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到了中午,容不渔叫着口渴,九重葛才从床上爬了起来去给他倒水。
容不渔懒得不想动,将半边脸埋在被子里,含糊道:“不要水,要酒。”
九重葛心想你喝酒都腌入味了还喝,他嘴里虽然应着,披着衣服出去还是取了一杯清水回来。
容不渔被他扶着喂了几口水,直到口中湿润了,他才偏头瞪了九重葛一眼:“我要酒。”
九重葛毫不在意地道:“我都回来了,你还喝酒做什幺?”
容不渔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回来,同我喝酒有什幺关系?”
九重葛不嫌弃地将容不渔剩的半杯水一饮而尽,道:“反正你就不准喝,我可以跟时尘学着给你做粥喝,特别甜,特别好喝。”
能让九重葛都念念不忘的,想来确实很好喝。
容不渔眉头越皱越紧,道:“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不拿算了,他自己拿。
容不渔皱着眉从床上下来,草草披了件外袍,就要去木柜里翻酒。
但是柜门一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容不渔咬牙切齿:“九重葛!”
九重葛撒腿往外跑:“我都给扔了,你不能再……啊!”
他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迎面而来的时尘身上,两人双双发出一声惨叫,看来撞得不轻。
时尘被撞得鼻子都肿了,坐在地上嘶嘶吸了几口气,才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你们做什幺呢?都中午了才起床。”
九重葛捂着自己的心口,被撞得有些胸闷,他余光扫到容不渔杀气腾腾地过来,立刻到底捂着胸口,满脸痛苦。
“啊我好难受……”
他故技重施。
坐在地上的时尘傻了眼,他鼻子被撞肿了还没喊疼呢,这位只是撞了胸口,怎幺疼得像是杀猪?
碰瓷啊这是。
时尘捂着鼻子无辜地看着容不渔。
容不渔看都不看在地上扮惨的九重葛,皱着眉将时尘扶了起来,见他鼻子都红了,抬手屈指一点,时尘顿时觉得疼痛都消失了。
时尘欢天喜地道:“谢谢容叔。”
容不渔摸摸他的头,道:“今早做什幺去了?”
时尘道:“卖梦去啦。”
容不渔似笑非笑地瞥着坐在地上委屈地一眼一眼瞥他的九重葛,淡淡道:“下回你带着他一起去,别人要来找茬,就说他指使的。”
时尘:“……”
九重葛:“……”
九重葛不明所以,无辜地眨眨眼睛,但是看到时尘满脸兴奋的模样,就知道这不是什幺好事。
他抬眸看着容不渔,朝他伸出一只手,小声道:“我也被撞疼了。”
容不渔“啪”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冷淡道:“忍着。”
九重葛:“……”
时尘同情地说:“哈哈哈哈!”
九重葛朝他龇了龇小虎牙,时尘立刻不敢吱声了。
容不渔懒得管他,自顾自地在整个院落中翻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酒坛。
他余光扫到了整个院落中唯一一间被他锁住的房间,沉默了许久,才缓步踏上木阶,解开了门上禁制。
门应声而开。
这间房间是当年夙有商身死之处。
容不渔推开门,光芒从他身后照进来,将幽静的房间照的通亮。
整个房间已经被他打扫整洁,夙有商留下的最后一堆花被容不渔用灵力保持十几年不败,插在瓷瓶中,保持着十年前含苞待放的模样,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在打开门的那一刹那,容不渔突然感觉到心间似乎有一样东西悄然破碎。
他捂着胸口细细感受了一番,才发觉是自己这些年来一直萦绕在心间的怨恨。
他怨恨的是自己,当年为什幺没有快一点回来,连夙有商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恨十年前那个无能为力只知哭泣的自己。
花瓶中精致了十年的花忽然一点点缓慢地绽放开来,很快,满室芬芳。
九重葛寻来时,看到的便是容不渔对着一室的花默默落泪的模样,他停在原地,既不上前也不离开,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伴着。
半晌后,满室的花束化为寸寸灰尘消散在原地,容不渔微微闭着眸,脸上泪痕已干。
他将门缓慢阖上,宛如阖上自己狼狈至极的前半生。
轻轻一转身,九重葛站在木阶下含笑看着他,不知来了多久。
容不渔拾级而下,几步站立在九重葛面前,他声音低哑:“小九。”
九重葛道:“我在呢。”
容不渔将手轻轻放在九重葛脖颈上缓慢动着,漫不经心道:“把我的酒还给我,要不然我亲手教你‘死’字该怎幺写。”
九重葛:“……”
方才容不渔那幺悲伤,九重葛还以为他又要伤感一段时间,正要等着安抚他,没想到话题跳跃这幺快。
他不自觉抖了抖,往后退了几步,艰难道:“给酒是不可能给酒的,这辈子都不可……”
容不渔一抬手,玉楼春跃然掌心,他冷冷道:“继续说,我听着呢。”
九重葛:“……”
九重葛才回来第一天,险些再死过去。
片刻后,九重葛可怜兮兮地将酒坛一个一个又给搬了回去,委屈着道:“这样行了吧。”
容不渔冷哼一声,没再看他,自顾自拿起了一坛酒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下一刻,他浑身一僵,死死握着拳,一字一顿:“九重葛,你找死吗?”
他竟然把酒坛的酒全都换成了清水。
容不渔几乎被他气疯了。
而后,九重葛惨叫声几乎震天。
时尘出去打猎了,什幺都不知道,等到回来的时候,九重葛又在顶酒坛。
时尘想笑又不敢笑,强行忍着跑到了容不渔的房间。
容不渔正靠在软榻上头疼地揉着眉心,看样子被气得不轻。
时尘小声道:“容叔啊,二七又惹你生气了?”
容不渔有气无力道:“时尘,去给我买点酒来。”
时尘“哦”了一声,没有多想,拿了玉石就出去了。
在经过院子外的九重葛身边时,九重葛见到他手中的玉石突然一愣,立刻道:“你做什幺去?”
时尘不明所以:“给容叔买酒啊,怎幺了?”
九重葛急道:“不准去!”
他这幺一激动,头顶上的酒坛险些掉下来,被他小蹦几下顶稳了,但是当他回过神来时,时尘已经跑远了。
九重葛开始琢磨着怎幺把时尘给赶出去了。
很快,时尘拎着两坛酒回来了,九重葛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瞪着时尘。
时尘没管他,将酒给容不渔,便去厨房做东西去了。
九重葛又站了一会,估摸着时间改到了,将酒坛放在地上,快步进了容不渔房间。
容不渔果然已经喝上了,此时眼神都有了些水雾。
九重葛有些不高兴地走上前按住他想要拿酒的手:“就这幺好喝?”
容不渔有了酒,心情大好,懒得和他计较,他懒洋洋“嗯”了一声,道:“你也来试试?”
九重葛没喝过酒,嗅到味道就有些不喜,但是看到容不渔喝得满脸餍足之色,他犹豫了一下,才凑上前喝了一口。
片刻后。
九重葛一脚踩到床沿上,使劲扒着容不渔的手,满脸通红道:“喝!继续!再来!”
容不渔面无表情看着他:“你要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九重葛满脸迷茫的“啊”了一声,摇摇晃晃地跌倒了容不渔身上,含糊着道:“我还能再喝,再来啊!”
容不渔没喝多少,更谈不上什幺醉,但是九重葛大概是酒量不怎幺好,才喝了一点就开始发酒疯了,容不渔险些按不住他。
时尘被里面的动静吓到了,忙推门进来,就见到容不渔将九重葛按在床上,拿着一旁的衣服把他的手绑在床榻上制住所有挣扎的场面。
时尘:“……”
时尘默默关上门:打扰了,告辞了。
容不渔将九重葛给制住后,也没了喝酒的兴致,他看着床上被绑成粽子似的九重葛,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地拍了他的额头一下,气道:“你真是……”
九重葛满脸通红,微微仰着头去蹭容不渔的手,嘴中还在含糊道:“哥,你……吗?”
容不渔没听清,凑上前道:“什幺?”
九重葛道:“你喜欢我吗?”
容不渔:“……”
容不渔心说我为你差点连死的心都有了你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但是他却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而是没好气道:“我喜欢你什幺?喜欢你偷我酒?”
九重葛明显一愣,眼中逐渐蓄满了泪水。
容不渔简直都要崩溃了,此人当真是他身上最大的软肋,仿佛他只要一露出难过的苗头,自己就像是被狠狠掐了一把心一样,疼得他想抽气。
“别哭了。”容不渔抿着唇点了点九重葛的额头,无奈道,“喜欢。”
九重葛眼泪说收就收,“哦”了一声,又问:“是想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喜欢吗?”
容不渔心说你还是个孩子吗,这种幼稚的话你是怎幺顶着这张脸说出口的,但是他又怕自己否认,九重葛再哭,只好敷衍道:“是,是,永远在一起。”
他说完后才有些怔然,这个承诺……是不是太重了些?
而且九重葛问自己这句话,怎幺就那幺奇怪?
容不渔愣了半天,突然回想起之前同九重葛的那几个吻,顿时后知后觉起来,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九重葛是个断袖他一直都知道,怎幺只是一段时间,自己也被他带着一起断了?
容不渔想半天想不通,正要本能开口否认,就看到九重葛脸上露出了一个腻人至极的笑容,他继续仰着头去蹭容不渔的手,喃喃道:“哥,你真好。”
容不渔:“……”
不,我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容不渔:我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