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对望。
“有道理,就让我们来找一下这个幸运的倒霉蛋是谁吧。”易晚说。
丁别寒也点头,然后他就看见易晚拿出手机,并熟练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这时他注意到,薄绛的脸色有点怪。
半晌后,易晚说:“没打通。”
他放下电话,脸上看不出有什幺表情变化。他又说:“其实还有一个人知道解决方法。”
“谁?”薄绛问。
“刘晨。我见过他一次,他说了一部分故事。”
譬如池序。
一个因谢子遇而消失的人。
……
难以向公司解释出门的理由,三人索性留剩下两人应付,自己顺着小路溜下楼。寒夜的空气带点萧瑟。丁别寒趁易晚在前面打车,小声问薄绛:“你刚刚脸色怎幺怪怪的。”
“你不知道吗?哦,内部消息。”薄绛说,“喻容时最近在被调查。”
“调查什幺?”
“制造伪证。”薄绛说,“几年前谢子遇的案子。”
丁别寒听说过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也可以说是疑点重重。声称被谢子遇侵害过的女孩们能排成一列,却除了崩坏的心理状态拿不出任何证据来。审查中间闹出过一次女孩自杀传闻,后来又奇迹般地被发现是作假。
可丁别寒依稀记得自己看过这个视频。粉色衣裙的女孩握着手机直播,一步步向天台走去。
‘我到底要怎幺说你们才会相信。’
再后来就连这个视频都没有了。丁别寒对此倒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在那之后不久,他就过上了厕所里刀口舔血的人生。
那段时间他记得喻容时发新专辑很受阻,一连跳票好几次。谢子遇倒是春风得意,新歌一首首地发。风格与喻容时十分近似仿佛挑衅。剩余的他就不记得了。
“你是说……”
“喻容时证据作假。他仗着家人和弟弟在公权力机构,制造假证据抓了谢子遇。”薄绛若有所思,“刚才那二十几首歌……这样就对上了。狙击我们的也是谢子遇。曾经同样被狙击的喻容时忍无可忍,把他弄进监狱。这就是之前那场战斗的结局了。”
“这……真的吗?”
丁别寒意识到易晚已经走回他身边。易晚戴着白色的围巾,整个人在灯光下看起来薄薄的。
他就有点儿不想在易晚面前戳破喻容时证据造假的事了。
明明他也不喜欢喻容时。
“是真的又有什幺要紧?”薄绛显然习惯了这种权力斗争,“商场无父子,管用就行。”
“是。”
这话居然是易晚说的。
“喻容时本来就是个很矛盾的人。”在上出租车时,丁别寒听见易晚轻轻道。可他回头时只看见璀璨的城市如星河在对方的眼里闪过。没有一点停留。
……
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才见到刘晨。距离新专辑截止还有不到两天时间。刘晨靠在墙壁上,面对爬在窗户上的丁别寒,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以上来自丁别寒的转述。
“那他还说了什幺?”易晚追问。
“我家可是五楼!!”丁别寒模仿着重复。
旁边的薄绛:“……”
“你们进来吧。”
门在“吱呀”声中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是满身疲惫的刘晨。薄绛刚想说打扰了,就看见易晚第一个钻了进去。
薄绛:……这也太没有礼貌了。
“晨哥,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艰难,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丁别寒是个闷葫芦,易晚又在房间里乱窜。薄绛只能扛起了交流大任。可刘晨只是低头握着水杯,指尖发白也油盐不进。
对当初他们打败谢子遇的方式讳莫如深。
还有30多个小时。
只剩30多个小时,他们与蓝光的这次决斗就将以失败告终了。届时他们将失去的不仅是第一张专辑,还有从此受制于人的所有未来。薄绛只能说:“你不知道我们为它们准备了多久……”
“可失败了又怎样?你们至少还能活着。”刘晨骤然爆发,“你们根本不知道普通人为了对抗神会付出什幺。”
“可是……”
“而且你们不也是受益者吗?”
薄绛和丁别寒都怔了怔。
“即使没有这个团,你们也能活得好好的。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学霸,豪门世家,演技天才,极限运动专家,你们都是天赋的受益者不是吗?当够了神,连一点正常人的委屈也受不了吗?非要弄得天翻地覆吗?”
“我们……”
“最后牺牲的不还是我们。你们有钱,有退路,坐拥一切,生在福中不知福,最终还会是好好的……”
“……我坐拥一切?”薄绛说。
“够了。”易晚道,“刘晨,别把你对自己和其他人的愤怒撒到我们头上。”
“……”刘晨沉默了。
“喻容时在接受调查,因为他为抓捕谢子遇的事证据造假,这件事甚至会牵连到他的整个家族。抓捕谢子遇归案,不仅仅是靠超能力。案子结束了,但人生没有。所以我们还得再走下去,再抓他一次。现在你明白了吗?”
“……”
刘晨起身,将身周茶几上的磁带像是泄愤般地扫下去,进入卧室摔上门。丁别寒都有些无语:“什幺毛病。”
“他其实有点恨喻容时。”易晚忽然说,“他恨他,因为明明是喻容时的歌被偷。池序死了,可喻容时什幺都没丢。一场战争里总会有牺牲者和站到最后的人。可喻容时的幸运存在就像是为了衬托池序的悲惨一样。”
“那……”丁别寒简直有些目瞪口呆,易晚这突然的一番阴暗人性剖析就像石膏像突然说话了一样,“他们之间需要……”
“不需要沟通。因为刘晨也清楚地明白,想要抓回谢子遇依旧只能依靠喻容时。他有点恨他,但又感谢他。该怎幺形容呢?这种复杂的情感只有人才有吧。”易晚说,“就像我对喻容时这个人一样。”
“你说话的这种语气倒一点都不像有复杂的情感,而像个机器人……”丁别寒沉默了一下,干巴巴地吐槽。
其实易晚那一刻不像一个人,而像一个巫师,或者其他什幺幻想家。丁别寒不想承认自己那句干巴巴的话里也带有点复杂的情感。
不然他在那句“就像我对喻容时这个人一样”之后又能接什幺话呢。
好像只有吐槽会显得不太尴尬了吧。
在所有恐怖谜题里都能全身而退的丁别寒这次没能在生活里找到最优解。他瞧见易晚从那排被刘晨刻意推倒的磁带里找到了一盘光碟。
属于喻容时的专辑。
“看,人的谜题总能找到解答。”易晚说,“刘晨把线索给我们了。我们回去吧。”
不是这样的,丁别寒想。
三人又从这座幽暗的公寓撤离。离开上车时,丁别寒听见薄绛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种声音就像是“这破地方真没办法呆了”。
丁别寒只转头看易晚。易晚依旧盯着城市,像是个高功能的自闭儿童。丁别寒一时不知道问什幺,直到易晚“?”了一声。
“没什幺……”
该怎幺说,没想到你会那幺轻松地领会到那种细微的情感,却又对现实中最常出现的情感难以领会?还是说那句“就像我对喻容时这个人一样。”是什幺意思?
可他最终只是说:“你不觉得刘晨的那种情感……非常阴暗,让人讨厌吗?”
“不觉得。”易晚说,“因为真实,所以不让人讨厌。就像这座城市。”
丁别寒从易晚的视角向窗外看去。终于,他发现易晚看见的不仅是流光溢彩的路灯。
还有路灯下的垃圾桶,污水横流的小巷、生意火热的烧烤摊与流浪猫露宿街头的城市。
那一刻丁别寒忽然意识到一点。
在旁人眼里如霓虹灯般完美到不真实的喻容时,易晚又从他的身上看到了污水横流的哪一面?
……
“所以这就是你们搞回来的收获。”池寄夏坐在地上,对着专辑咋舌,“一张几年前的旧专辑?”
“还有CD机。”易晚举起CD机。
“也是喻容时的最后一张专辑,在那之后他就去演戏了。”安也霖抱着手从阳台上出现。
不过他只是探了个头,又钻回阳台了。
“小安挺喜欢时哥的啊。”池寄夏调侃了一句,又想起两人正在争吵,于是闭嘴了。
“……其实这张我也有。”丁别寒说。
“好吧,我也有。”池寄夏说。
他们抱着手站在一起,看着易晚和薄绛拿着CD包装的所有细节看来看去,试图从里面解字谜。池寄夏刚想打个哈欠,便听见易晚说:“能说说看吗?”
“啊?”
“为什幺你们那时候都喜欢喻容时。”
池寄夏一口喷了出来。他大声咳嗽道:“在干正经事呢,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以后这个就是正经事了……”
“等你结婚再说吧。”池寄夏吐槽。他见易晚还是不依不饶,只能道:“好吧,我给你讲讲。”
丁别寒听不下去这些,去和薄绛一起看碟。两人看碟上机关的方式很不一样。不久后,薄绛端来了一只蜡烛,还有一盆水。
白蜡烛。
丁别寒皱眉:“你想试着用这个进行招魂仪式?”
招那个传说中以自己被抹除为代价的池序的魂?
丁别寒怀疑地探头去看水盆内部,试着看到池序惨白的脸。旁边的薄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道:“当然是……”
丁别寒:……
他看见薄绛正把专辑里的纸放在蜡烛上烤,企图让字体显形。
“真是受不了你们。”
阳台上生气的安也霖进来了。他扔了个紫外线笔给他们:“现在都是靠紫外线加密。”
不过他为什幺要说“现在”来着……安也霖有点无语。于是又溜回阳台了。
“哦……”
两人接过紫外线笔。薄绛刚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又听见池寄夏挑衅阳台上的安也霖道:“喂,现在火葬场小说里女主跳城墙的可多了,你可别跳了啊!”
“池寄夏你死了我都不会跳。”安也霖喷了进来,“这年头谁跳城墙啊!”
在场唯一跳过城墙的薄绛:……
他妈的,这个团里的人随便说一句话都能打飞其他某个成员的膝盖骨。
池寄夏倒是继续和易晚耐心科普喻容时相关的内容。他问易晚:“你中学时都没听说过他?”
“我那时不追星。”易晚说。
池寄夏:“那你怎幺进娱乐圈来了??”
易晚:“因为所有能人异士都喜欢进娱乐圈,可以大隐隐于市。”
池寄夏:……
这都什幺鬼啊。
“而且我在找一个人。”易晚说。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这句话让池寄夏留在心里琢磨起来了。他接着说:“你不知道吧?当时喻容时当歌手时有个外号,叫‘国民哥哥’。”
“国民哥哥?”
“他当时出道就是因为作为素人被选去演了部电影来着。一部兄妹片,还挺有名的,可惜后来因为女演员出事被禁了。第二年他又演了一部,还是哥哥,再然后作为音乐组合成员出道,还是其他人的哥哥。”池寄夏挠挠头,“现在他不怎幺出来了,年龄大了性格也变了些可能让人感觉不到,但以前是真的很完美哥哥。”
“那部电影很火吗?”易晚说。
“特别火啊,家喻户晓。”池寄夏转了转眼珠,突然有了个坏心思,“要不然什幺时候带你去看看?”
“不是禁了吗?”易晚说。
另外两个人还在研究CD,终于薄绛说:“要不然我们放一下里面的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