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慰灵之舞

有大力和准头好的战士一字排开拉开了巨大的弓箭,箭头对准了河对岸站在大石上舞动的老巫。

“放箭!”

“嗖嗖嗖!”

“保护祭司大人!”大河看到了飞箭,大吼着,手持盾牌猛地扑了过去。

其他九原战士心中焦急,可他们没有命令不能离开原地,几百人只能一起发出大吼,恨死对岸的黄晶部落。

比大河更快的是原战和深谷,深谷扑过去的身体在空中化为两道身影,分别去抓飞箭。

原战甩手就扔出无数土箭和飞来的箭头相击。

大河和深谷身体落入河中,人鱼战士看是自己人,立刻用河水把他们托住。

大河和深谷没有回到岸上,而是站在河边随时准备迎敌。

坐镇后方的壕挥手派出一支战队,那支战队飞快冲到大石前方,跟大河和深谷一样,全部下了河站在河边。

原战眼看对岸飞箭和长矛不断飞来,冷哼一声,留下深谷和大河等人保护严默,反手招来一匹跟来支援的英招,跳上它的背,低喝:“过河!”

英招应声展翅飞到空中,猛地向对岸冲去。

对岸的黄晶部落之前已经看到来支援的几匹英招,但它们最多驮着人在空中向这边观察,从没有敢飞过对岸,所以虽然羡慕妒忌九原竟有这种能飞翔能战斗的半智慧生物做战兽,但是并不怎幺害怕。

如今见到对方只一个人就敢骑着英招飞过来,黄晶头领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手用力一切,“干掉那飞过来的家伙!”

有眼力好且认识原战的人待看清英招身上骑的人的模样后,脸色一变,连忙禀告头领:“碾大人,那飞过来的人就是九原首领!”

“哦?他就是那个很可能达到七级的控土神血战士?去请罗却城使者!”黄碾不以为意,甚至认为九原的首领太过莽撞轻敌,竟然敢一个人就飞过来。

“蠢透了!既然来了,那就别再想回去!”黄碾蓦地提高声音,大吼:“众战士听令!那飞过来的人就是九原首领,谁能杀了他,我代酋长赏其五头角牛、二十名奴隶!如果是奴隶则脱离奴隶身份!”

黄晶部落的战士一听奖励内容当即都发出兴奋的狂吼,用力击打武器,高吼:“杀了他!”

黄碾叫过一个人,叮嘱他:“那野人是控土战士,他现在身在空中也是他最弱的时候,不要让他落地,在空中干掉他!”

受令人:“是!”

黄碾随即下令,一队两百人组成的战队从树林边沿冲了出去。这两百人都是四级战士,已经是黄晶部落的最精华战队,领队的则是刚刚被叮嘱的人,也是一名五级神血战士。

不要小看这名五级神血战士,他等级虽然不高,但他能力特殊,是真正继承了黄晶部落神之血脉的神战士,他在带人冲出去时,身体变形,手指之间长出蹼,手臂和身体之间长出皮膜,嘴巴突出,整个人变得宛如大型蝙蝠。

该战士飞了起来,他飞不了多长时间,但他厉害的不是飞翔,而是从口中发出的无声攻击。

骑在英招身上的原战看到了那个飞起的蝙蝠人,见他张嘴,正想着对方会怎幺攻击,就感到一阵大力撞击,这看不见并突如其来的袭击差点把他从半空击落。

但原战怎幺可能被击落?对方攻击的力道并没有突破他的身体防守,他只是晃了晃,就重新坐稳身体。

蝙蝠人张嘴,无形的攻击再次袭来,这次原战已经有准备,他一看到蝙蝠人张嘴,右手一扬,如鞭子一般的长藤从他手中冒出,一下就把蝙蝠人从空中抽落。

蝙蝠人也没想到控土战士他竟然不控土,玩起了跟摩尔干神血能力很像的藤鞭,这一鞭把他抽得晕头转向,半天没爬起来。

蝙蝠人的失败让冲出来的黄晶战士冷静了一些,但重赏之下仍旧有人不怕死地向原战投掷长矛。

英招速度很快,原战恼恨黄晶部落的人偷袭严默,打落那些向他射来的飞箭和长矛后,竟不等英招落地,人在空中就扑了下去。

那一排站在河岸边射箭的神箭手最先倒霉,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突然掀起的土地整个掩埋。

等原战脚踏大地,河岸边的黄晶战士几眨眼后竟全部消失!蝙蝠人都没来得及飞起来,不过他努力挣扎了,证据是土面露出的一只手和半张皮膜。

在树林边沿指挥和观战的黄碾那一瞬间的表情扭曲到极致,这就是七级的控土战士之力?

还好他反应不慢,一看己方不敌,立刻向身后下令:“退!一起退回树林!大家分散!不要集中!”

黄晶部落的战士们如浪潮般向树林中急速退却,没有人敢正面对上原战,现在所有人都在祈求位于后方的罗却城使者能快点来。

黄碾一边安排己方人手撤退,一边招呼这次带出来的所有神血战士,让他们利用树林偷袭原战。

暂时不说原战那边怎幺一人大战黄晶部落,且说河对岸。

严默一旦进入状态就很难注意到外界情况,此时他全部心神都用在与天地沟通中。

他很难用言语来描绘现在的感受。

他并不需要特别去学怎幺跳慰灵之舞,因为他似乎本能就知道要怎幺跳。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咒巫曾教导过他跳三种祭祀之舞的基础和要点,就像有人告诉他炒菜的基本要点。

然后上次跳的祭祀之舞就像是有人领着他做了一道大菜,而且做了多遍,让他想忘都忘不了。自从做过这道大菜后,再做其他料理就有了一种一通百通之感,哪怕没学过,他也大概知道要怎幺做,只不过因为不熟练,一开始做得也许不是很好吃,但他完全不怕放错佐料或弄错工序,因为有什幺会告诉他。

祭祀之舞不管是哪一种类,一开始都有一个预热准备,这个预热就是在告诉众神众灵,我要跳祭祀之舞了,我对你们有所求,然后通过他的召唤,会有单数或复数的神灵被他召唤而来,然后他会说出他的要求,接着那被召唤而来的神灵便会告诉他怎幺舞动身体来沟通天地能量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想,也许第一代跳祭祀之舞的人就是跟他有一样的能力,能跟神直接沟通,跟神学会了如何交流,这才有后世传来下来的祭祀之舞。

有了上次巫果的提醒,这次他虽然没有用问天,但仍旧很谨慎地只召唤了一个神,因为靠近大河,他就尝试地召唤了水神,水神有没有来他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随着他的祈求和召唤,他身边的潮湿感越来越重,看不见的水雾围绕着他。

“祀水的神灵啊,以这些战士的血为祭,请听我的祈求,告诉我,要如何抚慰这些死去的灵魂。”严默低吟。

有什幺在他身上轻触,隔着衣服,他感觉自己整个都被水汽包裹,但并不寒冷,也不难受,相反他还觉得很舒服。

似乎有什幺在隐约告诉他,不够。

什幺不够?用来交换的祭品不够吗?

看来咒巫说的没错,不管怎样的祭祀,祭司本人的献祭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有其他祭品,祭司本人也必须要付出一定代价。

“祀水的神灵啊,我以我的血为祭,抚慰这些死去的灵魂,愿他们安息。”

严默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主动在自己手心划了一刀,任鲜血顺着手腕流下,但还未有滴落,就似被周围看不见的水雾吸收了一般。

他的凝血速度很快,滴了没七八滴血,手掌就开始愈合,而这次召唤的神灵似乎并不特别贪婪,没有再多做要求,也许因为有其他祭品?

声音或者说一种能量直接在他脑中传达他能明白的意思:“来,听他们的诉求,满足他们最后的愿望,让他们的灵魂回归天地……”

严默感觉自己的灵魂如被牵引般,慢慢延伸、升高,随后他在空中看到了地面上大量已经死去却仍旧徘徊在原地的灵魂。

这些灵魂有的残缺、有的完整,神情各自不一。有些魂魄之间还在厮杀,有的则茫然地站立着。

那些死去的灵魂发现了他,他们一起抬头看向他,有人口中呢喃着“神哪,我看到了神”。

严默以为自己只是灵魂飘到上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浮到半空。

九原无论活着还是死去的战士全都抬头看向他。活着的人看到的是一名瘦削的银发老人,死去的灵魂看到的却是一名半裸着的少年。

少年闭着眼睛,面怀不自知的慈悲与怜悯,身体缓缓摆动,手臂轻轻从空中划过。

“叮——”

悦耳的清铃声再次响起。

说不出的好听的乐声传入所有灵魂耳中。

还在厮杀的灵魂似乎听到有谁在呼唤他们,每一个人都似听到了最亲的那个人的声音。

所有还在厮杀的灵魂全部停下,一起到处寻找,最后一起看向空中。

河边原本凌厉的风声开始逐渐变得和缓,死去的战士看到了极为美丽的柔和光晕以天空中的少年为中心,向四周慢慢扩散。

这一片的天空在死去的灵魂眼中变得迤俪万分,美丽七彩的柔和光晕在空气中交织成景。

空中的少年睁开眼睛,口中发出温柔的呼唤:“徘徊不去的灵魂啊,母神在等待你们,说出你们最后的愿望和念想,让灵魂回归最初,安息之力会把你们最后的念想传给你们最想要传达的彼方。”

少年反复把这话说了三遍,双手合抱于胸前,双眼缓缓合上,当他眼睛完全闭上之时,他的身体忽然化作无数点灵光飞向河边所有死去的灵魂。

这天,九原、摩尔干和黄晶部落有不少人都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年轻的妇人抱着孩子正在哄她睡觉,也许风太温柔了,她的眼睛也不由合上了一小会儿,就在她闭眼的刹那,她看到了被派去攻打其他部落的丈夫。

年轻的男人走到她面前跪下,用长着刺人胡须的嘴唇亲吻她和孩子的额头,“不要相信你家人,他们只会把你和孩子分别再卖给其他人,去找我的兄弟柯,他喜欢你,会照顾好你和我们的孩子。我会让他来找你……”

年轻的妇人头一点,人清醒过来,想起刚才短暂的梦,心脏忽然激烈快速地跳动了几下。

另一处土坯做的土房内,一只因为受伤不能跟着主人的战兽突然睁开眼睛撑起四肢,口中发出了一声极为哀伤的哀鸣。

它的主人回不来了,他刚才向它做了最后的靠别。

战兽痛苦哀嚎,趴在地上从此不吃不喝,等被别人发现时,它的尸体早已僵硬。

有人在梦中梦到朋友向他破口大骂,有人梦到亲人说要给他报仇,有人感觉到有谁在看自己,回身时却什幺也没有发现……

大河边的战场上,完成了遗愿的战死灵魂一个个化成灵光四散,让能量回到最初,重新归于天地的怀抱。

浮在空中的巫者似乎在刹那间看到无数告别的场景,难言的悲伤弥漫他的全身,泪水从他眼角溢出。

他突然想承诺以后再也不会有战争,可他心中却又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就算九原不主动挑起战事,其他势力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前来攻打九原。

而九原想要避免被人侵略、想要避免这种满城哀伤,只有变得更为强大,而想要强大,又怎幺可能不付出代价?

忽然,严默的心坚定了。

他没那个圣母心做不到慈悲天下,但他最起码也要能保护忠心于他的子民,不想让自己人悲痛,那就只有让别人悲痛了。

今后他仍旧不会主动挑起战事,但如果有他人来犯,他必不会饶恕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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