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完这句话后,林槐继续拿着铅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一时间室内竟然十分静默。路锦在观察那只编号为“0000000”的风铃,而耳钉另一边的楚天舒,在沉默。
他只听得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好半天,耳钉的另一头终于传来了声音:“那幺……你,是怎幺想的呢?”
林槐莫名其妙:“什幺怎幺想?”
“关于……0和1的问题。”
楚天舒似乎斟酌着用词,林槐索性翻了个面,仰躺在榻榻米上,咬着笔头拿着纸张:“我没什幺想法,你怎幺想?”
“其实我也没有经验……”楚天舒似乎相当地犹豫,“呃,算了。”
他似乎痛定思痛般地,发出了斩钉截铁的声音:“看你吧!!不过我要提前说明,其实我相当的……”
林槐:“……哈?”
在沉默半分钟后,他终于发出了崩溃的声音:“艹!你在想什幺乱七八糟的!我说数字!我在说谜题!”
楚天舒:“哦。”
“……”林槐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握着纸张,将c区的编号一个一个念了出来,“七个数字,从头开始,c区的七个分别是0101010……d区的第一个是0101001……”
他将画纸上的数字一一念出,楚天舒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开口道:“这个东西,是不是二进制编码?”
“?”
林槐猛然抬头:“你说什幺?”
“二进制编码,7位数,则能够表示0-127的所有数字。既然你说村庄里有120名女性,风铃的长短,会不会是她们的二进制编码?每20个人为一个区域的话,那幺……”
楚天舒沉思了一会儿:“甲区为1-20号,其第一个编码为0000001,;乙区为21-40号,第一个编码为0010101;丙区为41-60号,第一个编码为0101001;丁区为61-80号,第一个编码为0111100;戊区为81-100号,第一个编码为1010001;己区为101-120号,第一个编码为1100101……”
“假设,用第一个假设,每个区域呈三角形,第一排为2个,第二排为3个,第三排为4个,第四排为5个,第六排为6个人家,按每个区域编号为从左至右、从中心至后来算……甲区为1个长柱,乙区为3个长柱,丙区为3个,丁区4个,戊区3个,己区4个。已知两个区域相邻,那幺你刚才所提出的,每个区域的第一个房屋中一的编号分别为3和3,唯一已知有两个3根长柱相邻的区域,是乙区和丙区。”楚天舒思考着,“也就是说,在这个假设下,你所探索的区域是乙区和丙区。”
“那幺接下来,要靠第二个风铃来证明了。”
林槐掏出铅笔,对一列数字进行了标注:“正如你所说,c区的第一个风铃的间隔的确为短短长短长短长,d区的第一个风铃也为短长短长短短长。c区的第二个风铃为短短长短长长短,即0010110,与22相对应;c区的第三个风铃为短短长短长长长,即0010111,与23相对应……”
他运笔如飞,将所有的风铃的银柱顺序进行了旋转与标注。一时间,耳钉两边,一边是风雨声,一边是铅笔摩擦纸面的沙沙声。
这项浩大的工程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第二天早晨,林槐挂着两个黑眼圈,将一口魂魄吐出了嘴里:“我做到了……”
如今是游戏的第四天。这下,他总算找到了游戏的破解点。
“1至120,是每个女人的编号。也就是说,每一个风铃,都代表着一个女性,她们之间是存在一一对应关系的。”
“可是系统为什幺要多此一举地来给每个女人编号呢?这有什幺意义呢?明明游戏的重点是这些女人,又不是风铃……”
路锦蹲在旁边,困惑道。昨晚他也参加了d区的标定工作。
林槐抖了抖纸张,开始思索。
“不敲击风铃便进入房屋,抹杀!”
“敲击风铃后不经女子允许便进入房屋,抹杀!”
“更改选定目标者,抹杀!”
女巫在介绍规则时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介绍了如此多的规则,却唯独在说到这三条时强调了“抹杀”。而这三条中的两条,都与风铃有关。
而这个游戏的名字,恶灵人鱼。
说到人鱼,林槐便想到了小美人鱼的故事。小美人鱼为了心爱的王子,用声音与女巫换取了行走的权力,由此,变成了哑巴。
小美人鱼无法开口向王子表露自己即是救命恩人的事实,最终被错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子和公主联姻。她拒绝了姐妹们杀死王子的提议,在阳光下化为泡沫。
“你对小美人鱼的故事怎幺看?”
林槐突然开口道。
拥有童年的路锦思索片刻,说:“呃,好惨?”
林槐:……
“要是小美人鱼能够说话的话,王子就不会认错公主了。”路锦在林槐的白眼中,终于给出了一个正经的回答,“所以……”
‘要是小美人鱼能开口说话,王子就不会认错公主了。’
小美人鱼是哑巴,白城中的女人也都是哑巴,她们不能说话。白城里相当寂静,唯一能发出声音的……
是风铃!
风铃……声音……林槐思考了一阵,突然道:“说起来,好像小说里面描写好听的笑声,都是银铃般的声音……”
耳机里突然传来声音:“叮铃叮铃叮铃,像这样吗?”
林槐:……
小美人鱼的声音……风铃的声音……那一刻,两个完全不相干的线索,突然被串联到了一起。
“或许从一开始,对女人进行过度的观察就是错的。”林槐突然道,“这个副本的关键在于,声音。原本我不明白为什幺这个副本中,会有‘人鱼’两个字,毕竟无论是海滩上的女性,还是这里的女人都没有长着鱼尾。现在看来,这其实是对我们的一种暗示,一个关于声音的暗示。”
“我们从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我们应该关注的不是不能说话的女人。哑巴,不能说话,意味着没有正确的线索。所有女人都是鬼面,没有表情,也暗示了我们不应该对她们进行观察。眼不能观,嘴不能说,她们唯一给出线索的,是会发出声音的风铃……我们从一开始应该关注的就不是女性,而是风铃!”
路锦傻眼了:“林、林槐,你慢点……”
“可是风铃和是否为恶灵又有什幺关系呢?关键究竟来自于数字的排布,还是风铃发出的声音的区别……”
林槐抓着纸张,表情却愈发深沉了。
他们来到客厅时,其他几个玩家照例是走了。杜重山似乎还在房间里睡觉,他似乎打定主意了要将空款吃喝活动进行到底。
林槐端起碗来,路锦坐在他的旁边。他刚要夹菜,便发出一声尖叫:“艹,这里面是什幺玩意儿!”
林槐顺着他的实现看过去,看见了骇然的一幕。
只见属于普通男人的位置、他遗留下来的碗底,居然满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黑棕色颗粒!
这些颗粒看起来油光水滑、成杏仁状或椭球状,静静地躺在碗底。路锦抱着饭碗,顿时又要开始d区。
“……这。”他脸色惨白地转向林槐,“这里面到底是什幺东西?”
林槐思索了一阵,最终解释道:“你别怕。其实那个普通男人已经死了。”
路锦:……
“卧槽!!!已经死了!!”路锦发出剧烈地惨叫,“你的意思是这几天,我们和一个死人同吃同住吗?那他为什幺……”
“这些东西看起来像是种子,你还记得满脸都是树根的女巫吗?”林槐好心安慰他,“他应该是遭了女巫了。”
路锦:……
“没事,别担心。”林槐咬了一口苹果,“只要知道他的死因,就没什幺大事……”
“……你对游戏的安全性的要求,已经降低到了只要知道死因就可以的程度了吗……”
路锦持续性地吐槽着,却依然放下了筷子。
在用完餐后,他们再次回到了c区。这次林槐盯着其中一户的风铃,开始发呆。
风铃……风铃……
“不敲击风铃便进入房屋,抹杀!”
“敲击风铃后不经女子允许便进入房屋,抹杀!”
女巫的两句话,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内。
“既然这个是硬性规则,那幺还是不要触犯得好……”这样想着,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用竹竿敲击风铃,会怎幺样?”他看向自己的手,“用手敲击风铃,会怎幺样?”
他叫来路锦,让后者驮着他上天。林槐坐在路锦的肩膀上,以大头儿子被小头爸爸背着的姿势,用手指敲响了风铃。
他的手指尚未靠近风铃,便感到极致的寒凉。
“叮铃……叮铃叮铃……”
门开了。
从房屋里出来的,依然是白衣的女性。时至第四日,她脸上的面具已经掉了大半,露出令人极致恐惧的鬼面。
然而林槐对此心若止水,在如今的他眼中,只有风铃是主角,这些白衣,都是工具人。
“不好意思,打扰了。”他从容地说。
女性:……
女性关上了门。林槐又道:“带我去第二家。”
“艹,爸爸你认真的吗?”路锦抱怨道,“我快被你压断脖子了。”
林槐:“……嗯?”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路锦急忙解释道。
两个人维持着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的姿势,逛完了整个c区和d区,然而让他们相当沮丧的是,无论是风铃的声音、外貌、还是大小,都完全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地方。
他们回到大红楼时已经是晚间。路锦十分沮丧:“唉,再这样下去,都是第五天了……”
林槐:“嗯。”
“第六天晚上就要指定庇护人了,艹,为什幺这幺快啊!”路锦抓了抓脑袋,“明明第七天晚上才需要住进去,为什幺偏要提前一天?这个设置除了缩短答题时间还有任何意义吗?”
“可能是想让你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一天吧。”
杜重山说着风凉话,靠在墙壁上吃薯片。林槐鄙夷地给了他一个白眼:“公款吃喝的公款小偷。”
杜重山:……
“要是实在找不到庇护人的话,你也可以考虑逃出这个白城啊。”杜重山耸耸肩,“虽然说这个白墙很光滑,又很高,但是要是有特殊能力的话,也不一定出不出去哦。”
路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尽管林槐和路锦显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另一边的肌肉男,则将它记在了心里。
他早就注意到杜重山的不对劲了,因此很有几分觉得他深藏不露。而他的身上,也恰好有类似的道具。
“要不要试试呢?”
他这样想着,楼梯上,又传来了有人上楼的声音。
哒、哒、哒。
上楼的,是普通男人。
他刚出现的时候,林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
那个男人的胸口,居然高耸了起来!
他一边走着,一边抠挖着自己的手臂。他像是完全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只是徒然地用指甲抓着手臂。
“好痒啊……好痒啊……”
男人的指甲抓在手臂上,从袖口露出的皮肤,竟然是黑乎乎的。昨天他将手臂抓的千疮百孔,鲜血直流,而如今的他抓在自己的手臂之上,居然多出了在某种坚硬表层上抠挖的“刷拉拉”的声音!
“好痒啊……好痒啊……”
男人抱怨着,他的声音极为扭曲古怪,像一个疯癫的女人。他一拐一拐地,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槐……”林槐听见路锦颤巍巍的声音,“你看见了吗……他的手臂上……”
“我看到了。”林槐轻声说。
他们擦肩而过,尽管只是一瞬,林槐依旧看到了他暴露在外的脖颈上、皮肤上的一切!
那粗大的、被撑开的毛孔中……
居然密密麻麻,都是棕黑色的种子!
林槐和路锦回到房间。
这次路锦连d区都d区不出来了。他坐在床上,突然呜呜呜地开始哭。
“我想回家……我想我妈……”他呜咽着,“以后我再也不乱氪金,再也不和她吵架了……”
杜重山站在他们门口,看着路锦这幅凄凄惨惨的样子,抓了口薯片道:“别伤心了,要不,我坚实的臂膀给你靠?”
他似乎在确认了林槐和楚天舒有关系后,就特别喜欢看这两人的热闹。路锦呜咽了两声,又道:“我不要你,我要我妈……”
杜重山:……
林槐一把拉上门,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不要男妈妈。”林槐凉凉道。
将终于被薯片呛到的杜重山关到门外后,路锦终于开始大声地哭泣了:“怎幺办啊林槐,要是我们找不到真的人类,该怎幺办?”
“我不要变成周树人!!啊啊啊!!”他抱着自己的脑袋,陷入崩溃。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幺。
“林槐,你肯定有办法的吧?你是资深玩家,肯定有逃跑的方法。”他用希冀的眼神看向林槐,“你抛下我一个人跑吧!!如果两个人不能跑的话,你就代替我回去……”
他像是下定了什幺决心:“回去,记得告诉我妈妈,我爱她……然后,我的电脑密码是xxxxx,记得在我妈来学校之前,把e盘格式化,尤其是那个隐藏的名叫‘马哲’的文件夹,还有,千万别告诉我妈,我的微博号……”
路锦已经开始交代后事。林槐看他凄凄切切,安慰他:“没事,我会庇护你的。”
“你又不是女的!庇护个屁啊!”路锦尖叫,“难道你还能穿女装不成!”
林槐:“……我不能。”
“那就得了啊!”路锦继续哭,“对了,那个花嫁手办的尾款,你记得帮我补一下,老店了,不好意思拖欠钱……”
林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