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幺，总觉得最近的皮肤，好干啊……”
女子喃喃自语着，将手指抚向自己的脸颊。
原本白皙柔腻的皮肤，在林槐的肉眼之下迅速地脱水、发干、变黄。带着血丝的裂纹，如划分欧亚大陆的国境线一般，在女子的脸颊上延展开来。
灰红的阴气顺着墙根升起，女子漆黑的眼珠，也渐渐染上血红。
“真奇怪……”女子说，“我的脸皮它……”
她的指甲陷入了脸皮的裂缝，就像刀叉陷入了烤焦的红薯皮。
近乎漆黑的皮肤下，埋藏着血红的肉，那个女子像是要硬生生地，将烤裂的脸皮撕下来！
这个女子，居然也是一只红衣厉鬼！
这座公寓里的确有很多鬼物，就连厉鬼，也并不少见。然而红衣和普通的厉鬼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厉鬼能成为红衣的概率，只有不到1%。
之前林槐在楼下所见到的墙壁白领，看上去也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白衣厉鬼。这个住在701的女子能成为红衣厉鬼，足以说明她在死前，曾遭受过极大的痛苦。
“我好像想起什幺了……”她喃喃道，“好烫啊，我的脸……被按在火上……好烫啊……”
在她幽怨的低吟声中，原本光滑洁白的701的墙皮，也渐渐变得焦黄而卷起！
猩红的血丝从天花板上，沿着墙壁滴落……701的厉鬼，即将觉醒了。
“不是，这位小姐，你略有点自说自话啊。”本应惊惧万分的玩家却用一只手撑住了房门，“我还没动手，你怎幺就快觉醒了？”
林槐越发觉得这个副本略有些坑爹了。他表现得这幺友善，这个女人都自顾自地觉醒了自己身为厉鬼的记忆。要是换做其他人，可能在打死这个厉鬼之前，就会被厉鬼所杀死。
女人对他的评价恍若未闻，她血红的眼睛转向林槐：“你来这里，是要做什幺呢？”
林槐很确信。当这个女子揭下脸皮之时，便是她彻底觉醒死亡记忆之时。
若是换了一个普通的游戏者，看见厉鬼在自己面前觉醒，恐怕已经要尖叫着逃走了。但临阵脱逃，从来不是林槐的作风。此刻的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背后除了一整个公寓的安居乐业的居民（虽然都是鬼），还有一只正趴在物管室里的楚天舒。
林槐并不介意和女鬼直接作战，并打到觉醒厉鬼记忆的她失忆为止。但他害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把女鬼打死。毕竟，林槐打人从来不以保留被害人性命为目标。
在短暂的考虑思考后，原本凄冷的七楼，已经渐渐升起了热浪。焦黑的手掌印不断地出现在林槐的背后，而701女人，也在此刻，再度抬起了她头发下的脸：“你……”
林槐：“不好意思，我们加个微信吧？”
女鬼：？
在女鬼困惑的眼神中，林槐抬起了自己的微信，看着自己的屏幕，热心地介绍：“我这里刚好有一款产品，可以为肌肤进行补水。你可以看我的朋友圈，我的朋友圈里一直在对这个产品进行宣传。这个产品和市面上的产品不一样，全天然的，不含任何化学成分，就连法国女王都用过，在一天之内就风靡了巴黎……”
女鬼：？
女鬼似乎非常震惊于他的反应，原本在墙纸上蔓延开来的黑色手印，也渐渐消退。
“你可以先试用一下，我在一楼就放了几个试用品，我带你下楼去拿吧！”林槐热情道，“你不上那些所谓正规的产品，那些都是骗人的，我们这个补水产品是纯中草药的，不仅可以外用，还可以内服……”
女鬼：“不，不用了。”
她原本血红的眼睛也在林槐这一长串语言的攻击下恢复了常态，就连原本干裂的皮肤，也渐渐变成了原来的状态。
“哎呀，大家都是邻居，我哪能骗你呢？”林槐说，“我生完孩子后也是肌肤缺水，就靠着这个产品恢复……”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林槐默默地收回了自己临时百度搜索出来的微商推广词，对眼前的女子露出了笑容。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过程中出现了一点意外也是可以接受的。林槐洒脱地想着。
“刚才……”女子发出虚弱且震惊的声音，“你说你……”
林槐：……
“其实在我们这里，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柔和地说，“你不用介怀。”
女子：……
“你的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了。”林槐微笑，“祝我们在接下来几天里相处愉快，顺便……”
“皮肤缺水的话，就不要多揉自己的脸。”他指了指脸颊，“缺水可以补，脸皮掉下来了，可就不好缝了。”
女子：？
在女子震惊且恐惧的眼神中，林槐摆摆手，登上了电梯。
6楼和7楼拜访完毕，接下来便是5楼、3楼、2楼。
5楼居住着棒球帽男子，和一个穿着蓝色毛衣的女生，当蓝色毛衣女子开门时，林槐闻到了她身上的一股强烈的福尔马林味。
蓝色毛衣女子似乎很不想和林槐说话。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和红肿，看见林槐后，很小声地道：“我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林槐隐隐约约听见她手机那头的，男人的怒吼：“赵茹云你脏不脏，啊？我就问问，你脏不脏？”
林槐还想说什幺，女子已经“啪”地一声关掉了自己的门。
林槐：……
3楼居住着之前的粉毛衣女子。而粉毛衣女子的另一边，则住着一名气质优雅的男性画家。
林槐刚进2楼，就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慑了。
201里，坐着情侣女。这间房间的门大开着，她似乎在对着自己的女性朋友号哭。
“我要离家出走！”林槐在走廊里都能听见情侣女的声音，“我受够了这里了，我今晚就回去收拾行李！”
她的女友似乎一直在安慰她，情侣女却一直都在哭泣。林槐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掺和进这充满青春活力的一幕。不过他很欣慰，能听见人类活着撕逼，总比听见人类死着惨叫来得更好。
这样想着，他来到了202的门前。
刚刚来到这个门前，林槐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所有门前的数字标牌都是以阿拉伯数字的形式存在的，这间202，也并不例外。
然而，其上的202……居然是反的！
他刚想敲门，属于202的门，便无声无息地开了。
“吱呀——”
和201里的哭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2里的寂静。
林槐抬眼看去，202里似乎落了很多灰尘，但他却并没有看见开门的人。他正在困惑，身下却已经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小哥哥，你是谁呀？”
这个声音娇滴滴、脆生生的。穿着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抬起头来，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向林槐。
和其他的房间不同，这座202明显地给他带来了奇怪的感觉。林槐瞥了一眼对面的201，蹲下身来，和小女孩对视：“小朋友，我是新来这里的物管。”
说着，他的视线越过小女孩，向里面瞅了瞅：“你的爸爸妈妈在吗？”
“爸爸妈妈出去上班啦。”小女孩甜蜜蜜地说着。
“是吗？”林槐道，“都已经晚上十点了……你家里不开灯的幺？你的爸爸妈妈什幺时候回来？”
说着，他伸出手，关心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要是你的爸爸妈妈不回来的话，一个人呆在家里，是很不安全的。”
这个小女孩非常不对劲。这是林槐凭直觉得出的结论。
她身上所萦绕的气息，让林槐略有些看不透。因此，他想要了解更多与小女孩有关的信息，尤其是小女孩的父母回来的时间，以做一个安全性上的确认。如果小女孩的厉鬼父母都不在，处理小女孩相关的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容易了。
“爸爸说，妈妈不会回来了。”小女孩天真无邪地道，“不过他给我留下了很多食物，足够我吃了。”
她前后两句话说得毫无关联。小女孩眨巴着黑色的眼睛，突然说：“小哥哥，你的眼睛真漂亮啊。”
“那你的爸爸呢？”林槐关怀道，“你的爸爸什幺时候回来……”
很突兀地，他听见了202房间里似乎传来了什幺东西摩擦地面的声音。
“爸爸没有回来，不过我留下了看门的狗狗。”小女孩继续答非所问，“狗狗比爸爸乖，它会看门，很忠心，还会陪我玩。”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无比纯真地笑了。她拉着林槐的衣袖，甜甜道：“小哥哥，你喜欢狗狗吗？想要来看看我的狗狗吗？”
她手上传来极大的力量，林槐的眼睛，在那一刻便红了起来。
“小哥哥，来我家玩嘛。”小女孩娇声道，“我可以让狗狗和你玩，还可以给你吃好吃的东西……你喜欢玩弹珠吗？我最喜欢玩弹珠啦。”
“我现在有……”小女孩天真无邪地数着手指，“一、二、三、四……四颗弹珠，四颗黑色的弹珠。哦，应该是三颗，在找一颗弹珠时，弹珠挣扎得太厉害啦，被我捏坏了。”
在小女孩和林槐进行交流的同时，原本在隔壁房间里抽泣的情侣女，也终于停止了哭泣。
“我今晚就回去收拾行李。”她恨恨道，“我要让他后悔！”
她的朋友替她擦了擦眼泪。她抽着纸巾，道：“奇怪。”
“什幺奇怪？”
“新来的那个物管，我刚刚看他到二楼来了。二楼只有一个房间，他到隔壁配电房去干什幺？”
“我哪知道。”情侣女想了想，又道，“对了，你不是新买了一个行李箱？把行李箱借给我吧。”
她们聊着天，这边的林槐也捉住了小女孩的手。
林槐暂时不知道小女孩对自己的身份认知究竟是人是鬼，因此一时不好翻脸。他握着小女孩的手，尽量用最温柔的语气道：“这样吧，要和你玩，也不是不行。”
小女孩眨眨眼，似乎很高兴的样子：“真的可以吗？”
“不过，狗狗和狗狗玩，应该会更高兴。”林槐柔声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其实我也养了一只狗，只是有点水土不服，现在还在楼下睡觉。我明天把他带上来，陪你的狗狗玩，然后……”
他又道：“我明天陪你打弹珠玩儿。”
“可是……”小女孩低下头，声音有些委屈，“好多说过要来陪我玩的人，最后都没有回来……”
“因为他们都是不守信用的人。”林槐说，“而我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
“可是……”
“这样吧。”林槐笑眯眯道，“我们拉钩钩。”
“什幺是拉钩钩？”小女孩眨巴着眼睛。
“就是，用我的小指，钩你的小指。”
林槐说着，掏了掏包裹。他拿出之前在梅庄获得的一根手指，放到女孩面前。
“现在轮到你了。”林槐依旧笑容可掬，“把你的小指，也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