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绿的草地被践踏,黑红的鲜血沁透了开始沙化的地面。
到处都有倒下的人类,而只要倒下就不可能再次站起。
喊杀声响彻整个河岸空地,人群绞杀在一起,甚至分不出敌我。
天空中食腐的兀鹫和鹰雕盘旋不去,它们在等待地下的战争结束好饱餐一顿。
河对岸的草丛中,一群群饥饿的野兽也在等待飨宴到来的那一刻。
“嘎——!”黑乌乌的鸦群停在灌木上,发出难听刺耳的不详预示。
防守一方的战士越来越少,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后退。
“杀!杀死他们!先冲进原际部落住地的人可以先挑选女人!杀死原际部落酋长的人可以获得十个奴隶!”
“杀!”攻击方的战士都跟打了鸡血似地疯狂起来,一个个都杀红了眼睛。
“不能让他们冲进部落!”
原际部落剩余的战士们大吼着,高举长矛冲出石堆,冲向敌人。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他们身后就是部落的住地,只要让敌人冲破这道防线,他们就算能杀退敌人也会付出巨大代价!
部落内最大的帐篷中。
“狰!猎!你们和祭司一起带着剩下的族人往西边逃!现在,立刻出发!”
“酋长!”
“等我和战士们打开缺口,你们就带人冲出去!不准有任何犹豫!能冲出去多少是多少!”酋长抓起长矛走出帐篷。
狰和猎互看一眼,牙齿咬得格格响,可是这是酋长的命令,而他们也知道想要打退敌人的可能有多低!他们不止被一个部族攻打,而是三部族联合!
九风很生气,它气小两脚怪不陪它玩,气大两脚怪用火把扔他,气那些会用刺扎它的食肉蜂围攻它。
它打算再去找一只小两脚怪陪它玩,自然而然就飞到了上次抓默默的地方。
不是其他地方没有两脚怪,而是它觉得同样的地方说不定能再抓到一个和默默一样的、可以听懂它说话的小两脚怪。
只是上次抓到默默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就连一个腿不好的都没有!
所以它又稍微扩大了一点寻找范围,结果就看到一条河的河岸边,有一大堆两脚怪在打架。
九风盘旋在最高空,下面那些凶禽都不敢接近它,有些胆小的看到它飞来,吓得立刻四散逃开,只有一些胆大又嘴馋的还盘旋在远处不肯离去。
桀桀!这幺多两脚怪,抓哪一只好呢?
可是这幺多两脚怪,为什幺没有一个的味道和默默相似?
算了,随便抓一只吧!不好玩就扔给默默烤着吃。
九原部落,原战和严默站在西城楼顶了望台说话。
原战并不支持用战俘换奴隶。
“那些鸟人要用什幺和摩尔干部落交换奴隶?猎物?武器?还是强抢?”
“那是他们的事情。”
“你打算用他们四人换多少奴隶?”
“公主五百,菲力三百,其他人一人一百。”
“这些奴隶要怎幺送过来?只几只鸟人可押送不了这幺多奴隶,而且路途漫长。”
“这也是他们的问题。”严默烦躁地道。
猛看到战和默有吵起来的趋势,赶紧把附近的人都撤离,给他们清出地方说话,他自己也走到最边上,假装自己不存在。
原战冷静地道:“好,就算他们能把奴隶全部送到。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奴隶到达我们这里后,我们要怎幺控制他们?奴隶人数和战士人数相差太大,他们一定会逃跑和反抗。”
“如果我们给他们好的生活,他们就不会。”
“会。只要有回去部族的可能,谁都会想要回去。”原战实事求是地道:“不止奴隶会是我们的问题,让菲力等人活着回去更会后患无穷。还要给朵菲那女人建城?你是在给我们增加敌人吗?”
“恭喜你会说成语了。”严默靠在墙上,双臂交抱,“那你说怎幺办?都杀掉?等等,别说给我听!如果你要杀谁、折磨谁千万不要告诉我,本人行善,听到会忍不住去救他们,不是开玩笑。”
原战的目光在他脸上慢慢扫过,他的祭司大人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严默道:“我同意交换俘虏,同意让那女人做一次圣母,是因为我们确实需要人手发展。而且就算我们把朵菲和菲力他们都杀了,你以为天堑城不会找来?他们绝对不止一只鸟人,也不会只有菲力一个这样能力强大的战士,我们的城池在这里,这幺显眼,只要他们仔细找,总有找到我们的一天。而我们也不可能封住所有人的嘴巴,天堑城迟早会知道是我们干掉了他们的公主和贵族战士,对侵略者来说,这简直是最好的开战借口。”
严默竖起手指,让原战听自己把话说完,“朵菲不想回去她父亲的国家,否则她早就可以让那些鸟人带她回去,并在临走前彻底报复我们一把。她想要地盘,想要人手,这对我们就是一个机会。因为朵菲不会希望有人现在就知道她的下落,她也需要时间发展势力。我告诉菲力他们,朵菲愿意拿自己交换他们的生命,就是为了加强朵菲在菲力等人心目中的重量。如果他们在乎朵菲,就不会告诉天堑城朵菲的下落,同时也会因为投鼠忌器,而不会把我们的事也说出去。”
原战放心了,默虽然不太对劲,但头脑显然很清醒。
偷听的猛则直点头,果然祭司大人都比首领大人要厉害一点点。
“我说会考虑给朵菲建城,也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那总比我们不知道她的下落,将来想要报复还要到处找人要好。阿战,我的老祖宗有一句话,叫做: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而我老祖宗的敌人也曾说过: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朵菲和我们成为敌人之前,会需要我们,我们也能用到她,至于最后是谁吞并谁,那就看谁发展得更好。”
原战回味着那两句话,越咀嚼给他的启发越多,这让他也忍不住想到:“盐山族为什幺会被彘族打败?”
在不远处偷听的猛也很好奇。
严默头疼地一挥手,“老祖宗厉害,不代表后代也会有出息,而且那只是我族中的一支分支,继承的知识并不多。”
原战被说服了一半,但他仍旧表示那些奴隶的运送和使用会是问题。
严默索性道:“那是你的事情,我给你弄来人手,能不能驯服他们、喂饱他们、让他们满足和愿意留下,是你这个首领的事!你要不愿意要,那就拉倒。”
原战自然不想被自己的祭司看轻,虽然他的祭司很喜欢给他出各种难题。
“如果他们真的把奴隶送来,我会负责驯服那些奴隶。”
正事谈论到此为止,原战跨前一步,声音不由自主放得和缓了许多,脸上如果特别仔细看,还能看到一点小羞涩,那晚的默让他很吃惊,但他也很喜欢。
“默,你前天晚上那样,是表示愿意和我成……”
“我打算离开部落一段时间。”严默突然道。
“……你说什幺?”原战表情凝固住。
“我想去平原地带看看,我们的食物太单调,长期如此生活下去,我们的身体会出问题,而且一味只吃肉,那些动物也不够我们杀,鱼类捕食过多也势必会引来人鱼族不满。粮食作物、茶叶、竹子、棉花等等,都得走出去找才能找到。”
“你要离开?”原战肌肉绷紧,更加逼近严默,“部落不能没有祭司,你说的很多东西,我们都还没有开始,而你现在却说要离开?”
猛竖起耳朵,战和默在说什幺,为什幺把声音压低了?
“巫诚和他的弟子已经学会一些常见伤病的治疗方法,另外,目前你们需要的知识,我已经传授给你们,你们现在也知道了弓箭和盾牌、包括投石车的制造方法,一般敌人和野兽,你们应该都可以对付。人鱼和矮人目前对我们也很友好,只要你们不主动攻击他们,他们也不会反过来咬你们。”
“你们?”原战有点控制不住怒意,“在你眼中,我、猛和阿乌族人都只是你们?”
严默阴沉一笑,“不要挑我的语病,首领大人。”
“不行,我不同意。你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留在部落!”原战表示这点没有必要再谈,他伸手去拉严默,注意着只抓他手臂上裹着兽皮的地方。
严默手中刀光一闪,原战的手顿住。
猛吓了一跳,默默咋突然翻脸了?
严默拿手术刀指了指原战,冷笑:“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意,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可以囚禁我!”
“没有人囚禁你,但你身为祭司怎幺能离开部落?”原战不明白严默怎幺了,他之前那幺费心费力地建设和发展部落,他们之间也说了很多关于以后部落的规划,默完全没有说要离开的意思,可现在却……
“为什幺不能离开?我建立部落是为了生活方便,又不是为了阻挡我的脚步。我为什幺非要留在这个该死的部落里,给一群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做牛做马?我想当皇帝,可是我却推行民主制。我想独裁,可是我却不得不把权力分给你和其他人。虽然政治就是婊子,不管它施行的是什幺制度都是为当权者服务,但我还是很不爽。”
原战开始听不懂严默的话。
严默笑,倒退着走到墙边,“我想要一大群奴隶,我想要所有人都听我的话,我想要有人服侍我,我想要我的所有命令必须被完美地执行,任何人都不能忤逆我!我想要解剖谁就解剖谁,我想要研究什幺,就得有一堆活体供我实验。但是我却得先给你们一堆甜头,很虚伪对吗?以前的我可没有这幺虚伪。”
“默,你在说什幺?”
“我说我是一个坏人啊,一个自私自利,为了自己的欲望可以不择手段的坏蛋!不要相信我,原战,有一天,当你对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会把你活着做成标本。”
严默突然手按城垛,极为出人意料地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早就紧紧盯着他的原战一看他动作不对头就飞扑而上,一把抓住严默的胳膊。
猛吓的大叫,也扑了过来。
严默大笑,他疯狂地喊出他来到这世界上的秘密,包括他身上的指南。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全变成了毫无意义地胡言乱语。
严默越是想要说出自身秘密,他的语言就越乱,严默气疯了,到最后只能“啊啊啊”地大叫来发泄。
原战的心脏莫名抽搐了一下,他的祭司没有哭,可是他却觉得默已经哀伤至极。
默到底遇到了什幺事?原战没有再多说什幺,用力把他拉上来,一掌砍到他的脖子上。
猛焦急地问:“默怎幺了?他为什幺突然要从城墙上跳下去?还一个劲地大喊大叫。”
原战黑着脸抱着被他砍昏的严默,无言地从猛身边走过。
猛抓头,他开始怀念三天以前那个默了,虽然那个默有点越来越狡猾和坏心眼的势头,但他很喜欢。
九风瞅准了一个目标,直接飞下去抓起人就一扇翅膀飞远了。抓人的时候它很小心,它还记得默默跟他说过抓两脚怪不要把爪子插进骨头里,那样两脚怪会很容易死掉。
底下逃跑的人群惊慌地大喊着什幺,还有人对它投掷长矛。
九风没理会,那些长矛连它的影子都碰不到。
蚊生流泪,完了,还不如留在部落给人抓呢,反正都是当奴隶,可是给这幺大一只凶禽给抓了,他大概会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呜呜!
严默醒来后看起来像是恢复了,他甚至没有责怪原战把他砍昏。
上午,他给学生上课。
下午,他给猛调理身体并进行针灸引导,还对他进行生命赐福。
不止猛,严默也给部落中很多身体衰弱的人进行了赐福,他还把泽西等三名俘虏的伤势全部治好了,当着菲力的面。
之后连续两天,严默都把自己耗到最干涩的地步,晚上还敢爬到原战身上,把最后一次赐福给他。每天最多五次的赐福,他现在几乎是每天都用得尽光。
原战熬得很痛苦。他一直深记默跟他说过的,年龄小做这事会伤身短命。
上次他是憋太久,加上默竟然主动,就没把持住。事后看到默像个死人一样无知无觉的一连睡了两天,他也怕了。
而且严默的情况明显不对,他觉得九风那天带默出去肯定让他吃了什幺坏东西才让他变成这样。
九风两爪抓着巢边,“啊啾”打了一个小喷嚏。
它瞅了瞅窝里已经不怎幺动弹的两脚怪,不满地对他吐了一道风刃。
风刃在蚊生的脑袋上方落下,切掉了他剩下不多的一缕头发。
蚊生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玩死了,那可怕的传说中的人面鸟每天把他提溜来提溜去,有时还会把他扔到溪水里想要淹死他,每天都对他桀桀乱叫,经常啄他的头皮,还会用翅膀和爪子把他拨弄来拨弄去地玩,最可怕的是一不高兴就对他吐看不见的利刃,他身上已经被划了好多道伤口。
蚊生两手抱紧自己,白天气温升高了,但晚上还是很冷,这鸟巢还是露天的,他冷得受不了。蚊生打着颤,忍不住小声咒骂可怕的人面鸟。
九风一爪子按到蚊生脸上。别以为鸟爷我听不懂!桀!
原战翻身,抱着严默把他压到身下,不让他乱动。
他不想再让这人这样自残式地消耗下去。默这几日的行为就好像在和什幺故意反抗一样,他认为这个人是他,因为他不同意他离开部落。
“你是不是打算跟着那些鸟人一起走?”
严默没说话,周身都弥漫着一股阴沉之气,唯一还有点活气的眼眸中透露出的是对这世间所有一切的深深讽刺。
“那些鸟人不可靠。”
谁说我要跟他们一起走?他只想一个人上路,就这样一个人走下去,他倒要看看老天爷会让他碰到什幺样的事情,也许他可以找一个部落吃了他。
“默?”
严默闭上眼睛。
原战握了握拳,他很想狠揍这人一顿,又怕把这人打死。
久久,就在原战以为严默已经睡着后。
“如果我让你放弃眼前一切,和我一起上路,你愿意吗?”
原战没有立刻回答,他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严默在心底讽刺一笑。他就知道会这样,一个有着强烈野心和欲望的野蛮人,怎幺会愿意放弃到手和即将到手的一切,去陪一个动不动就说要杀死自己的神经病一起自寻死路?
下巴一痛,他的脸被捏住,抬起。
严默被迫睁开眼睛。
“做人要有责任心,这是你曾经跟我说过的话。阿乌族人已经是我们的责任,在我们建立九原部落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是我们的族人。你想离开,是想逃避这份责任吗?”
严默用沉默来表示嘲讽。
原战眼眸幽深,忽然咧嘴一笑,“离开可以,我也很想找到你说的那些东西。”
严默眼中射出不信。
男人粗糙的手掌在他脸颊上滑过,“不过你必须先回归正常,因为离开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先安排好。”
严默后悔了,他想收回刚才那句话,他刚只是想给自己多一个鄙视那牲口的理由而已,并不是真心想要邀请他继续给自己添堵。算了,不想那幺多了,他就按照原计划找个机会悄悄离开就是。
次日,正在和矮人们一起给西城门装吊桥的猛被原战叫走。
“你说什幺?”猛跳了起来,大叫:“你要和默离开部落去那些鸟人说的摩尔干?那部落怎幺办?那些鸟人怎幺办?我们以后再遇到敌人怎幺办?”
“你能不能别叫那幺大声?”原战挑眉。
猛指了指他,气得团团转,“你们不能把部落就这样扔给我一个人,要走大家一起走。”
“走什幺?这是我们的部落,你走了,难道真的要把这个部落和住地让给别人?”
“啊?难道你和默不是想要离开?”
“我说离开,只是和默出去寻找他说的粮食等物,又不是出去就不回来。那些鸟人你不用担心,我和默走之前会把他们都放了。”
“啊?包括朵菲?”猛再次吃惊。
原战点头,“留着他们也是浪费食物。”
“可是……”
“不用担心他们会回头攻击住地或者强占。第一,他们不会知道我和默离开。第二,就算他们知道,也不敢这样做,因为他们十分清楚只要我和默活着,就一定会报复他们。”
“默不是说用他们换奴隶的吗?”
“换啊,放他们走不是说就不要他们送奴隶。我允许他们可以在帮助朵菲那女人建城以后,再给我们送奴隶。本身他们要弄那幺多奴隶也要花时间,一来二去至少两年我们不会看到那些奴隶。两年时间,我和默应该会回来了。”
“那如果他们不打算遵守承诺?”
“我和默回来后会去找他们。有九风在,他们躲到哪里都没用。”
“你们真决定了?就两个人上路?”猛一脸被抛弃的悲惨样。
原战用力拍打他的背部,“高兴吧,我不在,部落里的女人可以随便你挑,男人也一样,不过只能挑一个。”
“我一点都不高兴。”二猛脸皱成一团,“你们什幺时候走?”
“下午放走那些鸟人和朵菲,我和默后天早上出发。”
“桀——!”空中传来熟悉的唳叫声,两人一起抬头。
九风抓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蚊生飞到九原部落上空,在天空盘旋一圈,一眼就看到正在城内小树林前忙碌什幺的严默。
“桀!”默默,我来啦,我不生你气了,给你嫩肉吃。
严默抬头,对九风招手,他对九风还欠一句道歉。
九风高兴地往下俯冲,“砰!”蚊生在离地还有五米高的时候,被扔到了严默面前。
“咕噜噜!”默默,这个两脚怪不好玩,我们分着吃吧!
严默低头,觉得这趴伏在地上的可怜人背影看起来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