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番外三

第182章 番外三
官道一旁,竹林葱葱。
官道上停了一辆华丽端庄的巨大马车,后面跟着两行佩剑负弓的矫健侍卫。马车前头蹲坐着一位笑嘻嘻的青年儒生,两步之外端然立着一位身形高大俊美威严的贵胄公子。
竹林边上蹲着一名当地土民打扮的小姑娘,小姑娘面前半站着一位华服玉冠的少年公子。小姑娘生的眉清目秀,质朴天然,华服的少年公子却更胜一筹,秀美姝丽,难描难画。
小姑娘羞的满面通红,将面庞埋在臂膀中不敢说话。
“适才听他们管你叫阿秀,所以小娘子叫阿秀是吧。刚才在市集上姑娘你就不住的瞧着在下,在下亦非无心之人,怎能辜负佳人美意呢。”少年公子活脱一幅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模样,“姑娘你是不是扭伤了脚啊,不如在下送姑娘回家罢。来来来,我来扶姑娘,姑娘别躲啊,姑娘,姑娘……”
阿秀羞红了脸:“别别,您别……”
少年公子愈发热情:“小娘子莫要拒人千里之外嘛。小娘子今年多大了啊,家住何方啊,可许配人家了?”
阿秀鼓起勇气仰起面庞:“没没,没有……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少年公子眉开眼笑:“那是自然,姑娘生的这样好看,在下难道铁石心肠么?”
阿秀羞不可抑,扭捏道:“其实,其实你生的也很好看……”
马车上的青年儒生面无表情:“你真的不去制止她么?她调戏小娘子可是愈发熟稔了,再这么下去人家小娘子当真了怎么办?难道真的娶回去啊。”
贵胄公子嘴角含笑:“这回给她点厉害看看,省的没事整日撩猫招狗的。”
青年儒生苦着脸:“我就担心她又用我的名字去闯祸!我时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贵胄公子斜眼看他:“你明明被家里逼亲逃出来的,何必推到少商头上,还占卜出什么姻缘在远方……”
青年儒生目光一瞟,拽起贵胄公子的衣袖:“快看快看,你新妇要娶新妇了!”
贵胄公子立刻看向竹林。
蹲在地上的阿秀怯生生的拉着少年公子的袖子:“……你,你真的喜欢我么。”
少年公子隐隐觉得不妙:“呃,这个,那个,喜欢自然是喜欢的,不过……”
阿秀满眼的欢喜:“那,那我就让阿爹去求亲吧。”
青年儒生一愣:“怎么是她爹来求亲,不是应该男方去提亲的么?哦,这里的土族大概风俗不同罢。”
贵胄公子盯着阿秀的脖颈,神情中隐隐透着怀疑。
少年公子吓到了,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不成的,这万万不成的!”
阿秀泫然欲泣:“你是汉人高门出来的,看不起我们土人么?我阿爹是当地土司首领,你回去问问长辈,说不定他们能同意咱们的亲事呢。”
少年公子讪讪的笑:“怎会看不起呢!你阿爹是土司啊,这个,这个……并非我对小娘子有所不满,而是,而是……”她心想不能得罪当地土司大首领,于是将心一横,“而是因为我是个女子!我是女扮男装的!不信你看我耳朵!”
她努力指着自己的耳垂上的细孔给阿秀看。谁知——
“我知道啊。”阿秀似乎很奇怪,“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啊。”
“啊?!”少商的表情好像被牛踩了一脚。
阿秀抬头仰望:“你们汉人女子来我们这儿都爱穿个男装,我自小见多了,在市集上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女子了。”
少商尴尬的无言以对:“哈哈,呵呵,原来如此啊……”忽又一奇,“既然你知道我是女子,干嘛还要让你阿爹求亲啊?”
阿秀笑如春花,倏的站起来,居然比少商还高了小半个头:“因为我是男子啊,难道你看不出来么?这儿的人都知道,你何必玩笑着装不知道呢。不信你看!”说着刷的拉开衣襟,露出平坦的胸膛。
少商张口结舌,直愣愣的看着阿秀清瘦单薄的胸膛。
那边厢的少宫已经一个倒栽葱从那车上摔了下来,霍不疑面色铁黑,几个箭步冲了过去。
——最后,这场闹剧结束于阿秀的哭哭啼啼,少商的尴尬劝慰,还有新任州牧霍不疑的漫天醋意。
阿秀本名叫秀竹,是当地最大土族大首领的独生子。
在阿秀出生之前,大土司已经夭折了数子,阿秀出生亦是难产,好不容易生下来后却身体孱弱。大土司只好求助于族中大祭司,大祭司熟门熟路的一番杀鸡洒狗血,最后得出结论:十五岁之前照女孩打扮就行,这样邪魔就会放过这孩子了。
阿秀很想吐槽,他觉得自家大祭司也太好混饭吃了,人家汉人的巫士至少还会跳个驱傩舞画几道驱魔符,而自家大祭司这么多年来,但凡被求到孩童病弱之事,全都一概处置——照女孩养活即可。
在这种统一的治疗方式下,不但阿秀十五岁之前穿女装,隔壁的阿勇哥,后山的阿刚弟,前林的阿猛叔,还有外祖父家的两位表兄弟都是照女孩打扮着长大的。
是以阿秀也不曾因为自小穿女装受欺侮或是生出一幅女儿心肠,因为虽然穿的是女装,但是打猎捕鱼等男孩子该受的训练,他们一样没落下。
吐槽归吐槽,阿秀终究还是平安康健的长大了,是以大祭司依旧德高望重受人敬仰。
就在阿秀满十五岁前的一个月,他在市集上遇到一位女扮男装的汉人姑娘。那姑娘生的笑颜明媚,灿若星辰,阿秀一眼就看住了,若非刚换回男装的阿勇哥拉着,他连走不动道了。
谁知,谁知……阿秀不禁悲从中来,那姑娘竟然是新任州牧的夫人!呜呜呜呜,老天真是对他太不厚道了,他要去找大祭司算命改命,呜呜呜呜!
这事很快被阿秀的爹大土司知道了,还特意抓着他去州牧府赔罪,然后阿秀看见了一身贵妇打扮神情尴尬的州牧夫人,回去后又是一顿大哭,呜呜咽咽的向阿娘告状阿爹一定是不疼他了,居然在他伤口上撒盐!
被阿娘拧红了耳朵的阿爹只好半夜来找他谈心。
“阿秀,你觉得新来的霍州牧怎么样?”
阿秀咬着哭湿的衣袖,忿忿道:“不怎么样。”但是州牧夫人很好,“看起来凶巴巴的。”也不知会不会欺负州牧夫人。
大土司不悦道:“阿秀你就快满十五岁了,不要再使小孩子脾气了,不然将来怎么继承我的位置。”
阿秀揉揉哭红的眼睛,一边打着泪嗝,一边把这些日子在汉人城池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说出来。
新来的州牧姓霍,据说是汉人大皇帝的养子,年轻轻就南征北战立下许多功劳,不到三十岁就成了统领一方的封疆大吏。没进入阿秀生长的这片地界前,霍州牧已是凶名在外,听说他在西面州郡剿匪时,几乎是一座山头一座山头的碾平过去,所经之地,寸草不生。
阿秀的父亲却不以为然:“西面州郡的盗匪占山为王已经几十年了,从前朝大乱算起差不多传承两三代人了,父子祖孙称王称霸惯了,可不是能轻易招安的。况且真去招安,朝廷还得给大价码,还得防着他们是不是真心归降,扭头就造反。既然这位霍州牧擅长征战,又何必费这个力。等前头几波悍匪打灭了打服了,后面的人再去招安,就顺当多了。”
后来,等霍州牧的官吏真的进入这里,阿秀才发现传言可能并不靠谱,因为新州牧的施政既坚决又柔软——清除盗贼,鼓励农耕,兴修水利,甚至于归化人数众多的土民,都进行的水滴水穿,不动声色。
如他们这些藏于深山密林的土民,虽然生活艰苦,常年缺盐少药,但因为对汉人戒心深重始终不敢迈出脚步,但在新州牧的潜移默化之下,便是阿秀父亲这样古板的大土司也很快按捺不住了。
不知阿秀的父亲与霍州牧谈了些什么,最后他同意说服周围各族的土司将家中子弟送进州治所的官学,学习汉人的文字,诗歌,道德礼法等等。
阿秀自然也在其中,而且作为最大土司的独子,他还是朝廷的重点关注对象。阿秀暗暗希望州牧夫人能来‘多多关注’自己,可惜,多多关注他的只有州牧本尊~~
去之前,父亲告诉过阿秀,汉人大官必然会笼络他们这些土司家子弟,让他学着看点眼色,既不要全被汉人那套忽悠了去,也不要犟头倔脑的不知恭顺。
阿秀觉得他阿爹想多了,那位新州牧正看他不顺眼呢,进官学头一天他就被新州牧捉去校场‘历练’,新州牧也不来汉人骑射那一套,只跟他练当地的摔跤——然后阿秀就被摔了发昏一十八,漫天星斗不知东西南北。
阿秀换下女装还没几日,当场哭了个稀里哗啦,那个心黑手狠的霍州牧大约是觉得出了气,朗声大笑着拉他去裹伤。当夜,霍州牧拎来两坛酒,揪着他的脖子上屋顶饮酒。
“汝父是当地威望最高的大土司,出了名的戒备反感汉人,你可知汝父这回为何愿意率先下山来亲近朝廷?”
霍州牧虽比阿秀大了十几岁,但笑起来特别年轻清隽,就像一位俊朗的大哥哥。阿秀在心中不服气的承认,其实他和州牧夫人挺登对的。
“不知道。”阿秀捧着酒坛摇头。
霍州牧叹道:“大土司是为了你。”
阿秀张大了嘴。
“你们翁西波坎家在这片土地上当土司已近百年了,大约二十多年前,前朝戾帝的官吏横征暴敛,欺压土民,还掳掠你们做去做奴隶,于是当时颇有威望的令祖父就带着周围众多部族一起反抗。”
阿秀脸颊发红,欢喜道:“这个我知道,最后我们打赢了,坏皇帝的狗官都被祖父赶跑了,然后大家推举我阿爹做了大土司!”
“是赢了,你可知道你家死了多少人。”
霍州牧身上散发着清冽的酒香,隐隐带着远方冰雪的气息,阿秀不懂明明他们喝一样的酒,为什么霍州牧身上的气息这么好闻。
“各家各族都有死人,可你家死的最多。你祖父十几个儿子死的只剩下令尊与你叔父,你叔父还残了。”霍州牧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明亮的不可思议。
阿秀本来喝的有些迷迷瞪瞪,听到这里陡然清醒:“叔父,叔父没有娶妻生子,阿爹只有我一个儿子,那那,那……”然后激烈摇头,“不会的,大家都很尊重阿爹,祖父带领大家抗击坏皇帝的故事现在还在族里歌唱呢!”
霍州牧道:“便是没有前朝戾帝的□□,你们部族之间也不见得太太平平,争夺土地女人还有牲口,是常有的事。战败的土司是什么下场,不必我来说了吧。”
阿秀木木的又喝了口酒——他当然知道,这些歌谣中也有唱的。战败的土司被直接杀掉还算幸运了,就怕对方还要举行战胜仪式,然后在仪式上挖眼,剜骨,剥皮等等。
“令尊希望你能继承他的位置,便是不能继承,也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活着。可是你自小体弱,性情更弱,还爱哭……”
阿秀刷的站起,大声道:“我才不爱哭!”说着眼眶又湿润了。
因为站起的太急,他差点忘记是在屋顶,险些掉了下去,霍州牧单手轻轻托住他。
阿秀颓然坐下。他明白了,阿爹年纪大了,担心儿子将来地位不稳,没有依仗,于是想借助朝廷的力量来控制局面。
他再望向霍州牧,只见他肩膀宽厚,腰身矫健,目光坚定果决,身上似乎隐含着无穷的力量,任何人看见他都会油然生出一股可以依靠的感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吧。
这番深夜谈话后,霍州牧似乎对阿秀有点放心了,于是允许阿秀在他宅邸中出入,并亲自教导他读书理事。很自然的,阿秀再次见到了州牧夫人。
州牧夫人虽然年轻,可是料理事务很有一套,那么大的宅邸被她管理的井井有条,府里的气氛轻快愉悦,但却滴水不漏,不像阿秀以前去过的那些汉人大官的家,不是乱糟糟的叫人头晕眼花,就是冷冰冰的活像哑巴走尸。
州牧府的小丫鬟说,州牧夫人以前做过宫令,就是管理一座宫殿的,自然了得。
阿秀特别喜欢州牧夫人说话的口气,又厉害又调皮,哪怕骂人他都能听一天。
霍州牧的教导很严厉,有几次阿秀忍耐不住,但是为了不哭便用力拧自己的个胳膊,这事被州牧夫人知道了,就笑眯眯来找他。
“阿秀知道么,你总叫我想起一位故人,是我堂姐的郎婿,他也是自小爱哭,嗯,其实长大了还爱哭——娶我堂姐那日还狠狠哭了一顿。我那可气的胞兄以前专爱欺负他。”
“可是现在啊,你知道他在哪里么?他带着我堂姐往西域去了,说是想见识见识远方的高山与沙漠。他一边走,还一边往回寄东西。”州牧夫人的脸颊粉扑扑的,秀目温柔。
“最近我刚收到家书,因为沙漠会移动,之前的许多堪舆图都不能用了,但他却给朝廷带来了新绘制的羊皮图,还说以后要带回新奇的粮种与矿砂。现在呀,大家说起他来,都是交口称赞,再也没人小看他了。真英雄,未必都要跟冰坨子似的又冷又硬,只要意之所至,心念坚定,多情未必不丈夫呀。”
阿秀知道州牧夫人是在安慰他,但他觉得这话说的很对。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成为父母的依靠,不让家人担心,成为像祖父那样了不起的土司。为了这个愿望,多少苦他都愿意吃!
阿秀在州牧府越来越自由了,这说明霍州牧愈发信任他了,但也给阿秀带来一个小小的烦恼——因为他总时不时会撞上州牧夫妇的亲密举止。
其实土民风气开放,年轻男女在一处亲嘴抚摸什么的阿秀自小见惯了,可不知为何,看见州牧夫妇亲昵他还是会脸红心跳。同样的举动,阿勇哥和他相好的做起来就跟牲口似急吼吼的,阿秀看都懒得看,可是州牧夫妇做起来就说不出的柔情蜜意,缱绻缠绵。
某日霍州牧要带阿秀去城外军营,彼时天尚未亮,州牧夫人披散着头发迷迷糊糊出来送他,眉眼柔媚,赤着一双雪白的莲足,州牧见了便拥她入怀中,两人吻在一处。
州牧夫人顺着丈夫的下巴,到颀长的脖颈,啃了一口喉结,最后吻入州牧散开衣襟的胸膛,霍州牧身高力壮,双臂一抬便将夫人整个举起,吻她的耳垂与颈窝,再往下……
阿秀刚刚走到庭院入口,当场看的面红耳赤,连滚带爬的扑出庭院,瞌睡都羞没了。
还有一回,夫人亲自给州牧剃须净面,阿秀盘腿坐在廊下背书,时不时回头,看见夫人柔情似水的抚摸着州牧的面庞与颈项,州牧一手搭在夫人盈盈一握的腰肢上,两人四目相对,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阿秀背完书就回去了,走时忽想到,州牧一只手搭在夫人腰上,还有一只手呢,哪里去了。阿秀努力回忆,夫人的夏衫很宽大,袖子尤其宽大,哎呀呀,州牧的另一只手好像伸进夫人的袖子里去了……
——到底是那个笨蛋告诉他汉人都很含蓄矜持的啊啊啊!都是骗人的!
还有州牧夫人那位爱笑爱闹的胞兄程公子,阿秀明明已经很努力不哭了,他偏偏要来逗他继续哭。后来,这位程公子去找隐居在隔壁郡山中的老人学习星象时,对人家打算修仙得道的孙女一见钟情,期间一番鸡飞狗跳,虽然最后程公子得偿所愿,但阿秀也报了一箭之仇。
等阿秀能用汉字写出一封完整的家书时,州牧夫人被诊出有了身孕,霍州牧当场就呆住了,俊美威严的面庞莫名落下泪来。
“少商,我,我……”钢浇铁铸一般的霍州牧,搂着妻子哽咽难言。
州牧夫人温柔的将丈夫的头抱入怀中:“我知道,我都知道……以后你会有许许多多的骨肉血亲,再不会只有你一个了。”
霍州牧抬起头,俊目清透,含泪而笑:“不,从见到你那时起,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虽然不知缘故,但阿秀心里也酸酸涩涩的,于是他哭了。
他觉得州牧夫妇的这份姻缘,一定来的很苦,很艰难。他们能终成眷属,真是太好了。
阿秀在霍州牧身边学习了好些年,他亲眼看着州牧夫人怀孕,生产,抚育孩儿,远方的大皇帝一趟趟的用长长的车队送来东西与侍医,州牧夫妇时不时回都城述职探亲,加封爵位,许多赏赐……周而复始。
就如州牧夫人所言,霍州牧果然有了好几个骨肉血亲,虽然一个比一个顽皮,一个比一个更会气人,但是整天热热闹闹的,真好呀。
再后来,都城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州牧夫妇立刻带着孩子们启程回去——没想到,这一去,他们再没回来过。
半年后,阿秀听说老皇帝过世了,新皇帝继位,霍州牧被委任了很大很重要的官职,他不能再回来做州牧了。
再再后来,阿秀真的成为了像他祖父一样有威望的大土司,但是他再也没见过州牧夫妇。
十余年间,阿秀有了妻子,生了让阿秀父母心满意足的许多孩子,本来阿秀打算等阿爹身体好些时去都城看望霍州牧夫妇——他们也在信中表示十分期盼重逢之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一次帮朝廷剿灭意欲裂土自封残害民众的隔壁土司时,阿秀受了重伤,阿勇哥和阿刚弟在他病榻前发誓,一定会好好辅佐他的孩子。现任州牧是阿秀相交多年的好友,含泪保证朝廷定会看好他的所有家人。
弥留之际,阿秀觉得自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只是若能再见霍州牧夫妇一回就好了。
他想告诉他们,他敬爱他们夫妇两个,非常非常敬爱;在他心中,早就暗暗将他们当作了自己的挚亲兄姊。
谢谢他们,教会了他爱与勇气,责任与担当,真大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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