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 程泽生案件的关注度居高不下,加上程圳清被抓之后,部分媒体开始发挥想象大作文章, 私自定罪,程圳清就是杀害程泽生的凶手。营销号跟风而上, 互比谁家笔墨出众文采斐然, 编出一段惟妙惟肖兄弟阋墙的故事,给程圳清的作案动机、手法安排得圆圆满满。
“‘他约程泽生在公馆见面,程泽生抵达之后,没想到表面和善的哥哥将枪口对准自己。那一枪下去, 程泽生的血是热的,心却是凉的。’啧啧啧, 他们咋不去写小说的?咱们也没公布现场发现程圳清出入的痕迹啊,这都是上哪儿找的依据?”崇臻合上杂志。
胡松凯打开微博:“你这算什么,来看看这个名叫‘江湖百事通’的营销号, ‘程氏兄弟为爱反目成仇’, 这篇里面他们俩是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你死我活, 这个神秘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姓名, 但她就是实实在在出现了,这找谁说理去。”
云晓晓捧着脸气呼呼的:“赶紧举报!这是造谣,咱们公安机关什么都没公布,外面一个个都破案了。”
郑幼清抚着她的背:“公众号和官博不是公共关系科的莫姐在打理吗?让她以市局名义发一条公告, 案件还在调查中, 造谣者必追究法律责任,那些媒体肯定会收敛不少。”
云晓晓抱住郑幼清的肩撒娇, 直叫着“幼清最好”,郑幼清弯着眉眼, 摸摸她的头发,充当美貌善良的贴心小姐姐。
局长办公室里,郑福睿背着手,何危刚刚汇报完案情进展,他瞄一眼厚厚一沓文件,说:“就是现在无法断定程圳清和程泽生的案件有关联是吧?”
“是无法完全排除他的嫌疑。郑局,以我的直觉,程圳清不会杀程泽生,我们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曾在现场出现,也没办法证明他参与程泽生的命案。”
“那兵器库的事呢?这个他总逃不过去了吧?还有故意伤人。”郑福睿翻到程圳清的资料,点了点他的头像,“证据确凿就可以移交法院了,咱们不能大半个月过去,让外界看不到一点成绩啊。”
何危沉默,他当然明白郑福睿的压力,上次夏凉受伤又引起媒体一顿口诛笔伐,郑福睿被叫去省厅开会肯定也没落到什么好脸色。若不是现在推行的是无罪推定原则,恐怕程圳清单单一个无法证实的不在场证明就能将他送上法庭了。
“郑局,我觉得还是先放一放,程圳清身上有很多我弄不清的东西,和程泽生有很关键的联系,麻烦您老头上的雷再顶一会儿。”
“……”郑福睿瞪着眼,“还笑!”
何危拱手,把杯子里的旧茶叶换掉重新沏一壶。郑福睿不肯喝,杯子被强行塞到手里,忍不住埋怨:“你啊,就不是当领导的料!”
何危连连点头,对对对,所以领导才必须让您当不是?哪怕他提上支队长,还是查案子的命,甩着两手搞指导真不适应。
郑福睿吹着茶沫,说:“对了,海靖那边发生连环杀人案,嫌犯逃到咱们升州市了,协同调查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人来了你接一下。”
“他们那边是沿海城市,逃跑不选择走水路反而往内陆跑?”
郑福睿摆摆手:“可能是想继续流窜作案吧,这次来的也是你的老熟人,俩工作狂凑在一起,好好聊聊吧。”
熟人?正在何危疑惑之际,说曹操曹操就到,门被敲响,海靖市派来查案的同事到了。
“进来。”
得到郑福睿的同意,木门推开,何危回头,看见三人走进来。为首的那个一身挺括的藏蓝制服,五官刚硬冰冷,一张扑克脸板正严肃,和何危对视之后黝黑眼珠轻轻转了下。
“好久不见。”何危笑了笑,“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林壑予。”
———
刑侦队办公室里新来的三人来自海靖市局刑侦一大队,领头的林壑予是队长,也是何危在警校的同学,毕业之后回到家乡海靖市工作,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大学同学的婚宴上,掐指一算也有五年没见。
在校期间,何危和林壑予都是风云人物,通过一场射击比赛结缘,再由一场散打比赛加深矛盾,最后让两人撕破脸的是实战演习,解救人质的过程中两位“特警”竟然打起来,人质和歹徒都看傻了。
世界上有一种友情,是在彼此看不顺眼的前提下产生的。因为个人原因导致演习没有顺利完成,何危和林壑予被关了一天禁闭,在里面又是一场恶斗,等出去之后彼此脸上挂着彩,反倒握手言和。
林壑予看不惯何危的原因很简单,弱不禁风、不堪一击。何危在校期间是标准的唇红齿白、玲珑少年的形象,看上去斯文俊秀文质彬彬,加上他母亲又是著名企业家,这样的家世背景衬托之下,更显得何危像个绣花枕头,什么荣誉都像是靠关系取得的。
而何危起初对林壑予没有什么特殊的喜恶之情,他性格淡漠,对谁都是一碗水端平,但感受到林壑予浓重的敌意,好,接受你的挑战,年轻气盛说上手就上手,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在禁闭室里,两人拿出实力切磋,打出感情之后,出来倒是没再红过脸,还一起合作参加不少比赛,都获得不斐的成绩。由于他们俩一个肤白清隽、一个孔武刚硬,还被校友戏称为“黑白双煞”。
“这是海靖市局的林壑予队长和他的两位同事邹斌、文桦北,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协助他们抓获连环凶杀案的嫌疑人,明早八点开会熟悉一下案子,谁也别迟到。”
何危拍拍林壑予的肩:“老郑把你交给我,就是让我给你接风的啊,今晚跟我走吧。”
林壑予一言不发,但已经拿起包,默认何危的提议。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云晓晓悄悄和郑幼清咬耳朵:“这个林队长好严肃哦,进来就没见他笑过。”
“好像也不爱说话,打过招呼就没声音了。”郑幼清低声说,“不过和何支队关系挺好的,听说他们以前是警校的同学。”
“哦,这样,能和咱们队长处得好,那什么样的性格都不稀奇了。”
何危带着林壑予去的是一家江南菜馆,林壑予是北方人,来南方不多,难得有机会当然还是带他来吃些地方特色菜最好不过。何危不算是喜欢多话的人,但和林壑予相比绝对是要给归到“话唠”那一类里。这人以前就是这样,只做不说,实际行动永远大于语言,就像是今晚,何危请他吃饭,他站起来去一趟洗手间,回来就把账结了。
“……你这让我怎么下台啊?”何危甚是无奈,“下回我还得请你。”
“没事。”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林壑予忽然问:“你最近还好?”
“还可以吧,反正就是天天查案破案呗。”何危随口问,“你呢?”
“不好。”
何危停下脚步,看着他。只见林壑予两道浓眉拧起:“我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
“啪”,404公寓的吊灯打开,屋子里瞬间变得亮堂。何危让林壑予随便坐,去厨房里倒水。
林壑予站在客厅,注意到对面的白板,上面写着案件分析,何3,程2等等,是一些看不懂的代号和编码。但左右是两种字迹,显然是属于不同的两人书写。
“我家里不太平,闹鬼,等会儿你要是看到什么灵异现象别惊讶。”何危把水杯递过去。
林壑予的情绪波澜不惊,冷淡的“哦”一声。
何危开了一罐冰啤酒,在林壑予身边坐下,林壑予指着白板:“手里的案子?”
“嗯,有点特殊,说出来估计你也不会信。”
林壑予沉默几秒,才点头:“我信。”
何危没当回事,这时叶兰兰来电话,他打个手势去阳台接。林壑予低垂着头坐在客厅,这时防盗门自己打开了,“吱呀”一声,片刻后又自动合上。
好像——进来了什么人。林壑予细长的凤眼眯起。
程泽生在楼下便看见灯亮着,拎着酸辣鸡爪兴冲冲上来:“何危,看我带你买的什么?”
房间里无人回应,程泽生耸肩,这破结点就是这点不好,通透的时间不稳定,除了午夜零点之外其余时间也没有规律可循,听见了也就听见了,听不见喊死了都没用。
他按照正常习惯把外卖放在桌上,上楼回房间。林壑予盯着桌上多出来的一盒外卖,看了看还在阳台打电话的何危,陷入沉思。
他没有伸手去碰这个袋子,打算等会儿直接让何危来解答。杯子里的水喝完,林壑予去厨房倒水,水瓶里都是热水,他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有没有冷冻的冰水。
程泽生哼着歌下楼,外卖还在,何危不在家还是没看见?
路过厨房,冰箱的门开着,在这个家里会开冰箱门的没别人,只剩下何危。
准备拿什么?程泽生走过去,手下意识往冰箱门的方向探去,指尖从一块温热的肌肤旁擦过去。
林壑予猛然回头,看向身后,那里空无一物,但是刚刚明明有一只手滑过去,干燥温暖,像是一只男人的手。
程泽生盯着自己的手,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他没看见何危但是却碰到了?
这个结点真是越来越离奇。
何危打完电话,林壑予从厨房出来,叫住他:“你家闹的是色/鬼?”
“啊?”
“摸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