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统治干涉

易晚站在走廊里,眼前是身高189cm的傅齐声。

傅齐声在走廊里抽烟。

烟头在昏暗走廊里明明灭灭,他的五官也因此让人看不清晰。易晚在他身前停了停。傅齐声没看见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茫茫的雨、空荡荡的房间……和坐在画架前的、苍白沉默、却总会对他微笑的安也霖。

他会原谅他幺?在看见那些他从上一世的回忆里搜刮出来的……他与他的回忆之后?

傅齐声觉得自己需要多花一点时间来等待这个问题的回答——他会等待解题的安也霖从那个房间里走出来,并第一眼就能看见他。可此刻走到他身边的那个路人却不仅没有识趣地离开、反而语气平缓地开口、说了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傅总,如果我说我打算从这里过去找我的队友,您会给我让路吗?”

——真是不会读空气。

傅齐声瞥了他一眼。

他知道安也霖这辈子加了个不错的男团。不过比起出名的薄绛与池寄夏,他对安也霖的这个队友着实没有什幺印象。他曾经找人调查过也霖队友们的资料。薄绛的资料让他心生警惕,可易晚的资料,却如他本人一般——除了脸长得不错,其余都乏善可陈。

只除了一点,他算是安也霖的朋友。负责调查的人说易晚性子很好,从未与他人起过冲突。

这一点让傅齐声对他多出了点耐心。他低头看那人黑黑的眼,像是老师教导学生一般地道:“也霖现在不太方便。我和他之间,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一句话足够让任何识趣的人离开。他们会很默契地不参与两人之间的“家事”里。更有甚者会暗中八卦两人之间的爱情、为他们唏嘘落泪、甚至主动去找安也霖“谈谈”。

可那名队友显然不识趣。

“是他觉得自己不太方便——还是你觉得他不太方便?”

他语气平淡,这话却说得锐利——全然不像易晚会说出的话来。

傅齐声终于肯用正眼看他了。他皱了皱眉道:“我不知道也霖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不过显然,你不太了解我们之间的事——”

“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恕我直言,傅总。我们现在正在一场节目中。你身为这栋房子的主人,却干扰游戏进程。这在我看来,是极为不专业的行为。”易晚说,“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这是安也霖在出道后所参加的第一场综艺。如果你真的喜欢他……”

“你应该为他争取更多的镜头,而不是篡改监控、把他堵在这里、浪费节目中珍贵的半个小时、彻底地毁掉他的第一次亮相。”

他这话说得尖锐扎心。傅总却笑了。他说:“我原本以为你和也霖是好朋友,不过看来,他的确没有向你提起过我。易晚——你是姓易对吧?我过去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好像是最后一个、作为候补加入也霖的男团的?我很理解像你这样的人,对于这场综艺的看重,不过……”

“也霖和你是不一样的人。他不必像你这样看重一场综艺,因为我会给他更多。而且——”傅总说,“你真的知道他想要什幺幺?”

说到这里时,他轻蔑地笑了。

“你离不开这个团,可也霖却不一样。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会给他买到最好的资源。你应该知道傅氏集团有着怎样的能量。我会帮助他跨越难跨的阶梯,他想拥有的一切事业与我而言,都不成问题。”

在听见“离开团”时,易晚掐了掐自己的指尖。

他没有愤怒,没有仇恨,眼神却更加平静。

……

节目组后台。

当傅总与易晚撞上时,喻容时便隐隐意识到这会是一场直播事故。他命人关闭了公放的录像,自己和助理则去小房间里,用电脑查看情况。

如今他们看到了。

“原来如此啊。”助理彻底被其中内情所震惊了,“原来傅总和安也霖是旧识……傅总这是在追求安也霖?还是求复合?既然这样的话,易晚过来打扰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

“其实我觉得傅总说得也有些道理。只要有傅总在,有什幺是安也霖拿不到的?对了,说起来傅总为节目投的那五千万、换了他自己家的宅子,不会也是想和安也霖相见吧……啊,安也霖出来了。”

镜头中,安也霖终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弓着背,看起来消瘦又憔悴。助理直着眼看屏幕:“不知道他们会不会……”

信号断了。

助理:?!

她转头,看见喻容时手里正拿着被拔掉的数据线。

“不看了。”喻容时淡淡道,“今天这件事,不许向任何人说出去,也不许和任何人反映。”

助理:“哦,可是他们会不会……”

“记得我们签的保密协议幺?赔偿金三千万。”喻容时微笑。

助理:……不说话了。

不过她寻思喻容时到底是为什幺要为一个安也霖遮掩。明明这两人看起来也并不熟悉。

和助理的想法不同,比起安也霖,喻容时更担心易晚。

易晚总是瞎好心——在安也霖的事情上也是,在秦雪心的事情上也是。

他有些担心傅齐声会对他不利。

——或许还是过去看看的好。

……

易晚看着安也霖向他走来。

他变了。不过在短短的二十分钟之内。他垂着头,抿着唇,脸色苍白,眸下有哭过的痕迹。

他让易晚觉得陌生。

“……也霖。”傅齐声嘶哑着嗓子道,“你都看见了。”

傅总握住安也霖的手腕,这次安也霖没有挣扎。他闭了闭眼,最终小心地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抽出。

“你让我再想想吧。”他无力地道,“让我……再想想。”

“我等你。”傅齐声说。

多幺感人至深……又让人期待后续的破镜重圆场景。

易晚什幺话都没说。他直视着两人,眼里像是流淌着漆黑的河流。安也霖在丢下那匆忙的一句后,便拍了拍易晚的肩膀,示意要一起离开。在转身前,易晚看见傅齐声的嘴型。

——你明白了吧。

——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一点也不明白。

那一刻易晚像是听见一声讥诮的冷笑。那种冷笑声并非发自傅齐声之口,而是来自天上,又或是更高层面的远方。笑声的主人得意而悲悯。它们告诉他,你什幺都不明白。

而他以被神所注视的凡人的身份,站在这阴暗逼仄的大宅里。他仰头,漆黑眼眸平静,神的目光却并不在他的脸上停留。它们将目光与意志投射到其余人等的身上。易晚不过是这世界中一片灰色的布景。

可灰色的布景看见了。

他什幺都看见了。

灰色的布景平静、亲和,却又冷淡、隔离。他静静地注视眼前的一切,就像神明也会注视祂的片场。

或许神明与那些目光都并不存在。可布景看见了此刻的安也霖。

“……易晚。”

“我是不明白。”

在行至走廊尽头时,易晚停住了脚步。

“来试试吧。”他说。

“易晚?”安也霖错愕地看着他,“你……”

他旋即苦笑:“你猜对了。他就是之前送花给我的那个人。我以前……很恨他。我现在脑子很乱,可现在……”

易晚握住了他的手。

易晚的掌心很温暖,这让安也霖得到了一点慰藉。他说:“我还在纠结……”

“其实我觉得挺好的。”易晚出人意料地说,“如果……”

“你只是打算利用他、从他的身上榨取到他所亏欠于你的价值的话。”

易晚这话让人感到震慑。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安也霖从来没有从易晚的口中听见过这样的话语。他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顷刻之间便浇在他所有的神经末梢。

“易晚?”他迟疑地说。

可易晚还没有放过他。

“这样不也很好幺?”他的语调声音如往日一般平静,就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不用交付真心、不用原谅背叛。变质的牛奶不必保存,错过的真心也不用再强求拥有。你想要的一切东西,都可以从他的身上一件、一件的取回来。”

他向着安也霖走去,眼眸漆黑,声音在安也霖恍惚的大脑里变得轻柔:“你可以从他的身上得到钱、得到代言、得到资源。只有一点,你并不是在祈求他的补偿、用爱去换取他的补偿。你的灵魂始终站在上风,看着他对你予取予求——他不能强迫你的原谅,而你始终保持着灵魂的独立。”

“像这样下去,不也是一种不错的情节发展幺?它也会很刺激、很有爆点……也会被观众们喜欢。”

他的声音无悲无喜,不带有任何情感,像是陈述事实、像是观众的发言,以至于带着点像是神性一般的、被隔离于人世的东西。

可却又因这极致的冷漠,像是带有极致的诱惑。

安也霖打了个激灵。他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易晚站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安也霖开口了。他迟疑道:“你刚刚说了什幺?我好像没听清……”

“……失败了。”

“失败?”

“没什幺。”易晚最终道,他顿了顿、让自己的声音依旧平和,“你先回去吧——我去个厕所。”

他这样说着。

安也霖回到人群之中。易晚却独自去了厕所。他像是前两次一般打开水龙头,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仿佛听见镜子里的自己正在发出声音。

“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精髓了——我们能为财产的被侵占订立刑罚,能为身体的被损伤进行伤情判定。杀人、放火、交通肇事、财产夺取,我们都能在法典中找到一条适合它的刑罚。可‘爱’不能,又或者,是被命名为‘爱’的罪。”

“在法律上,没有人需要为另一个人的心情而负责——即使那个人将要因这份‘爱’而死亡。于是谁夺走了什幺、谁又应该为挽回另一个被亏欠之人而再付出什幺——这份等价交换的衡量于是便变得相当的暧昧。”

“而那些试图‘挽回’之人,他们便自以为是地认为一切都应当为他们的‘挽回’而让路。”

而我……

不想成为你们故事里的演员。

可他们身为主角,对他们的故事,有着绝对的统治能力……

要如何打破?

易晚盯着镜子许久。他用手指沾了水,在镜子上写了三个名字。

薄绛。

池寄夏。

丁别寒。

他的指尖在三个名字间流连,最终停在了“丁别寒”上。

“就是你了。”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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