约而同地做了对闷嘴的葫芦,余下陪客自然意兴寥寥。全靠魏俨在旁高谈阔论,李典魏梁等人随声附和,筵席才不至于冷场下去。

但也早早地就散了。

……

魏劭再次回到西屋。房里的烛火早被下人点亮,祖母却还没带小乔回来。

魏劭改去书房,坐于案前,将自己动身去涿郡前的那晚上还没来得及看完的那卷书简握在了掌心里,专心地浏览。

片刻后,他忽然转头看了眼窗外。“啪嗒”一声,放下书简,起身就快步而去。

反正也是无事,天又晚了,他决定还是亲自去接祖母回来为好。

魏劭才迈出书房门槛,听到前方道通往卧房的走廊的尽头,传来了隐隐几声妇人的说话声,其中夹杂了春娘的声音。

魏劭便退了回来。再次入座,终于翻完了手中的那卷书简,重新整整齐齐地卷了起来,搁回到原位,这才起身,回了卧房。

……

小乔一早跟随徐夫人来到了城北的金龙寺。

生逢乱世,佛、道乃至巫、仙反而空前兴旺。金龙寺的法会从早持续到晚,善男信女虔诚听讲。一天下来,就在中午时略小憩了下,到了这会儿,别说朱氏心不在此,就是小乔也觉得吃力了。

她悄悄看了眼身旁的徐夫人。发现她竟然还专心致志,至少,神色里完全看不出有什幺疲态。

终于等到法会结束,徐夫人奉了香油,被禅师恭送出来,这才动身回了魏府。

在外停了一天,小乔刚换掉外裳,坐于梳妆台净面卸妆,拆着鬟髻时,身后的门被推开,扭头,见魏劭进来了。

她也没露出什幺别的表情。因鬟髻刚拆到一半,没起身,只朝他略笑了笑,用平常那种口吻道:“夫君回了?稍等我便服侍夫君更衣。”

魏劭走了进来,停在她身后几步的地方,目光落在她于铜镜中映出的一张面庞,拂了拂手。边上原本围着小乔的几个侍女便纷纷起来,朝魏劭躬身,随后出了房门。

魏劭来到了小乔的身后,跪坐,抬手抽出了插在她发髻里的一枚金钩钗。

满头青丝立刻如瀑布般跌落,魏劭另只手掌摊开接住,将一束凉滑的青丝捏在了手掌心里,慢慢揉了几下。

魏劭身躯高大雄伟,二人这样前后同坐,他也高出了她大半个头。

小乔没有转身,也没有动,只抬起眼睛,望着铜镜里照出的坐于自己身后的魏劭。

铜镜镜面打磨的平滑若水,清楚地照出了一前一后两张脸庞。连他眉峰上的根根眉向,也看的清清楚楚。

魏劭将掌中的那把青丝送到鼻端下,深深嗅了一口,唇随即附到她耳畔,低语:“我傍晚才回来的。设了家宴,替你阿弟接风了。”

小乔垂下了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我回来就知道了。”

魏劭双手便握住了她腰肢两侧,将她整个人像娃娃一样地抱着转了个方向,让她面对着自己,低头下来,唇碰了碰她如月光般皎洁的额头,慢慢地下移。

他的唇略干,碰她刚用水润过的柔润面颊,带来一种沙沙的略微粗糙的感觉。

他将她两只胳膊拿了过来,搭在自己两侧肩膀上,注视着她的眼睛,命令她,抱紧他的脖颈。

小乔睫毛微微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身子一轻,被他凌空地抱了起来。

……

其实分开也不过两个夜晚而已。

但小乔感觉到了他的急切。仿佛已经很久没碰过她一样。

和之前他习惯的那种大开大合的方式有点不同的是,他今晚仿佛带了点讨好的意思。虽然能感觉到他的急切,但一开始也没强行就和她结合,等她慢慢地被他撩的也面带红潮,呼吸有了娇喘之意,这才要了她。

整个过程里,小乔大部分时间都闭着眼睛,感觉脑袋有点昏昏呼呼的,但四肢百骸很是舒适,到了最后,仿佛被一阵暖流冲刷而过,整个人微微打了哆嗦,脚趾都紧紧地蜷了起来。

甚至可以说,这是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后,她感觉最好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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