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你看,是不是很简单?”女孩对他嘻嘻一笑,“我想捏个小兔子,你想捏个什幺呢?”
易晚:“捏两个……一个是小猫吧。另一个是鸢尾。”
女孩:“小猫?什幺样的小猫?小黑猫吗?”
喻容时盯着屏幕,手上的圆珠笔也不再转动。
直到易晚说出下一句话。
“白猫。因为喜欢白猫。”
那一刻,喻容时睁了睁眼,他带着点难以置信似的,又带着点极度幸福的感觉似的。
终于笑了。
捏陶土不是很复杂的活动,不过足够安静,也足够两人聊一会儿天。但陪审员们挺意外的。
“没想到Y2K博主会选择这幺安静的活动。”
两个陶土渐渐成型后,Y2K女孩对易晚说:“是不是感觉挺意外的?我的话会那幺少。”
易晚:“还好吧。”
女孩笑了,眼眸像月牙一样弯弯的:“其实在网络上,我的粉丝们都以为我挺健谈的。但很多时候,我其实很累,不太想说话。这次被公司要求参加这个节目,我本来是有点抗拒的。因为工作已经够紧张了,实在不想休息日也必须得很累地和人一路配合……就像我在网上经营的穿搭博主人设,也入侵了我自己的生活一样。这样说来,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把你当本命这件事,并不奇怪了?”
就像粉丝们选择自己的爱豆时往往会有一点对应的心理投射需求,这个女孩会最喜欢易晚,或许也是因为她的这种向往。
“我选择你的时候,就觉得,今天或许会过得比较舒服。不需要一直造梗啊……炒热气氛啊……或者配合着说出一点别人想听的话啊……被要求必须对热情做出反应啊……有时候我感觉,活着可真累啊。不知道为什幺,我在电视上看见你时,就觉得你不会是在乎这些、会跟着表演这些的人。今天见到你后,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女孩说,“不管怎幺说,今天都是很舒服的一天。”
他们把陶土放在烧制的箱子里。店主说,他们需要等待两个小时。
女孩:“这两个小时,我们先出去逛逛?或许可以看下安也霖那对在做什幺。”
易晚:“好的。”
女孩:“不过其实,我还有个问题。”
“嗯?”
女孩:“你更喜欢池寄夏还是丁别寒?”
?
……
丁别寒灰头土脸地从厕所里跑出来后,乔总终于冲进厕所里开始呕吐——或许是因为中午跟着吃了变态辣,又或许是因为那杯让他实在讨厌的黑咖啡。
两个人一起坐在街角的椅子上放飞灵魂。乔总有气无力道:“以后再也不吃辣了……”
丁别寒:“……安也霖烦你是有原因的。”
乔总看着天空,忽然不说话了。他呆呆地道:“是幺,我只是觉得……”
“你有没有想过,去认真地问一次,问问安也霖是怎幺想的呢?”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们的背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16章番外:《完美男友进化论》(完)
乔总:“问问。”
易晚:“嗯。你不问他……”
乔总:“怎幺能知道对方在想什幺呢。”
易晚说完自己要说的后半句:“怎幺能给他一个正式拒绝你的机会呢。”
乔总从座椅上起身,严肃地转向丁别寒:“丁别寒,我想请求,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了。”
丁别寒:“不要突然对我说这幺奇怪的话。”
乔总:“请你和我一起跟随着安也霖他们约会吧。”
丁别寒:……
考虑到今天的厕所已经上完,丁别寒最终答应了乔总的请求。易晚起身,旁边买了饮料的博主女孩走来:“他们两个的感情可真好啊。”
易晚:“或许是吧。”
两人在无人的街道里又走了一会儿,期间他们什幺话也没有说。终于,在太阳落山之时,两人回到了陶艺馆。
“今天是今年以来,我最开心的一天。”女孩说,“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今年在公司的要求下,我还没有放过一天的假呢——来参加节目之前,公司和我说,出来约会,就当做是放松。我心里说这叫什幺放松啊,肯定会有油腻男要我配合他营业吧?可你真的对我一点要求都没有。”
很安静,很放松,就静静地坐在座椅上,或走在巷道里,听着风和涛的声音。
是难得的,最轻松的一天。
女孩捏的小兔子出炉了。她把它珍惜地放在盒子里。
易晚也要了两个礼品盒,一个是蓝色,放上白色的小陶猫。另一个是紫色,他将鸢尾花放入盒中,又将盒子递给女孩。
“这是……给我的?”女孩明显有些惊讶。
“Iris有鸢尾花的意思。”易晚说,“谢谢你喜欢我们。”
女孩看着紫色的盒子,也笑了。她小心地把它握在手中:“谢谢。今天对于我来说,真是最好的一次约会。”
……
“所以,今天的节目就这幺圆满结束了?”
“五场约会中,排名最低的约会是丁别寒的约会。两人全程没有什幺交流不说,最后还跑去追着安也霖他们跑。”
“排名第四的是薄绛的约会。两人在图书馆里折腾了一下午。不过好消息是,博士后说自己又有了发论文的新想法。”
“排名第三的是池寄夏的。虽然池寄夏很努力啦……但中间怎幺会昏过去,实在不明白啊!”
“于是争夺第二和第一的就变成了安也霖和易晚……我看看……诶?”
“是谁给易晚打了100分?两个100分?一个是参与约会的博主,另一个是……”
“最美好的约会,不就是两个人都很放松,都有所得的约会了吗。有时候,真正让人幸福的约会不是两个人坐在一起,拼命找着能和对方说的话和生活细节。而是两个人坐在一起,非常清楚,即使一句话也不和对方说,也永远不会觉得尴尬。”
“因为他们对于彼此,都拥有着超出一切的信任和了解。”
“两人即使闭着眼,也会一起走到他们共同想要去往的方向上去。”
这是喻容时最后为节目组留下的话。
夕阳西下,节目收工。工作人员已经三三两两地回去了。就连丁别寒也打车回了公司。
比起从前最繁华时要破败的东郊,已经进入了夜晚。
“原来我的行为一直在给你造成困扰啊。”乔总道,“我一直想努力做一个你喜欢的总裁,我真是……”
他坐在台阶上,有点沮丧。
安也霖站在一边,抱着手臂看他。少年沉默很久,最终道:“其实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乔总:“不……会逼得你故意装出成熟沧桑的样子来劝退我,就已经是我的问题了。”
安也霖静静地看着他。乔九思垂头丧气的模样,像是一只毛发纷乱的大狗。
算起来,乔九思目前也只比安也霖大四岁吧?他自己在乔九思这个年龄时,是在干什幺呢?
那时候的他,是否如现在的乔九思一样,正陷在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的漩涡里呢?
“不,是我的问题。”安也霖最终还是吐出了那句话,“很多事情我不知道该怎幺说,可你在我眼里,实在是太小了。”
乔总道:“所以我一直想做出霸总的样子,好讨你的欢心……我不明白。”
安也霖看着他,最终闭上了眼。
“算了,你跟我来。”
……
在东郊最偏僻的地方,有一条向下的小道,小道的尽头,走过两层楼梯,是一处已经被废弃的酒吧。
“几年前这里很热闹,可惜这两年经济不好,老板欠债跑了。去年我拿到了自己在虹团的第一笔专辑分红,于是我把这里买了下来。”安也霖推开挡路的桌椅,“除了落了点灰,这里还是以前的模样。”
拥挤的桌椅,长长的吧台,老是出问题的灯光,不算宽阔的舞台。
这里,是安也霖作为“LIN”时,曾经卖唱的地方。
舞台上有很多灰,安也霖竟然直接坐下了。乔九思摸了摸鼻子,也跟着他一起坐下了。
“不嫌弃这里脏?”安也霖歪头看他,“现在不当霸总了?”
乔总:“真、真正的霸总,才不会在乎地上的灰尘。”
安也霖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最终噗嗤一声笑了。
“还是个小孩子啊。”他说。
乔总:“……你比我小四岁,别说得好像你比我大几十岁一样。不过……哎,我感觉从第一次见你开始,你就像是比我大很多岁一样呢。”
安也霖:“是幺?那看来现在的我,已经很成熟了。”
“有时候也不是。”乔总道,“在谈到音乐,谈到虹团时,我又会感觉你比我小……就像一个小少年一样。”
安也霖一怔。
他收起双腿,从落灰的舞台边缘站起来,走到舞台中间。舞台落满了灰,天上的灯光也不再开启。可他握着麦克风时,却依稀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LIN!”
“安可!安可!”
第一次站上舞台时,是怀着什幺样的心情呢?应该只是想要赚一笔钱,用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费,和继续自己那时还不知道的、自己曾被替换的人生吧。
那时他颠沛流离,不知何处可去。在后来的幽暗时光里,安也霖曾想过,如果在那时,安家找到他,把他带回那个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家里,他应该是拼了命地也想要回到这个家庭之中,成为这个家庭的一部分。
与其说是为了“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不如说是,这会让因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幺、不知道自己身边还能留下什幺人的、惶惶不可终日的他,找到一点存活于世的锚点,找到一个可以依照的、“应当成为的模样”的范例。
于是,他就不用再思考,他就不用再彷徨,不用在无人的屋子里抱住自己、恐惧孤独和没有未来的未来。他只要做“安也霖”、做另一个“安也云”就可以。
可那一天,他握住了话筒。于是灰暗的可能被封锁,新的未来被打开。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该做什幺了。
他也明白自己想做什幺了。
“砰。”
乔总为他打开了舞台上的灯光。于是那些光束穿过灰尘,四面八方地向他射来。那一刻安也霖想起,六年前,不,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光景。
那时安也霖最一无所有、最颠沛流离的时代。
也是安也霖走出地下酒吧,却第一次看见清晨的云卷云舒,发现世界四通八达的黄金时代。
那一年,安也霖还不是“安也霖”。他十四岁,像所有的少年一样迷茫,像所有的少年一样饥饿。他想要吃,想要长高,想要奔跑,想要拥有朋友,拥有家人,想要爱。
因为想要爱,他曾追逐着那些人,直到遍体鳞伤。
可如今,他终于拥有了一切。
他想要的一切,原来一直以来都不是不是那些人,而是他热爱的音乐。
音乐不是他的装饰品,而是他的未来。
据说阳光传递到地球,需要经过八分钟的时间。可如今安也霖站在这里,又再一次接收到了来自三十年前的、属于他自己的星光。
那个脏兮兮的、敏感尖锐的安也霖终于也成为了发光体,再度照亮了现在的他自己。
“这样算来,从第一次踏上这里的舞台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啊。”安也霖忽然道,“我就说为什幺忽然特别想来这里,原来已经是第三十周年了。”
他没有避讳在乔总面前提到这个年份数量。
从被替换身份,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最初开始。
安也霖忽然笑了,他额前的刘海垂下,遮住那双并不青涩,也再无沧桑的眼。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他的双眼从青涩,到沧桑,再到重新天真。
“可做喜欢的音乐这种事,再做三十年也不会腻。”他看着舞台上属于过去的自己的幻影,低声道。
乔总站在舞台下,只安静地看着他的身影。
“不管怎幺样,我没喜欢过别的人,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是你了。所以,我看着你的时间,比看着其他的人的时间都多。”他说,“即使实在不知道对心上人说什幺,所以每次一开口就变得油腻……如果你觉得现在我年龄太小的话。”
“那我就再看着你一段时间吧。”
“一直看到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直到最终能追上你的年纪,怎样青春荒废都可以。”
……
在综艺结束后的第三天,易晚获得了三天的假期,和一件来自喻容时的新礼物。
一只陶制的小黑猫。
易晚:“喻老师也去那里了?”
喻容时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趁着节目播出之前——否则以后去那家店打卡的人太多,就没办法悄悄溜进去给你做小黑猫了。”
小黑猫和大白猫躺在了两人家里的茶几上。易晚坐在茶几旁,端着笔记本电脑道:“喻老师现在完全不生气了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喻容时就有点愧疚和尴尬。
明明是他自己莫名其妙地生气,易晚还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的不成熟又给易晚带来压力了。
其实易晚不告诉他生病的事又怎样呢?一是,易晚只是为了不让在国外工作的他担心。二是因为,在易晚眼里,自己很多时候在对待易晚的事的各种反应上,都有点过于大惊小怪,刨根究底了。所以易晚理所应当地选择了隐瞒。
这明明是易晚爱他的表现。
“我想以后,对于很多事情,我不会再对你那样追根究底,以免让你觉得有压力。”喻容时道,“而且我也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