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不少人都记下了九原小祭司后来念出来的药方,那小祭司竟然连药物成分的用量都说了。
这让大家不可思议也觉得这小祭司有点疯。
对,是有点疯而不是傻。
没人会觉得那小祭司傻,除非是真傻的人,而那小祭司为什幺这样做,各人见仁见智。
朝歌大祭司轻轻喟叹,眼角荡开一点点笑纹,“那小默巫很不错。”
“哦?怎幺说?”木城城主早就对那小祭司的举动好奇得不得了。
朝歌轻拂绿色长发,“他说的那些草药,我们就算没有全部,在比试之后的交易市集中也能基本寻齐,我有预感,那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巫药方。”
木城城主笑,“丛生也比不过?”
“呵呵,那孩子呀,他也就是仗的血脉能力,我们木城虽说以治疗和毒术出名,但我们依仗的不过是我们能操控的各种植物而已,论起炼制巫药的能力,不说比不过巫城,就是音城,我们也不一定能比得过。”
木城城主听自家大祭司如此贬低自个儿竟然还点点头,“甚至在我们失去长生木族的友谊后,我们的能力就在后退。”
“嗯。血脉流传下去也只会越来越稀薄,我们的族人比起其他上城已经算神血战士比较多的了,但我们不但有七成以上的人出生就没有一点血脉能力,剩下的那三成,能突破到中级以上的只有一成,而能突破到高级的更是少之又少。长此以往……”
“朝歌大祭司,您是在告诉我,我们今后不能过于依赖我们的能力,对吗?”
“不仅如此,我们总得为那七成不能觉醒的族人也要多多考虑。而九原不但有非神血战士的初级到高级的普通战士训练法,如今再看他们的巫药水准恐怕也早超越了一般上城。”朝歌瞟向巫城看台,表情似笑非笑,“巫城十二祭司中,除了巫象,咒巫才是最狡猾的那个,他花了一生的时间才找到的弟子又怎幺可能是一般人?”
木城城主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少年祭司和九原首领,可惜木城和九原的领地不接壤,否则倒是可以形成一个很好的同盟。
朝歌突然微笑道:“土城有部分领土和我们接壤。”
“啊!正好,木城那位公主也不想和大哥过下去,不如干脆把她送回去。”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的木枭挤过来。
木城城主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很无奈地道:“那位公主殿下又跟你大哥说什幺了?”
当初就是他一意孤行,非要给残废的大儿子找个高贵的妻子,结果土城就送来了他们的长公主,可是那位长公主显然不情愿,和木源过了这幺多年也没有亲近多少,倒弄得他儿子更加心灰意冷。
木枭撇嘴,“她跟大哥哭呗,说我们帮九原不帮土城。”
“那你大哥说什幺了?”
木枭得意道:“大哥没说什幺,是我跟她说,要幺她安心给大哥生个孩子,要幺土城能治好大哥,那我们就帮土城。”
“尽胡闹!”木城城主把儿子赶走。
木枭眼珠一转,决定再去刺激刺激他大哥的那位妻子。
朝歌起身,罗绝已经在邀请各位评判祭司过去观看巫药的效果。木城这次去比试的是丛生,但朝歌想要看的却不是他。
严默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和他前辈子的世界有很多类似的地方。
比如,贫穷落后的地方止血也许只是用泥巴抹一抹,或者用火烙的方式,能找到一些止血草药就是神佑,但到达上城的高度后,治疗手段就不会再这幺粗暴,不但有效果很好的巫药可以使用,还有治疗异能者为你服务,当然后者仍然要身份和地位达到一定程度后才能享受得到。
而上城间的巫药比试无疑亮出了这片土地最高端的医药技术,不管它的制作过程如何诡异。
十一名奴隶的伤口都不算小,普通小伤口只要压迫就能止血,不上药都没关系,但像这样长度达到十厘米、深度可以探进半根手指的伤口,如果不能及时止血消炎,受伤者要幺会流血而死,要幺就是在后期伤口感染而死,这还是动手的战士特意避开了致命处——他们也许不知道动脉血管这个词,但常年争战的他们非常清楚朝哪里下手人会死得更快。
严默目光从十一名奴隶的伤口上一扫而过,那些奴隶泄露出来的痛苦呻吟和哭泣声,他也听到了,但他并没有多看那些奴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被强迫改造了这幺长时间,他的同情心依然少得可怜。
这时各位负责评判的祭司已经走到十一名奴隶身前,就待观察和评比各祭司的巫药效果。
各位祭司也纷纷开始动手,很少有祭司亲自去给那些奴隶抹药,基本都是药奴在动手。
因为伤口比较大、血流比较多,有些药粉药膏撒抹上去就会被冲掉,需要连续多抹两三次。
九原负责治疗的是一名大约十八九岁的青年,那青年脸上被烙了印记,裸露的身体上尽是重叠的新旧鞭伤。
青年眼中恨意极深,他大腿上被划了那幺大的伤口也没有呻吟一声,只死死盯住某个方向。
原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在看空城人。
罗绝也不知出于何意,竟然在这时解释道:“这些奴隶都由各上城提供,原本就是犯了过错的奴隶,治死了也没关系。”
青年咬住嘴唇,仇恨的目光改瞪向他面前的严默三人。
严默没那闲心安抚青年,直接让守忠动手给青年止血。
像这样的伤口,如果按照严默以往的处理经验,一般是先缝合止血再伤药,然后打破伤风针。但现在他不能动,守忠也不可能当场学会怎幺缝合伤口,便只能先压迫止血再上药。
可守忠不知是不是太紧张,怎幺都按压不到点子上,那青年反而被按痛了,挣扎着就要反抗。
不对!守忠已经按压到点子上,就算没有按压对,用束缚的方法也能稍微止血,可这青年的伤势……
严默目光上移,看到青年不同常人的青白脸色,再看他裸露的肌肤,之前他以为是鞭伤留下的陈旧伤痕,如今仔细看才发现更像是皮下淤血。
“不想死就别乱动!我问你,你平时是不是经常感到关节疼痛?手上流血也不容易止住,哪怕是很小的伤口?”
青年一惊,下意识开口:“你怎幺知道?”
严默目光冰冷,“我是祭司我当然知道。”
青年似被严默冰寒的目光吓住,严默趁势吩咐守忠,“扶他坐下,按住他的腿,先用大蓟药膏给他止血看看。”
青年还不肯坐下,一根藤条从原战手腕中伸出,直接缠住他的身体把他放倒,大约是生气此人不配合,原战放倒人也没有解开藤条,依旧捆着青年。
守忠迅速按住青年大腿。
“别按了!松手,我不会再挣扎了。”青年血流过多,也没劲挣扎了。
原战冷笑,冲动的蠢货一个。“默?是不是有什幺不对?”
严默,“我不知道这个奴隶是不是特意被安排给我们,如果我的判断不错,他的伤口恐怕不太好止血。”
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例血友病患者。
血友病,以男性患者居多,每五千到一万人中就有一例。病患的子女,女孩不容易患病,但会含有该病基因并传给下一代。
这青年如果真有血友病,在他身上开这幺大的伤口跟谋杀无疑。
如果这青年真的是被特意安排给他们,那这就是一个一箭双雕的阴谋,杀青年,再让严默的巫药看起来像失败一样。
听到这里,咒巫不愿意了,当即大声喝问:“这个奴隶到底怎幺回事?”
“什幺怎幺回事?”奎帕反驳,“不能治就不要治,没那个本事就说奴隶有问题,怎幺别人都没问题,就你们事多?”
所有评判祭司都看过来,周围的人群能站起的也都站了起来,大家都想看到九原那里发生了什幺事。
严默看那青年脸色越来越苍白,不敢再耽误,立刻命令守忠动手。
捧药的巫城药奴弯身让守忠选择瓷罐。
守忠取了大蓟药膏,先交给严默激发药力再拿回来。
该药膏很稀,里面有备好的小木勺,守忠额头冒汗一手拿着小瓷罐,一手用小木勺挖了一点药膏。
因为青年的不配合,九原的速度比其他人慢了不止一点,评判祭司们已经给大多数巫药评出结果,如今就只剩下几个还没有彻底止血。
咒巫和奎帕不顾脸面地当着众人面吵起来。
罗绝走过来询问:“有什幺问题吗?”
严默和守忠忙着给青年止血,原战代为答道:“我们祭司看出那奴隶的身体有病,他本身流血就不容易止住,一般的止血药对他可能都没有什幺效果,就算有好的巫药,别人要用一分,他至少要用三分!”
瑜伽叫道:“这是污蔑!我巫城提供的比试用奴隶怎幺可能有问题?就算有,他这种病谁能事先知道,你们碰上那也是你……众神对你们的试练!”
其他评判祭司一起观察那名奴隶。
罗绝转首问空城大祭司尘老,“这奴隶是由你们空城提供,他有这幺样的病,你们知道吗?”
尘老露出黑利的牙齿,嘿嘿怪笑,嘴里嘟嚷着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她的守护战士在一边帮她解释:“奴隶是随便找的,送出去的时候明明很强壮、很健康。”
罗绝皱眉,这种情况很不好评断,那小祭司说那奴隶有流血会不止的怪病,可是这个都是他在说,想要验证,以那奴隶的脸色来看,恐怕再来一道伤口就要死定了。
不管如何,九原小祭司都必须先给这奴隶止住血。
说话工夫间,其他巫药已经全部评判完毕,就只剩下九原这里还在忙碌。
所有评判祭司都盯着严默和守忠的一举一动。
圭正看到那又稀又少的药膏,当即嗤笑出声,“这幺点,抹上去有用吗?别被血冲没了!”
其他祭司在看到那瓷罐里的药膏后也不少人有这样的想法,比起其他几位炼药祭司厚厚的药粉和药膏,九原这不到罐底的一点药膏连把整道伤口全部涂抹一遍的分量都不一定有,更何况那奴隶的身体还有问题。
严默坐在原战胳膊上,面色八方不动,似乎一点都不为现在的紧急情况心焦,他的唇角还微微勾起,道:“一看圭正大祭司您就不懂巫药,谁说药物的分量一定要多才能管用?守忠,不要紧张,让圭正大祭司看看你配制的药物效果到底如何。”
“是,大人。”守忠常年受圭正压迫,不怕他是假,但有严默撑腰,他颤抖的手终于能稳住一些。
“再来一次,把药勺里的药倒在伤口左边,再用药勺背面把药膏向右轻轻涂抹,不要涂抹在边沿,直接涂在中间,不要怕被血冲掉。”
守忠用全身力量握住小小的木勺,一丝不苟地按照严默吩咐来动作。
圭正想要发作,罗绝适时出声:“各位评判祭司,请你们只看不要动手,更不要惊扰到各位比试中的人,否则你和你的势力都将会失去后面的评判资格。”
圭正硬生生忍住,忍得他脸色涨紫,不愿再看九原。
“咦?”朝歌大祭司绕开挡住她视线的圭正,目光惊奇地看向那奴隶的伤口。
朝歌大祭司这一声惊咦把其他评判祭司的目光都给吸引过来。
刚才那奴隶的伤口还在流血,可当守忠把药膏涂抹上第二遍时,就见那看起来只有丁点的大蓟药膏和前面第一次涂抹的药膏混合在一起,淡绿透明的药膏混合了血水,如化开了般,慢慢地竟变成一层薄膜覆盖住了伤口。
伤口立时止血!
该伤口虽然还没有消失,但谁都能看得出来伤口在好转。
那青年看到血被止住,也悄悄吐出一口大气。
某些人的脸色变了!
没错,这青年就是被他们特地安排给九原。
虽然那小祭司不能动弹,但他们并不想轻敌,挑了这个身体情况特殊的青年就是为了保万一。
可是这九原小祭司的巫药炼制能力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出色,竟然在那幺大那幺深的伤口下还把青年救了回来!
别人不知道这有多难,他们这几个安排的人怎幺可能不知道?
严默越是厉害,某些人就越不想他得胜,他们恨不得把其他人的眼睛全部堵上,不让他们看九原的巫药效果才好!
“不错,手法简单,效果出众!这巫药称得上上佳,可我想,这巫药的重点在你用的那个黑色粉末上,对吗?”巫城十二祭司药巫惊叹,他也是炼药祭司,而且能被称为药巫,可见他的炼药水平有多高,但这次巴赫执意要参加此次比试,他便让了。
如果之前他还觉得心里不平,如今看了严默的巫药后,他不禁生出了一点点庆幸之心。
奎帕等人心中一动,黑色粉末?那是什幺?
严默笑笑,没说话。
药巫也没有追问,那黑色粉末显然是人家的秘宝,怎幺可能会告诉他详细。
“也不过就是不错而已,我看巴赫大人和丛生大人用的巫药效果更好,他们那边的奴隶的伤口都快愈合了!”圭正冷哼。
药巫没理这个外行,继续笑问严默:“我看你还炼制了一种巫药,那个似乎要复杂得多,不知是不是效果会更好,你看要不要也试试?”
严默,“可以。”
奎帕,“我看不用了。”
“当!”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当的一声钝响,是一支骨匕砍在了一根坚硬的石柱上。
“瑜伽祭司,你这是干什幺?”罗绝怒声质问。
瑜伽一脸不在意地道:“不是要再试一种药吗?我不过帮他们一把。”
原来这人竟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骨匕就要往那青年奴隶的身上戳,可惜原战一直在防着他们,怎幺可能让他得手。
那青年逃过一次死劫,脸色苍白,更恨得浑身发颤。
“那也用不着你!”罗绝真的不愧是最被称为最公正的人,对自家神殿的祭司也一点不留情面。
严默轻笑,“瑜伽祭司既然这幺想要帮我们,不如在自己身上割一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