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家如此复杂,表姑父和小辈的媳妇儿搞到一块儿,关键是周围邻居似乎都知晓内情,他们不仅没有离婚的打算,还能在同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实在是奇葩。
何危倒是没什么惊奇感,他从警多年,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去年还有一个案子,是儿子喜欢自己母亲,嫉妒父亲,深夜用改锥将其刺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要有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产生。
他回想起潘平海的模样,又黑又瘦,还是酒店老板,与死者有感情和经济的双重纠纷,的确是有作案的可能。但何危根据办案的直觉,总感觉这里面别有内情。
“老何你听听我这边的,这可是意外收获。”崇臻拿出一张照片递来,照片上是一位白发老人,年岁已高精神奕奕,只不过这照片是黑白的,乍看之下更像是一张遗照。何危问:“这是谁?”
“王富生,住在酒店附近的王家洼,一个人独居,半年前捡废品被撞死了。他的家人都在城里,不管不问,人死了一次也没露面,丧事都是村委会出钱办的。”崇臻继续说,“出事故的那条乡间小路没有探头,又是半夜,连目击证人都没有,村派出所排查不到肇事车辆,这案子也没人盯着,一直压在那里无人问津。”
“就是人一直没抓着是吧?”何危拿着照片,皱眉,“闹鬼的就是他了?”
“根据酒店员工的笔录,符合描述的就是他。这张照片是村委会给我的,你看,穿的是中山装,他们看到的鬼也是穿中山装,肯定是他错不了。”
崇臻带回来的消息让案件的侦查方向产生质的突变,一起原本可能是情杀的案件变成了复仇,跨度实在太大。何危又翻开之前做的笔录,问云晓晓:“陈雷家里有车吗?”
“没有,但是他家院子挺大的,可以停车。我也看到有玻璃水,车蜡这些汽车用品。”
“那好,晓晓你和小夏去跟王富生那条线,把他最近的行踪都查清楚了。”何危拿起车钥匙,“走吧,崇臻,换你跟我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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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翠素面朝天来开门,她的双眼布着血丝,客厅里堆着几个大包,都是陈雷的遗物。她连夜收拾出来,准备出殡的时候一起烧了。
“这么快就整理好了?”崇臻翻了翻袋子,“哟,剃须刀、牙刷都在里面,真是一样都没落下啊。”
王翠尴尬笑了笑:“人都走了,留着没意思,越看越容易想。”
崇臻看她昨晚当面哭得惨烈,现在跟没事人一样,心想这对夫妻果真没什么感情,一直没离婚可能是顾着孩子和面子罢了。
何危这次过来,主要是想问问车的事。根据他的思路,既然是冤鬼索命,那必然是和交通事故有一定联系,否则也谈不上索命一说。王翠说家里原来是有一辆代步车,红色比亚迪,半年前陈雷想换车,就把它给卖了,一直没看到合适的,购车计划也暂时搁置。
“他把车卖给谁了?”
“是去城里卖的,发票我留着的。”王翠去房间里翻找一阵,把卖车的发票找出来,崇臻收好,和何危一起出发去汽修店。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在院子里无忧无虑的跳绳,看见崇臻和何危,她跑过来:“叔叔,我爸爸呢?”
崇臻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发:“妈妈没告诉你吗?爸爸去很远的地方了,暂时都没空回家。”
囡囡摇头:“妈妈说爸爸不会回来了,她不给我哭,让我忘了爸爸。”
崇臻和何危对视一眼,对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感到唏嘘,而这个孩子从小生存在这种环境之下,不知道会不会有心理阴影。
发票上的修车店在市郊,经济开发区内,是一家私人开设的汽车美容店。看见发票之后,店主立刻想起来:“对,这是陈雷半年前卖给我们的车。他那车之前撞过,换保险杠又做车头钣金,后来又要卖,要不是开的价低,我们都不愿意收。”
“出的什么事故?”何危拿出一包烟,给店主发一根,店主点头哈腰接过去点起来:“他说是在乡里面开车,撞死人家养的羊,还赔了一笔钱,后来觉得晦气,就想把车卖了换辆新的。”
崇臻笑了笑:“还真就信了啊?”
“这有什么不信的,老熟人嘛,他的车所有保养都是在我们店里做的,都是老主顾。”
何危问他车卖了没有,卖给谁了。说来也巧,买车的正是他们店里的一个修车工,图便宜买回家代步。修车工带着两位警官一起去家里,那辆红色比亚迪停在门口,车内车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还镀膜打蜡,弄得像新车似的。
“买回来之后零件换过吗?”
“没有没有,之前就是我修的,除了保险杠换过,这车没别的毛病,开的好得很!”
“这样就好。”何危拿出手机打电话,“大部件都在那就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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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车库里,郑幼清戴着口罩,手持喷壶,里面是配制好的鲁米诺试剂。比亚迪的保险杠已经拆下,她需要检验的是车头这一片是否有血液反应,有的话再从潜血检材里提取出DNA做分型。
喷洒过后,郑幼清站起来比个手势,门口的修车店员工把卷帘门拉下。顿时车库里光线变得阴暗,而车辆前端出现荧光反应,呈点状和片状,分布的位置集中在保险杠上方。
小陈拿出相机拍照,郑幼清拿着棉签,动作迅速擦拭发光位置。何危问道:“已经过去半年,死者DNA提取的成功率多高?”
“潜血检材的血痕含量较少,这种小载体用M48磁珠提取法纯化提取,一般都是可以检出分型的。”郑幼清说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耽误工作,半分钟过后,荧光反应渐渐消失,她将擦拭过的数根棉签封好放进物证箱里。
店长和修车工慌了:“不是撞死一头羊吗?怎么、怎么会有死者?”
郑幼清摘下口罩,微笑:“是不是羊很快就能知道了。”她拎着物证箱,“还需要我做什么?没事的话我就回局里找岚姐做提取了。”
何危让她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刚刚看见鲁米诺试剂的反应,何危已经清楚陈雷就是肇事司机,他逃逸之后把车子卖给熟人,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
不过令人费解的是,王富生的家人都在城里,他们平时和老人也不联系,人死了连看都不来看一眼,又怎么会想着给他报仇?他的骨灰存放在乡镇的小殡仪馆里,存放费也是村委会出的,如果真有关系如此亲近的人,怎么会连骨灰都没有认领回去?
“有没有可能装鬼的和杀人的是两个人?”崇臻猜测,“可能老头被撞死了,有人装神弄鬼,然后杀人的那个顺水推舟,刚好可以把凶杀案伪装成灵异事件,一举两得。”
“是存在这种可能,所以王翠和潘平海还没有洗清嫌疑。”何危拉着崇臻的胳膊,“上车,去王富生家里瞧瞧。”
在王家洼村委会的帮助下,何危和崇臻找到王富生去世前住的房子。这是一栋破旧的小瓦房,屋顶连瓦片都没盖全,全用塑料布挡着,和周围的二层小楼相比显得太过寒酸。村委会主任透露,王富生的儿子把这里留着,是为了等政府拆迁,否则早就把这栋破屋拆了,连着三亩地一起卖给旁边盖大棚种蔬菜的那户。
王富生以捡废品为生,家徒四壁,生活用品也异常简陋,屋子里唯一的家电就是一台破电风扇。崇臻掀开被子,一阵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他咳嗽两声,手在空中扫几下才将灰尘赶尽。
他们在屋子里翻翻捡捡,村委会主任捏着钥匙杵在门口,何危边找线索边和他闲聊,把这附近村里的八卦都听了个遍。
“……王翠也是咱们王家洼的,嫁到陈家村,不安生过日子,她的事咱们这些村里的干部都清楚。潘平海他老婆,陈春华,来咱们村委会闹四五回了,让我们做主,我们也管不了啊……”
“那你们也是辛苦。”何危弯着腰,手电筒一照,发现床缝里夹着几张纸,“崇臻,过来,这儿有东西。”
那几张纸从床缝里取出来,居然是汇款单。就在镇上邮局汇的款,汇款人是王富生,收款人是一个叫“陈贵”的人,地址在平川市。汇款时间每年不定,金额也不多,每次都是一千左右,但是以王富生的经济条件,这一千最少也是他捡废品攒了许久的积蓄。
村委会主任也不清楚这个“陈贵”是谁,他们王家洼里没有叫这个名的,可以去前面的陈家村看看。崇臻捏着眉心:“这案子跟扯线团似的越扯越多,咱们还要请平川市局协同办案?”
“查案不就是这样,你第一天干刑侦?天南海北跑的少了?”何危捏着汇款单,“协同调查还得打报告,哎,你不是有个同学去平川了吗?”
崇臻摸根烟衔嘴里:“我都多久没和人家联系了,他结婚那天我在四川抓一个持械抢劫的悍匪,没去成;孩子满月酒那天可是你把我扣在夜总会外面蹲点的,放人两次鸽子,我哪好意思开口就提帮忙的事。”
何危笑了笑:“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咱们当刑警的,任务说来就来。我妈过五十那次我还在分局,回去路上撞到持刀抢劫,不仅她老人家生日没过成,我还进医院了,气得她半个月没理我。”
崇臻叹气:“干一行爱一行啊……”他翻出那同学的号码,去大榕树下面打电话,过了会儿回来:“去查了,有消息就告诉我。”
天色已晚,何危开车带着崇臻,去的是宿舍的方向,崇臻奇怪:“你这工作狂人不回局里?”
“回去洗澡,”何危揉了揉脖子,“在局里办案就忘了时间,两天没洗了。”
“才两天就要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