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入夜渐深,烧烤摊里没什么人,只有中间的大桌子围了一圈半大少年。

他们原本在笑闹,看见容诗翊过来,忙笑嘻嘻叫了几声“容哥”,而后往旁边挤挤给他让出点位置。

“才下班?怎么这么晚?”

萧凛随口问一句,转身从后面的空桌子旁边捞了把椅子过来放在身边。

“有事。”容诗翊拍拍他的肩膀:

“再多拿个椅子。”

“干嘛?”萧凛抬头看了一眼,刚好看见容诗翊身后跟着的宋词。

他没话了,默默转过去当椅子的搬运工。

嘶,又是宋词。自从今天下午容诗翊跟他解释他俩没那种关系后,再看这俩人同框就感觉怪尴尬的。

跟萧凛一起吃饭的大多是俩人小学初中认识的朋友,算是发小,他们看宋词是个生面孔,都觉得新鲜:

“容哥,介绍一下呗,这位是?”

“宋词,我朋友。”

容诗翊简单介绍道。

说着,他抽了张纸擦擦自己手边的桌面。

他知道宋词那嫌东嫌西的臭毛病,就顺手帮他也擦了,最后还不忘用手摸给他看:

“擦干净了。”

他这举动落到不少人眼里,有个人笑着打趣道:

“容哥够细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伺候媳妇呢。”

“去你的。”

容诗翊笑着冲他翻个白眼。

“笑死,该说不说,容哥这样的人,以后肯定对老婆好。”

这群人都是自来熟,容诗翊的朋友就是他们的朋友,每次有了新面孔,他们都得讲述一下容诗翊从小到大的光荣事迹。这次也是顺着这个话题,兴致勃勃同宋词道:

“哎兄弟,你可不知道,我们容哥上小学那会儿就会英雄救美了。那时候隔壁班有个臭小子掀女孩裙子,被他按在地上揍得直喊妈妈。”

“哇,这么厉害?”

宋词接过萧凛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笑着侧眸看向容诗翊。

“还有更厉害的!上初中的时候,我们学校隔壁街的几个社会混子总到我们学校来堵学生要钱,你猜我们容哥干了个什么事?他翘了一下午课,带着哥几个抄家伙把那几人截了,麻袋套头就是一顿揍,最后还被警察叔叔批评教育了。”

对面的哥们说得直乐:

“那几个人现在在北街那块混,到现在见到容哥都得叫声哥。”

这都是容诗翊以前干过的混账事,再被提起来还给他听不好意思了:

“差不多行了啊,小时候干的混账事就别说出来丢脸了。”

听他这样说,大家也就换了个话题,聊了一会儿,不知是谁提议的,几个人拿出手机开始联机打游戏。

容诗翊没参与,他晚上那顿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像个小仓鼠一样忙着吃串,嘴里一直没停。

他平时不喝酒,萧凛找不见拼酒的人,刚才发现宋词好像挺能喝,就你一杯我一杯干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萧凛突然想起些什么,多问一句:

“你俩下午在一起啊,玩什么去了?”

“玩什么玩啊,吃饭去了。”容诗翊慢悠悠解释。

“你俩单独约饭?啧,容容,你不爱我了。”

“没有,我跟他单独吃什么啊,还有他爸妈呢。”

听见爸妈这两字,萧凛人傻了,连到嘴边的酒不香了。

他忍了忍,没忍住,最终痛心控诉道:

“卧槽,你不是说你俩没谈恋爱吗?这都见上父母了??”

由于太过激动,萧凛音量失控,给一桌人都整懵了。

有八卦的这就追问道:“什么什么?容哥跟谁吃的饭??”

“我。”

哥们几个又懵了,因为有个人主动出声承认了,是个男声,还是那个比他们容哥高了小半个头的新朋友。

啧。

不愧是容哥,从小虎到大,连对象都这么与众不同。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容诗翊都要晕过去了:

“还有周远山他们。”

其他人不知道周远山是谁,只知道瓜是错的,笑了两声就继续低头打游戏了。

但萧凛跟容诗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自然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他撇撇嘴:

“周星熠也去了?”

“嗯。”

“妈的,那小兔崽子,没惹你吧。”

“惹了,我泼了他杯酒,没什么大事。”

旁边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宋词就在旁边听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容诗翊尝一口凉掉的烧烤,想自己再去热一下,起身时刚好看见宋词的动作,没好气地提醒一句:

“你行不行啊宋词,少喝点吧,等会儿倒了我可不送你回家。”

说罢,他端起盘子,朝后面喊了一句:

“王姨,借你的烧烤架用用!”

容诗翊跑去热他的烤肉了,宋词又倒了杯酒,侧目看一眼萧凛,意味不明地问道:

“周星熠?”

“嗯,你应该知道吧,容容那个破弟弟。”

萧凛早把宋词当自己人了,加上他心思单纯,又喝了点酒,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

“那屁孩从小就喜欢给容容使绊子,俩人从小掐到大的。但这也没什么,小打小闹嘛,但你知道离谱的是什么吗?”

萧凛顿了顿,义愤填膺间不忘压低声音:

“他们分化后,一个A一个O,你知道的。后来前几年有一次那崽子来容容面前犯贱,容容跟他打了一架,O身娇体软的,容容没下重手,顶多几块淤青,结果那崽子跑去报警了你敢信??妈的,你也知道Omega保护法多离谱,容容差点进去,最后还是他们俩的爹过来解释清楚才把人捞出去。”

宋词眼里神色不明,听着萧凛控诉周家人的可恶行径,没发表态度。

这桌人玩到了很晚,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喝了点,到最后只有容诗翊一个人是完全清醒的。

散伙的时候,容诗翊拍拍宋词的肩:

“狗子,走,回家。”

宋词什么都没吃,净喝酒了,容诗翊就没见他停过,也不知道这人喝了多少,反正和他一起的萧凛已经瘫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宋词喝酒不上脸,连耳朵都没红,容诗翊也不确定他到底醉没醉。

直到容诗翊第三次提醒宋词该走了,这人才慢悠悠转过来看他一眼,随后笑了一下。

宋词眼睛有点红,眸色略显茫然,虽然笑容跟平常是差不多的,但没了平常那种恶劣的挑衅意味,倒是显得有点憨。

很好,醉傻了。

容诗翊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

“还笑?我说了你喝醉我不送你回家。”

“没事的。”

听见这话,宋词笑意更深了,为他提供了一个绝妙的解决办法:

“去你家。”

“?”

靠。

由于宋词住的那房子实在离得太远,容诗翊不是很想带着这醉鬼穿越大半个城市,所以最后他还是带着宋词回了家。

他家住在离烧烤摊不远的一个旧小区里,虽然小但是环境还不错。

容诗翊扶着宋词一路上楼,因为楼道隔音不太好,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连脚步声都是刻意放轻的。

“我妈应该已经睡了,你进去小点声。我要拿钥匙开门,你能站住吗?”

容诗翊扶着宋词的胳膊,不确定地看着他。

“可以。”

可令他意外的是,宋词听了这话认真地点点头,随后收回了搭在容诗翊肩上的手,靠在墙边站得可稳当了。

容诗翊总觉得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于是上下打量这家伙一眼,而宋词见他迟迟没有动作,还反问一句:

“不是要开门?”这话问得,字正腔圆。

“你丫没喝醉啊??”

容诗翊就觉得离谱。

他刚才看宋词反应慢,眼神又迷茫,还以为他是那种醉得不明显的。

确实,这人确实醉得不明显,因为人压根没醉。

现在再看,这人眼神清明得很,说不定刚才那副样子都是装的。

“我没说我喝醉了,你自己要带我回家的。”

宋词耸耸肩,一副无辜样,一句话把自己摘干净了。

“那你滚回你自己家去!”

容诗翊抬脚想踹他,但也就做个样子,没真下脚。

“这都到门口了,好容容收留我一晚?”

“你有病吧?自己家两米的大床不睡,我家可没客房啊。”

“没事,我跟你挤挤。”

宋词一副你不开门我今晚就赖这不走了的架势。

容诗翊输了。

他在宋词面前就没赢过。

容诗翊生无可恋地掏出钥匙,进门的时候,屋里黑乎乎的,容芷青果然已经睡了。

宋词被容诗翊打发去浴室洗澡,出来之后就乖乖在容诗翊房间里坐着,望着墙壁发呆。

容诗翊的房间有些乱,桌子上堆着些漫画书,墙上还贴着不知道哪年哪月、边角已经泛黄了的手抄课程表,再往上是贴满小半面墙的奖状。

宋词挨个看过去,从幼儿园小班的优秀宝宝,到初中的三好学生,应有尽有,只是这些奖状断在了初三,而对于他高中的记录,就只有一年运动会的两三个奖杯。

再往边上看,是这家伙从小到大的照片,还真是什么都往墙上挂。

宋词站起来仔细看一圈,有张看起来像是五六岁的样子,那时这小孩的笑容一看就是假笑。照片上除了他,还有他身边一个眉眼温柔的女人,而另外半边被撕掉了,想也知道被撕掉的应该是周远山。

除了这张,还有容诗翊年纪更大一些的时候,那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小男孩抱着一把玩具枪笑得很开心。

还有初中毕业照,宋词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白的发光的那个男生,笑起来时很耀眼。

那时容容还是黑色头发,跟张扬的红色不一样,黑发的容诗翊莫名其妙有种乖巧的气质,即使只是看上去。

就在宋词欣赏旧照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容诗翊擦着头发走进来,打量他一眼:

“干什么呢?”

“看照片。”

宋词笑眯眯指着毕业照里的容诗翊:

“挺可爱的。”

“我不允许你用可爱来形容一位猛A。”

容诗翊冲他摇摇手指,随后打开衣柜,从里面拿了个枕头出来,摆在自己的小床上:

“今晚凑合一下吧,被子在我妈房间,她觉浅,不好拿。”

容诗翊把两个枕头摆在一起,强调道:

“就一晚啊,明天赶紧滚回你自己家去。”

“容大人能收留宋词一晚,宋词已经感动得要流眼泪了。”

宋词一点不真诚地应了一句。

“有病。”容诗翊翻了个白眼。

他没理宋词,而是转身从椅子上拿过他随身的小包,拉开想找手机,结果却在里面看见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

容诗翊皱眉把那玩意拿出来,是个该死的粉色空瓶子,还有两枝半死不活的白玫瑰。

可恶,他原本是把这玩意装包里想扔掉的,怎么给忘记了。

宋词已经躺床上了,他侧倚着,手支着头,看看那瓶子又看看容诗翊,揶揄似的吹了声口哨。

“你这人,怎么还偷偷装回了我的小粉。”

“小粉??”容诗翊觉得离了大谱。

“这是容容送我的第一份礼物,我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小粉。”

“跟你的小粉说再见吧,我现在就把它丢出去。”

说罢,容诗翊作势就要起身,结果被宋词拉住了衣角:

“你要丢掉她,就先丢掉我。”宋词演得一副被渣男伤了的痛心样子。

渣男容丝毫没有自觉,无情道:

“那你也给我滚。”

“你好狠的心。”

俩人为了一个破饮料瓶的去留争执了半小时,最后容诗翊坐在床上,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幼稚鬼纠结这种无聊的事情。

他拉着个脸,十分不爽地看着宋词给小粉找了个新家——

他的窗台。

宋词满意地摆正了瓶身,又把那两枝蔫吧的白玫瑰放进去:

“先这样,周一我再买两枝新的带给你。”

容诗翊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他把灯关掉,自己缩进被子里:

“闭上眼睛睡觉吧,求求你了。”

宋词倒是意外的乖巧,他没再说话,容诗翊只能听到布料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响动。

下一秒,被子被人掀开,身后有个人钻了进来,他的气息划过容诗翊后颈,惹得他一哆嗦。

“你干什么?”

“?就一床被子,我冷。”

容诗翊这才想起来有这回事,他也不能让宋词在外面着凉,于是大方地和他分享了自己的被窝。

但宋词似乎并不满足于此,他往容诗翊身边又挪了挪。

这是容诗翊天天生活的地方,屋子里到处都是属于它的草莓奶油味。宋词被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干扰着,心里本能地会排斥,但是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悄然滋生的征服欲。

他喉结微微动了动,伸手揽着容诗翊的腰,将人带到了怀里。

“你干什么??”

容诗翊还没睡,但也被他这一下吓得不轻。

“我饿了。”

耳后是宋词低沉的声音。

“你真是我爷。”容诗翊嫌他烦,但想想,今天宋词好像确实也没吃多少东西,晚上还跟萧凛喝了那么多酒。所以虽然嫌弃,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

“吃什么,我看我家有没有。”

“……奶油蛋糕。”想了半天,宋词来了这么一句。

“你有病吧,大晚上我上哪给你整奶油蛋糕去?”容诗翊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代餐也可以。”

“什么?”

“草莓奶油。”

话音刚落,容诗翊就察觉到宋词贴了上来。

他的鼻尖有点凉,不小心碰到容诗翊脖颈的位置,弄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容诗翊是真的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跟个Alpha躺在一起并演变成现在的情况。

他叹了口气,认命了。

“就一会儿,闻够了就睡觉。”

“嗯。”

宋词乖巧异常。

宋词今天是真的喝了很多酒,容诗翊和他离近都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这种味道和宋词身上那一丝浅淡的白兰地味混在一起,强势地驱散了奶油的甜香,嚣张地在他心头作乱。

他总是在纵容这家伙,不知不觉间,底线越来越低了。

这是个不妙的征兆。

好烦啊,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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