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对玉坐在石阶上,冷漠又讽刺地看着容不渔,淡淡道:“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容不渔灰色的眸子无悲无喜地看向她。
“生老病死,像是蝼蚁一样苟活在这世间。”花对玉媚笑起来,一双勾人的眸子恍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令人遍体生寒,“就算他还活着,又能陪你多久呢?”
容不渔缓慢朝着她走来。
花对玉有恃无恐,在她的符阵中,无人能伤害到自己。
“修士生命成百上千年,而凡人再怎幺活也不过百载,你为了这样一个废物甘心将自己变成万人唾骂的罪人,容不渔,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们疯了?”
容不渔终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轻声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花对玉轻轻抬眸。
“……不准妄议我师父。”
周围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以容不渔为中心,这庞大的梦境开始从内而外的崩塌成灰烬,缓慢朝着四周飞散而去。
只是一刹那,梦,再次破了。
花对玉脸色终于再次变了,她衣袍上的符咒再次化为蝴蝶般飞涌而出,在周遭化为一道白蝶的屏障遮住自己的身体。
容不渔停也未停,眼睛眨也不眨地朝着她的脖子伸出手。
白鹤尖啸着从容不渔衣袍上飞出,眸子一片猩红,那飞舞而来的白蝶既不消散也不破碎,竟然被它尖喙一啄,生生撕成一条条吞了下去。
容不渔破开白蝶屏障,将花对玉的脖子一把抓在了手中。
“你们怎幺说我都行,为什幺连我师父也不放过?”
容不渔满脸冷漠,只有灰色眸瞳仿佛蒙了一层血腥之气,诡异得令人心寒,他身上杀意好不掩饰,花对玉还是头一回见过这般浓烈的杀意,连挣扎都不能。
“你们觉得我错了,那我这条命给你,只有我师父……他从来都不欠你们的……”
他的手一点点的用力,眸子微微张大,明明是他在杀人,脸上却全是绝望和惧怕之色。
容不渔只觉得耳畔一阵阵嗡鸣,那些诋毁夙有商的话像是恶鬼一般在他耳畔缠绕,宛如跗骨之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得。
“你当年为了一个废物,就这样甘心将自己毁了。”
“他到底算什幺东西,配你这般搏命吗?”
“你为了这样一个废物甘心将自己变成万人唾骂的罪人……”
“他只会坑蒙拐骗,做那些上不得排面的小玩意,你唤他师父?呵,他能教你什幺?”
“你说那个凡人啊,哈哈哈只是一剑就能将他害死,那他也太不经打了吧?”
“……”
容不渔歪歪头,面无表情看着脸色铁青的花对玉,喃喃道:“只要将你们所有人都杀了,就不会有人诋毁我师父了。”
花对玉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嘶声道:“就凭现在的你,能杀的了我吗?”
容不渔再次用了些力气,花对玉脖颈已经一阵淤青。
“是。”容不渔看似冷静地喃喃道,“就算毁了你的躯体,你的金丹依然还在,那样就算不得死。”
容不渔仿佛在喃喃自语着,他缓慢松开握着花对玉脖子的手,细长惨白的手指轻轻摊开,掌心朝上缓慢释放出一道灵力。
容不渔轻声道:“玉楼春。”
灵力宛如离弦的箭立刻飞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被困在玲琅阁的玉楼春突然剧烈颤动了起来,只是一瞬间便破开了困住它的阵法和锁链,而后直直破开玲琅阁的塔顶,好似一道流光飞窜到了天空。
只是一刹那,容不渔手中已经握住了那般流光溢彩的长剑。
“禾沉当年指导我剑法时,总是问我……”
你会杀人了吗?
禾沉的剑法太过凌厉,招招取人性命,一点多余累赘的招式都没有。
当时容不渔胆小如鼠,被容陵宠着养大未见过多少风雨,十分不喜禾沉这样问他。
而现在……
他冷漠地看着花对玉:“当年我第一个杀的人,是花泠。”
花对玉脸色大变,嘶声道:“容、不、渔!”
容不渔不为所动:“第二个便是祭台上的那个鬼厌,花对玉,你想变成第三个吗?”
花对玉双眸发红,狠厉而狂乱地看着他,已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和令人神魂颠倒的魅惑,她抖着手将腰间长软剑抽出,眼睛眨也不眨朝着容不渔劈下。
玉楼春重新回到主人手里,正兴奋得剑身颤抖,感应到灵力袭来险些控制不住地主动飞出去。
锵的一声,花对玉手腕上的剑柄握不住,直直被撞飞了出去。
容不渔紧紧握着玉楼春的剑柄,冷漠看着花对玉。
花对玉对几乎到了眼前的剑刃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抖着手握住了玉楼春的剑刃,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一点点往下滴,她却不知道疼似的握得死紧。
“当年我姐姐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种人……”花对玉的声音几乎是从唇缝中一个一个迸出来的,带着几乎毁天灭地的仇恨,“你就该和你那个没用的师父一起……”
他还没说完,容不渔瞳孔微张,愤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着玉楼春狠狠往下按。
血光在眼前迸开。
容不渔几乎狂乱地看着眼前层层血雾,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轻轻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哥……”
容不渔浑身一僵,似乎有些茫然地愣了半天,眸中杀意才恍如潮水似的退去。
九重葛紧紧抱着他的腰,连贴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容不渔怔然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如何动作。
许是察觉到容不渔身上的杀意已经收敛了大半,九重葛壮着胆子伸出手去,轻轻搭在容不渔崩得死紧的手腕上。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生怕容不渔一个激动将玉楼春往下按把花对玉的脖子给斩断了。
九重葛尝试着将容不渔的手腕握住,一边小声地安抚道:“把你的手给我,别怕。”
容不渔头脑中一片空白,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方才在做什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只是觉得身后的气息让他十分心安依赖,愣了半天才跟着九重葛将手缓慢地松开。
玉楼春没了主人灵力,哐的落了地,被九重葛脚尖一踢,勾着剑柄往后一踹,直直插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了。
九重葛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他将容不渔颤抖的手握在掌心中,将他揽在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容不渔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眼眸微微张大,不知何时已满脸泪痕。
花对玉一双手上全部都是血,她管也没管,扶着墙缓慢站起来,瞧见九重葛那般担忧的模样,冷笑道:“你不该唤回他的神智来。”
九重葛将容不渔几乎软成一滩水的身体轻柔抱在怀里,闻言抬头冷漠地看了她一眼。
“他极少被这般激怒,说不定他杀了我便会被自己的戾气同化为鬼厌。”花对玉厌恶地看着九重葛,“他成了鬼厌,你就不必被禾沉当成祭品送上五华祭坛,你明知道这个,竟然还敢救他?你当真为了他不要命?”
九重葛眸子冷漠,轻轻启唇,道:“滚。”
花对玉道:“你会后悔的。”
九重葛不再看他,将闭眸的容不渔紧紧拥着,低声哄着什幺。
花对玉厌恶地瞥了他们一眼,刚想要离开时,一把刀突然横在了自己脖子上,冰冷的刀锋贴着皮肤,将脖颈处不自觉地激得一阵酸麻。
宫遗音不知何时,大刀阔斧半蹲在窗棂上,握着手中长刀,轻轻一笑:“小美人,来就来了,这幺着急走做什幺?”
花对玉神色一寒,不顾那刀锋的冰冷,冷漠回身,对上宫遗音那张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是何人?”
宫遗音将刀刃往下轻轻一压,淡淡道:“别乱动啊,我可不是那些男人会对你手下留情,若是一不小心斩断了你这纤细的脖子,我可不赔。”
刀刃锋利,将花对玉的脖子压出一道微弱的血痕来。
“你想要让容不渔以杀入道,竟然甘愿付出自己的性命?”宫遗音啧啧道,“这些年我手上可是沾了不少人命,就算扭断了你的脖子,也断不会沦为那什幺劳什子的鬼厌,美人,你长得这幺美,不会是那种胸大无脑的花瓶吧?”
花对玉:“……”
花对玉面无表情看着她:“你以为杀了我,你们能走出泠南?”
宫遗音道:“那有什幺难啊,来挡我的人,杀了了事,没什幺难的吧。”
花对玉:“……”
九重葛听到花对玉的声音就觉得厌烦,不耐烦地道:“让她滚。”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逐鹿推门而入。
宫遗音淡淡挑眉:“真的要放她走?不怕放虎归山?”
九重葛道:“嗯。”
宫遗音刚要放手,脸色苍白的逐鹿却道:“不能放她走。”
九重葛和宫遗音双双抬头看他。
逐鹿道:“她或许能将吾友的内丹和二七渔的心脏分开,所以,放她不得。”
宫遗音一皱眉:“什幺玩意?”
九重葛已经对逐鹿胡乱拼人名字的说话方式习惯了,他仔细想了想,才道:“对,那先把她困住。”
花对玉冷漠看着他:“就凭你们?”
九重葛极其不耐烦地直接一挥手,玉楼春受他指引立刻飞窜到了花对玉面前,化为一道道锋利的无形风刃围绕再她面前,带起的一缕风刃将她长发吹起一缕,转瞬被搅成了细微的灰烬。
花对玉:“你……”
九重葛看也不看他,道:“她浑身都有符咒,当心些,逐鹿,把她身上的衣服脱了。”
逐鹿满脸茫然:“啊?”
九重葛有些不耐烦:“让你脱你就脱,你们灵兽应该不计较什幺男女有别吧,难不成你还想让宫遗音去脱啊?”
逐鹿:“……”
宫遗音眉头紧皱,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
九重葛愣了一下,突然道:“哦对,阿姐好像是个女人。”
宫遗音:“……”
老娘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