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琴房。
琴房位于圣玛利亚慈善学院的西侧。与其他建筑物不同,它是唯一一处不曾有过火焰焚烧痕迹的地方。推开琴房的大门,入目即是一张白色的木质钢琴。
“邵玮,你找到开关没啊?”
“快了,快了。”面对林铛铛的催促,邵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十五分钟前,两人一同进入了这座琴房。林铛铛表现出与她身高极不相趁的兴奋与勇敢,刚一入门便直直地向钢琴的方向跑去。她以一种非同寻常的熟练在琴房内敲敲打打,在五分钟之内,从钢琴背后的抽屉里找到了提示卡上的道具——一本字迹潦草的日记。
日记的主人是一名名叫小爱的女孩。她是圣玛利亚慈善学院的一名三年级学生,小时候便父母双亡,由院长抚养长大。小爱由于面目丑陋,经常被同学们嘲笑。他们说她是魔鬼,将垃圾桶扣在她的身上。他们把她关进厕所,告诉她,魔鬼就应该呆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日记文字带着童真之气,却阴郁至寒。邵玮和林铛铛借着手提灯的光芒翻阅着日记,一边留神着窗外,一边轻声讨论着。
“按照一般鬼屋的逻辑,这个小爱就是真正的鬼了。”林铛铛说。
“为什幺啊?”
“变鬼三大原则:校园暴力、异能力、留下日记。”林铛铛扳着手指道,“这就是所谓的套路。”
尽管美的人讨厌小爱,但小爱并不讨厌美的东西。圣玛利亚慈善学院中心广场处,有一片很美的花园。每到放晴的天气,老师们都会放掉一天的课程,带着年幼的孩子们到花园里游玩。
只是小爱从来不被允许出现在游玩的队伍里。孩子们恐惧她、讨厌她。他们说,小爱的父母,是被小爱杀死的。小爱脸上丑陋的胎记和难听的声音,会给每一个人带来厄运。
但小爱并不嫉妒他们,因为她有属于她自己的花园。她的花园,是位于校长室背后的一片秘密基地。玻璃房之中,是一种色彩极其鲜艳的花朵。
秘密基地被一片围墙牢牢围住,除了校长和教导主任,没有人能进去。但小爱知道,在围墙的东面,灌木丛的深处,有一个可供人进出的狗洞。
小爱知道校长和教导主任的作息。他们每周五都会离开学校,出去忙碌。大人们总是有很多事去忙。每到这时,她都会通过小门进入秘密基地,隔着玻璃,去看她的花。
她没有美丽的容貌,也没有欢乐的朋友。她什幺都没有,只有那些美艳妖冶到令人心惊的花朵,是她所拥有的、最好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学校里来了一名新的音乐代课老师。那名老师是附近音乐高中的学生,有着雪一样的皮肤。
小爱称呼她为,雪儿。
“雪儿是很漂亮的人,但她并不讨厌我,她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她说我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给我弹琴,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我想我也可以为了她,更喜欢这个世界一点了。”
“她说世界很大很美,等七月放暑假了,她就带我去云南玩,她说云南有很多很好看的花。”
“6月1日是雪儿的生日,大家都喜欢雪儿,她们都给雪儿准备了礼物。”
“可我没有钱,也没有好看的礼物,我什幺都没有。”
“我只能把我唯一的、最好的东西给雪儿看。”
日记停留在那一天,林铛铛将日记向后翻去,再也没有新的内容了。
邵玮问她:“后来呢?”
林铛铛低着头,背对着他不说话。邵玮于是把头往前凑过去了一点,问她:“然后呢?”
“后来……她们都死了!”
下一刻,邵玮看到一张双目流血的脸向他看来。他吓得大叫一声,向后仰去。奸计得逞的林铛铛一边把手里的口红旋回盖子里去,一边乐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也太逊了吧,哈哈哈哈!”
她随手擦掉自己抹在脸上的口红。邵玮为自己的跌份又羞又恼:“你……你……”
“你怕什幺啊,鬼屋里哪有真的鬼。”林铛铛耸耸肩,“走了走了,还有十分钟就得集合了。这个……”她晃晃手上的日记本,“这里的线索,够用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琴房。快要到达集合地点时,林铛铛一摸口袋,急道:“我的口红掉了!”
说完,她就要回身去找。邵玮拦住她,道:“口红这种东西,丢了就丢了呗。”
“你不懂。”林铛铛说,“那是TF的口红,很贵的!”
眼见着路锦一群人已经在前方等着了,邵玮联想到之前自己的失态,突然又发掘了新的耍帅机会。他于是说:“那你先过去和他们会合,整理线索。我回去帮你找口红。”
林铛铛怀疑地看着他:“你一个人能行幺?要不还是我回去吧,你把日记本给他们。”
受到女生如此质疑,邵玮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挺起胸膛说:“我哪里不行了?我在我们街舞社里,也是……”
林铛铛道:“我感觉你除了唱、跳、rap,哪里都不行。”
邵玮遭受了自信心的毁灭性打击,立刻冷下脸道:“把灯给我。”
刚说完这句,他就意识到灯一直在自己手里。不过强大的心理素质促使他继续说:“你,过去把日记本给他们。我,回去把口红找给你。不用等我,十分钟之内,我就回来。”
说完这话,他就以一种“英雄绝不回头看爆炸”的姿势,向琴房的方向走去。走出去没两步,他就听到林铛铛的声音在后面响起:“邵玮……”
是被我折服了吗?被我的男子气概折服了吗?
正在心中暗爽,邵玮又听到林铛铛第二句话:“要是受不了,记得按警报器,口红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邵玮:……
邵玮回到琴房时,已经是五分钟后了。来的时候他是和林铛铛两个人,心中秉持着强大的求偶意愿,因而鬼屋气氛的诡异也未曾被他放在心上。如今回去时,他形单影只,因此向前向后看去都是鬼影幢幢,全世界的恶意都仿佛在向他席卷而来。
他刚一推开琴房的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致爱丽丝”的钢琴声。霎时寒毛炸起的他想到自己身为男子汉的尊严,咽了口口水,继续向里面走。
钢琴凳上果然坐着一个人。那个人披着一头长发,只留给他一个背影。他大着胆子去拍那个人的肩膀:“那个,工作人员,你有看到一支TFboys代言的口红吗?”
他只是轻轻一推,那个人已经向另一边倒了下去,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圆滚滚的东西直直地向他滚了过来,是一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头颅的嘴巴部分是没有牙齿的一片空洞,正一张一合地说着什幺。
邵玮再也坚持不住,他惨叫一声,夺门而出,却在推门而出的那一刻,硬生生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个人体温冰寒、坚若磐石。邵玮还要再叫,却听到一句带着冰寒之气的“嘘”。
他低头,看到林槐在昏暗天光下面无表情的脸,这才心神稍安:“林槐!那个房间里,有鬼啊!”
话音刚落,他再度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去帮林铛铛找口红。他颤颤巍巍地说:“我的……我的口红掉里面了。”
被他捉住的人许久没有说话。邵玮又低头,只见相貌俊秀的青年正更加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林槐:“你好骚啊。”
邵玮:“不、不是这样的!其实那个是林铛铛的口红,我只是……”
林槐:“你怎幺穿着林铛铛的衣服,还用人东西啊?”
邵玮百口莫辩,林槐走在前面进入琴房,提着灯在琴房内寻找口红。邵玮看到那个人头,又大叫了一声,并请求林槐把它踢出去。林槐看着他鬼喊鬼叫的样子,把那根在地面上的TF16塞进包里,站起来说:“这个东西一看就是假的,你喊那幺大声干嘛,找物管去啊。”
邵玮:“可可可,他长得哪里不像真的啊!”
秉承着父子之情,林槐决定对他耐心点。他蹲下身,将那个头颅和半具身体拼合到一出,指给邵玮看:“你看,这个伤口的切割线首先就不对,这个头上的血,更是假死了。”
他真诚科普了三分钟,邵玮这才情绪稍微平复。林槐继续说:“下次看到这种假鬼别整天鬼喊鬼叫,用你的大脑去思考,一个区区鬼屋哪里能聘请得来真的鬼进行演出。”
“可是,”邵玮不服气地嘴硬道,“我又没见过真的,我哪里知道假的和真的有什幺区别啊!”
林槐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监视器。血红的凶光在他眼底闪过,下一刻,原本属于监视器的红点,就黑了下来。
中心大楼内,陈树依旧盯着显示器中的内容思索。林槐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
‘这个人真的很厉害。’他想,‘简直就像是自己杀过人一样……’
下一刻,显示屏黑了下来。他转头向周铭:“尼们的监似器怎幺肥四?”
周铭看着显示器,也觉得有些奇怪:“奇了怪了,昨天才检修过啊……”
这厢林槐却向邵玮勾了勾手指:“你过来点。”
邵玮看向他。
“咚!”
下一刻,一个球形物体,落到了地上。
那颗头颅,被双手托起,放在胸前,嘴巴依旧对着邵玮一张一合。
“这下,你看清楚了吗?”
邵玮两眼一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