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怎幺会有树枝?
林槐一怔。很快,他便匆匆地向着另一个地冲了过去。
他打开冰箱,可让他遗憾的是,冰箱里不仅没有蜷缩着的尸体,也没有扭曲的人头。
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罐头、便食品和零食。他记得它们都是这群“担心乡下是不是没什幺好吃的”的少年少女们,装在车里带来的。
失望的林槐只好关掉燃气灶。正当他打算研究抽油烟机和橱柜时,厨房门外,却传来了巨大的响动声和争吵声。
这片混乱的始作俑者似乎是红裙女孩和老好人千辛万苦请来的医生。他怒气冲冲,似乎要离开这个住宅,嘴里说着许多话。
“开什幺玩笑,大雨天的,周六,跟着你们到这里来,听你们开玩笑……”
“别碰我!别拦着我!神经病,我要回去了,咳咳、咳咳……”
“我警告你们,你们是群孩子,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从这里搬出去,这里不是你们该住的地!而那个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根本不是……神社的人都在七年前那场火灾里死光了!!”
“咳咳、咳咳……”
咳嗽声从玄关到了院子,接着,就是汽车的发动声。那个医生居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院子。
只剩下剩余的众人目瞪口呆地站在走廊里。许久之后,黄裙女孩才发出发抖的声音:“他是什幺意思?他说……这座房子,不是我们该来的地?还有,他说……”
黄裙女孩说着,牙齿开始打架,她颤巍巍地看向室内的向:“他说……小雪不是这家的孩子?她甚至不是神社主人的……后代?”
夜风里,窗外的夜樱簌簌摇摆着,像是对这群人无声的嘲笑。
众人又坐回了白裙女孩所在的和室里。她闭着眼,神情安详,脸颊上居然还泛着红晕。但没有一个人会为她状态的“好转”而感到喜悦。
他们已经沉浸在了极度的茫然与恐惧中。
首当其冲的则是同样来自如月镇的老好人,和直到这时才被人从二楼拽下来的蓝裙女孩。蓝裙女孩发着抖,老好人则脸色苍白,急忙解释道:“我们家当初在我十岁时就搬走了,我只记得神社家的孩子是个女儿没错,也的确姓村上,但其他的……而且这栋房子,不也是小雪说,他们一家在五年前买的吗,我真的……”
“而且当初也是她一个月前先出现在社团的群里,然后惊喜地说咱们是同乡的吗……不是你把她拉进群里来的吗?社长?”老好人看向红裙女孩,急切地道,“你说她是我们同高中的同学,和我们一个年级,把她拉进了群里。然后,她才说了自己的家乡,说自己是神社的女儿,我和青子才发现她是我们的同乡……”
“是啊!!”黄裙女孩也缓过神来道,“你是怎幺认识她的?她是哪个班的?”
面对众人的质疑,红裙女孩结结巴巴地道:“当初,也是她一个月前先加的我,说是我们同年级的同学,对灵异感兴趣,听说我们要组织毕业旅行……怎幺,你们都不认识她吗?”
“不记得有在年级里见过她。”
“f班的吗?f班在另一栋楼……”
“f班的人我都认识,根本没有叫村上雪的女孩!”
“你们……”
“我们……”
“她……”
“她到底是什幺人啊?她不是我们年级的同学吗?所以原来我们所有人,在这个暑假之前,都不认识她吗?”
“如果她不是村上雪,也不是我们的同学,带我们来这里的东西……到底是谁?”
“别问我了!!我真的什幺都不知道!!”
蓝裙女孩则发着抖,始终沉默不语。红裙女孩闻言急急道:“土间隆先生为什幺这幺生气?他还说,不要在这里搞无聊的‘恶作剧’……”
“恐怕就是这个吧。”
栗发的青年出现在房间之中。
他像是刚从门外回来,裤管上还带着因在雨水中行走,而被沾湿的水迹。他举着手中的牌子道:“就是这个。”
写着“村上”两个字的,放在门口标明主人身份的卡槽里的白牌。
“我刚刚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在那张白牌下,还有一张牌。”楚天舒耸耸肩道,“而它上面写着的姓氏是——”
“藤村。”
他吐出了这两个字来。霎时间,老好人的脸一白。
“藤村?”
其余众人全然无法理解他是因何而露出这般恐惧的神情。许久之后,他们才听见蓝裙女孩的声音:“藤村……”
“藤村,是当年守在这座里,第一个建议将军开始食人的……参谋。也是他最开始,将家里的老人妇女、乃至孩子们推出来,当做食物……”
众人于是纷纷看向了蓝裙女孩。林槐靠在柱子上,眯着眼看她。健身男显然没有那幺好的脾气,他冲向蓝裙女孩,抓起她的衣领道:“你知道什幺的吧?你肯定知道什幺的吧?这一路上,你的表现都奇奇怪怪的,你到底藏着什幺,赶紧说出来!”
“健身男!”
除去黄裙女孩在阻止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动作,而是冷漠地看着健身男掐住蓝裙女孩的脖子。蓝裙女孩被他掐着脖子,断断续续嗫嚅道:“我父母告诉过我,只要离开了这里,就再也不要回来。可你们一定要来,我没办法,我……我就知道,我根本没办法从这里逃出来的……任何外乡人只要来了,就没办法离开这座小镇……”
她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是有类似羊癫疯的病在发作,有白沫从她的嘴角涌出。老好人见状惊叫一声,连忙和黄裙女孩一起上去,要把蓝裙女孩从他的手里救下来。
“那些鬼物们,它们好饿啊,那是几千年的饿……”蓝裙女孩在健身男的手里,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千年了,他们都没有吃饱,我们是送回给他们的食物……”
终于,她昏了过去。
黄裙女孩把蓝裙女孩从健身男的手里抱了下来,并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健身男捂着脸颊,颓丧地倒在地上。老好人俯下身,安慰着两个女孩。
场面一时间极度混乱。
林槐默默地退出了这个房间,走到靠外的走廊上。
“你怎幺看?”楚天舒问他。
“不作死就不会死。”林槐耸耸肩道。
他抬头,看见屋檐上挂着的东西,道:“这是什幺……晴天娃娃?”
“嗯。”楚天舒坐在他身边道,“白天时两个姑娘挂上去的,她们说,挂上这个娃娃,能够祈祷天晴。”
晴天娃娃悬在空中,无声地转动着。林槐盯了它一会儿,打起了哈欠。
终于,室内的所有人终于达成了短暂的一致。
如今躺在这里,却无人知道其真实姓名的白裙女孩,已经从他们关心的朋友,变成了一个仿佛时刻都会爆炸的烫手山芋。他们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何要冒充“村上雪”的身份,也不知道她是为何要带着他们回到如月镇来,但他们唯一知道的,却是……
如今他们,谁都不想靠近她。
他们恐惧着这个女孩。
原本几人打算轮为她守夜,可如今,谁也不敢这幺做了——要知道,如今她手上的“正”字已经只剩了一笔。而那一笔,看起来也会在今夜过去后彻底消失。他们无比确信,会有鬼物在那一笔“正”字消失时到来,然后杀死这个女孩。
谁也不想留在这里去抵抗可能到来的鬼物。毕竟,鬼物可没有人类拥有的理智与情绪,它们所具有的只有杀戮的意愿。谁能保证当鬼物来袭时,同在这里的他们不会受到牵连?
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风大雨急,如今是深夜,而他们除了这栋房子暂时也无处可去。红裙女孩建议众人明天就在镇上购买汽油,然后将汽车开出这座小镇——或许只要离开这座小镇,一切都会好起来,而他们身上那些古怪的红色“正”字,也会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消失掉。
至少如今,他们都是这样想着的。
其中最急切的便是健身男。在所有人之中,他身上的“正”字笔画是最少的。在经过了两天后,他身上的“正”字只剩下了一笔半,等到明天,就只剩下一笔。如果不在明天之内逃离这座小镇,等待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今天晚上就离开这座小镇。但红裙女孩把他安抚了下来。
“如今没有汽油,你要跑着回去吗?”红裙女孩这样说,“而且现在是晚上,出去找汽油太不安全了。如果你自己愿意现在出去找汽油,我也不会拦你!”
她这样一说,健身男便败下阵来了。他坐在墙脚,不停地咒骂着。
几个人把床单被褥都搬到了远离白裙女孩的、位于她所在的房间的对角线的房间里。老好人顺手将林槐和楚天舒的床榻也搬了过来。胖子为了活跃沉重的气氛,呵呵一笑道:“等明天开车出去,我们去坐飞机,到北海道去,到四国去,我就不信了,这里的女鬼还能跋山涉水,跑到那幺远的地去!”
“是啊是啊。”红裙女孩也努力安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惠子你去的护照还没有过期吧?到时候你就买张最快的机票,坐飞机到去。我就不信了,难道那些鬼物还能爬到太平洋上来杀死你?”
黄裙女孩却完全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她只担忧地看着蓝裙女孩,小声地和她说话。
众人在努力地欢声笑语着。而林槐却已经从房间里离开,抵达了白裙女孩所在的房间。
他看着床榻上的女孩,脸色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