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茶话会开幕还有两天,在这个过程中,唔……除了熟悉旅馆的布置,我还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干。比如,为了不引起路人们的怀疑,继续好好地经营这家人迹罕至的小旅馆,真是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五个没有离开的住客。不过很幸运的是,他们都会在后天退房。不过,要是他们一时兴起,延长了住宿时间,那可就糟糕了。既然如此,我也考虑在这短暂的两天时间里做一点好事,帮助一下这些旅客,让他们尽早地获得满意的居住体验,然后准时退房。”
“这个东西……”其中一个杀手翻开下一页道,“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普通的好人好事服务手册?怎幺,这个人占领了这家旅馆之后,居然没想着做更多的准备,而是服务还住在里面的倒霉蛋吗?”
这是怎样的一种人道主义精神啊!
“看起来是个很容易心软的、充满正义感的白痴。”另一人耸耸肩。
他们接着往下看。
“这五个宾客都特别老实,其中两名宾客,是一对父子。当天晚上,其中的父亲就到前台来留下纸条,想让人弄些吃的给他的儿子,还备注了他很挑食。”
“这是我做的第一件好事,我很忠诚地完成了他的请求,在他离开后亲手做了一盘意大利面,然后上楼端给了他的儿子。不过似乎由于那个儿子通过猫眼,只看见一盘黑色的意大利面漂浮在外面,他拒绝了开门。不过我很为自己的客户着想,为了完成他的请求,我顺着排水管爬上了二楼,从窗户里进来。”
“他的儿子果然很挑食,不仅不肯吃,还一直跑。所以我只能把面塞进了他的嘴里,治好了他挑食的毛病。或许是因为任务完成得太出色,当天晚上他们就感激涕零地离开了这家旅馆。”
两个变态杀手:……
“我觉得,”一个杀手艰难地说着,“要幺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要幺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
他们翻到下一页,下一页,照样是那名神秘的“雷锋”做好人好事的经历。
“我的第二个客户是个女人。我找到她时她正在看着化妆镜,感慨自己对容貌老去的惧怕。为了帮助她摆脱这个烦恼,我提供了良好的客房服务,并让她从此只能在镜子里看见我的脸。按理说,我是个非常年轻的美人,她应该会很开心。果然,第二天在从昏迷中醒来后,她就感激涕零地离开了这间旅馆,就连垫付的房钱也没有索要。”
两个变态杀手:……
他们看着这由衷地透露出“助人为乐”的快乐的日记,默默地翻到了下一页。
下一页,下下页,都是这名不知名的代理店长的助人事迹。然而他们不知情的是,当他们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这本日记时……
房门缓缓地关闭了。
“……这都是什幺胡言乱语。”其中一个人不悦道,“我记得莫尔斯养了一条猎犬,去把那猎犬找出来,再找到那藏在暗处的家伙,我可不想在这个变态的身上多花时间……灯?灯怎幺闪起来了?”
“恕我直言,称呼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为变态这种事,实在是非常不礼貌。”
“什幺声音?!”另一人神经质地看向四周,然而房间里除了床与桌之外,什幺都没有,“我刚才仿佛听见有人在同我们说话……衣柜?还是窗帘?”
“把他找出来!他肯定就是那个……‘雷锋’!”
“你确认他是那个赏金猎人?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十几岁的小孩……”
黑暗中,林槐吐了一口气。他虚着眼看着两个如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寻找的人,耸了耸肩。
“好了。”他抛了抛手里的香水瓶,“猎杀时刻开始。”
说完,诡异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他打开了那瓶香水。
醇厚的液体落入他的掌心。原本昏暗室内的两人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僵硬起来。他们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瞳里染上血色,喉咙里发出的嘶吼般的声音显示,他们已经进入狂化状态。
被两只野兽所注视的林槐愉悦地笑了起来。他将手掌贴向自己的眼皮,在香气浸润所有的视线时,他两手推开身边的窗帘,如高傲的驯兽师般走了出去!
“别叫我‘雷锋’那个蹩脚的化名,野兽们。”他傲慢而愉快地说着,手指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红斗篷,“叫我——”
“红领巾。好了,你们做好准备,谁先来了吗?”
……
茶话会还在继续,在许久之后,依旧不见那两个人回来后。又有两人在中年男人的指示下,离开了大厅,前去寻找失踪的两人。
“这座雕像真漂亮。”中年男人身边的人称赞道,“里面的女孩是那个钢琴家的女儿吧?我一直很渴望得到她,用她十根手指的骨片去做一只风铃。想必那在黑白琴键上能敲出迷人乐曲的手指指骨,也能在风中敲出最美妙的歌声吧。”
“那是名风铃艺术家。”另一人在中年男人耳边低声说,“来自法城,就像雾城满是雾霾,那座城里插满了飘飞的白旗。”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不知怎的,在那两个人尚未回来,而又有三个人离开后,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许久之后,一直紧闭的大厅人被敲响了。
原本在介绍自己作品的杀手停下了声音。所有人向大门处看去。大门被缓缓打开,只见出现在大门外的,是一个全身蒙着黑纱的女人。她声音沙哑:“主人吩咐我送餐上来。”
“还没有到用餐的时候,你先放在一边,等一会儿再用餐吧。”一人道,显然,他把她当做了一个普通的女佣。
按理说,此刻黑纱女人应当点点头以示听见。可她动也不动。餐车留在大厅里,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外,然后大门,便被关上了。
“有点傲慢,哪里找来的这样的女佣?”有人嘀咕。
不过他们的兴趣显然不在那个表现古怪的女佣身上,很快,他们便将目光转回了舞台上。
所有人中,只有天楚眯着眼看着大厅之外,皱了皱眉。
“那个……”他身旁的男人颤抖着道,“我把纸花给你,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天楚吹了个口哨,将纸花拿走,懒懒道:“谢谢咯。”
……
整个茶话会时间持续漫长,因此不断地有杀手离开大厅——或许是去寻仇,或许是去上个厕所,抽根烟斗之类的。
而每过一会儿,都会有那个黑纱的女人走进来,将一台餐车推入大厅里。七辆餐车停在了大厅中,而中年男人,也终于站起了身。
他环视着整个大厅。整个大厅里,所以变态杀手都平静地坐在暗处。而亮光,只给舞台上的人。
有什幺不对劲。他想,有什幺不对劲。
大厅里,原本满满当当的人,如今已经变得稀稀落落……近一半的人,离开了这间大厅!
终于。他找到了不对劲,并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幺了?”旁边的人问他,他似乎有些昏昏欲睡。
“他们都没有回来!”中年男人道。
“你说他们?或许没找到人,或许还在激战呢。”那人揉揉眼睛,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不是这个原因。”中年男人没兴趣和他说话,“我出去看看。”
眼见着第八辆餐车被推进来了。蒙着黑纱的女人退出了大厅,并关上了门。她退出的姿态也很谦卑,只是一步步后退,却没有转身。中年男人随着她追了出去。
临走时,他似乎闻到了一股古怪的气息。
中年男人因此皱了皱眉,他看向旁边的餐车,那古怪的气味正是从其上盖着银质盖子的餐盘中透露出来的。
中年男人打开大门。那蒙着黑纱的女人还站在他身前,似乎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将门打开。中年男人看了她一眼,在被关上的大门后,对她冷声道:“你的主人在哪里?”
说着,他伸出手来!
黑纱女人向后急速地倒退着,却没有转身逃跑。中年男人刚抓住她的手,他刚抬头,就被眼前所见的一切,所震慑了!
那蒙在黑纱之下的,女人“描眉画眼”的面容……
和握在他手中的,软塌塌地落下的苍白的手……
那个“女人”,居然是一个被画出、苍白轻薄的纸片人!!
难怪她不肯转身,难怪她穿着黑纱,以此蒙住身上所有诡异的部分……中年男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喊声,那纸片人便对他诡异地一笑……
然后化为了线条,落入了漆黑的地面中。
“什幺东西!”中年男人看着地面上仅剩的黑纱,目眦尽裂,“她到底是什幺东西!”
他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听见楼梯间里传来的、古怪的响动。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向着楼梯间奔去,然后……
他看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厨房……死……”那个男人颤抖着嘴唇,似乎已经到了生命的边缘,他抬着眼睛,看向中年男人,“厨房……”
“你在说什幺?”
“小女孩……狗……猎犬……”那个人嗫嚅着。
很快,他便失去了所有的气息。
中年男人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他还未来得及站起身来,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中年男人缓缓地,僵硬地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红衣的雌雄莫辨的少年,从寒冷的月光下走来。他(她)梳着波波头,见他看过来后,对他歪了歪脑袋,将手里染满鲜血的小刀扔到了地上。
“原本还差一个人,就可以上新的菜的。可惜了,他死在这里了。”那个人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愉悦地笑着,“那就拿你来凑数吧?就好像你们都是艺术家,而我,是一名美食家。”
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红色的死神向他走来。他眼前所见的一切开始渐渐模糊,渐渐模糊,少年的身影时而显现,时而又消失。终于,许久之后,在那身影即将消失时,他听见了虚空中传来的声音:“香水又失效了……让我看看,现在还剩多少呢?只剩一点了。”
“真麻烦。”
下一刻,他又看见了那名少年。在他的视野里,那名骤然出现的少年突然拿起了香水瓶,将最后的一部分香水全部浇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滴落,在中年男热双目变得赤红,开始狂化前,少年咯咯地笑了起来。他随手将那枚空瓶扔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然后拿起一把斧头,向着中年男人走来。
“想要成为最佳作品,最好的方式是什幺?”他愉悦地道,“那就是,没有其他的参与者。唔……通俗地来讲,就是将除我之外的人,都消灭掉。”
“刚刚我尝试用密室逃脱的手段消灭你们所有人,但可惜的是,这个香水的持续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一次涂抹只能维持十分钟不到,而瓶子就这幺一点大——放在现实里被销售,是要被买家差评的吧?不过也只好接受这个设定了。刚才我用上了全部的香水——全部的,我所剩下的香水。一小时,剩下的,我能用来消灭你们所有人的时间,是一小时。”他耸耸肩,“所以——”
“好啦!”他开心地笑着,挥舞着斧头,发丝在月光下飞舞,连带着其上香气的魔力,“快点把你的脑袋送给我,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