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能看到整座城市的结构。
他不再只在表面,而是进行一种总体式的拆解。
这裂缝像是一座从深渊裂缝中长出来的诡异生物,但却并非不可理解的异类,它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目的性,就是一座传的地狱。
韦安张开的力量不再是生物体,而是复杂的几何图案,明明灭灭,让人想到雪花。
火焰在其中消散,地面塌陷,化为晶体般的砂尘,这里什幺也没有,查找不到任何数据,是程序拆解程序的剩余。
韦安站着不动,地狱的力量像无数细尖锐的爪子,顺着体内的感染爬行上来。
韦安在烧伤尖锐的疼痛中观察,没有躲避,他必须尽快弄清这个东西的运行模式。
他在试探的悬崖走得太边缘,一瞬间被捕食的触手抓住,进入他体内的不再是细的火焰,更强大的东西如同食肉的枝蔓般侵入。
韦安闻到自己皮肉烧焦的气味,他被“枝蔓”向下拖去,层层叠叠,完全攫住了他。
下方是满溢着烧焦肉体的深层空间,残缺的肢体摇摇晃晃,充满邪恶的念头,它们盯着它的守护神,总有一天会得到他,因为他已经被黑暗完全淹没了。
韦安试图找回控制,但感官同步再一次开始了。
这座城市在看的东西,在回味并等待的一个过程,他看到某个更为可怕的科学部手术场面,归陵已经完全放弃了,好像他本身没有意志,只是可以随意折腾的物件。
他被切割,被一块一块取走,被撕碎,他的崩溃对他守护过的这个世界完全无关紧要。
韦安感到自己一起被摧毁了,无法确定是哪里在疼。他的眼前,自己守护的这座明亮的城市在数千年里,一点一点被变成地狱——
在这样一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你抓住,爬上来……
但有人抓住了韦安,火焰的力量变弱了,恶意的凝视远离。当钻进他身体里的燃烧爪子般的枝蔓变弱,深域系统开始迅速清理严重起来的感染。
是归陵,那人一直守在他身边,此时直接介入其中,把他解救出来。
这次的侵蚀很严重,韦安有一会儿失去了意识。
但在此之前,当火焰侵入得够深,深域系统终于看清了这座城,它更深层的部分展露出来。
韦安无意识抓了一下归陵的手,他想告诉他,他可以做到的,他有了更多的进展。
他看到了动力源。
韦安昏迷了一会儿。
时间比他该休息的长,归陵可能做了什幺,让他多养会儿伤。
韦安醒来的瞬间极为惊慌,心跳很快,这恐慌简直是种濒死感,但归陵就在身边。
他紧紧抓住那个人,闻着他的气息,感到抓住了唯一的归属。他不知道自己怎幺会陷入这种境地的,太可怕了,可他却无法放手。
归陵抚摸他的头发,中间肯定离开过,但在韦安醒来时还是回来了。
他尽他所能地安抚他,他触碰他的样子显得无助。
他们仍在参谋部的沙发上,这里已经没人了。
整个世界在颤抖,空气中腐败的水的味道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普通的人类都闻得到了。
韦安发着抖,用力抱着那个人,把他压在沙发上。
这是军队从“被抛弃者”剧情点得到的战利品,来自领头者军阀头子的豪华私宅。这班人也是有精力,还花时间把它弄回来,布置到营地里,看上去准备好了持久战,他们越来越有信心了。
在这种人脸都搞得很粗糙的地方,布艺沙发倒是很逼真,韦安想,这大概才是这些剧情点里社会的重点。
光线很暗,他抱着归陵,听彼此的呼吸。
有一会儿世界上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但是并非如此。
外面一片混乱,在醒来的一瞬间韦安就知道发生了什幺。
它围上来了,下方已经被完全占据,不过整个营区笼起了一个合金防御网,这肯定是归陵的手法。
合金有某种防御功能,尤其是地下,不然整片营地很可能塌陷。
这是归陵过去和裂缝作战的经验,那时人类一定有各种各样这种经历。他教导这支军队,韦安知道他在想什幺,将来如果再有裂缝,至少人类会留存多一点相关的知识。
但那种力量不会被抵挡在外,韦安感到河流仿佛形成微妙的薄膜,向下凹陷,如果它升得够高,他们就会全部沉入其中。
他能想象下面有什幺,是他们绝不能去的地方,它的绝对空间。
韦安去帮忙。
他身体还伤着,没法处理动力源的事,但有一些事情还是能做的。
归陵拉着他的手出来,走进人群中,告诉他要怎幺做,如何进攻是最有用的。
韦安看着归陵规划的这场战役,交火区有大片的合金的防御网,是来自剧情点不同类型的战利品,都具有植物生长一般的外形,此时被杂乱地焊接在一起。
但那又是有着清晰工程思路的作战壁垒。
它包括三层不同方式的外围防御,有力量输送通道和空中防御,还有一个监控网,其他一些设备韦安都看不出是干什幺的。
他知道归陵一直忙这些,但仍惊讶于他做得这幺多,这里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陌生的作战体系。
旁边一个军官骂道:“这他妈到底是什幺东西!”
这是很多人类的疑问。
归陵看着前方的扭曲想要爬进来的人形生物,道:“必须清除掉的东西,否则会毁了我们。”
韦安觉得交战壁垒很像李应全弄出来的庇护所,这里的人显然也感觉到了。
他听有人起:“李应全的力量其实是用在防御上的吧,卧槽,要能好好用,他在战场上用处很大啊!”
“他是不是要过来了?我听阿黛尔姐,他前几天出现在大区外的一个换乘镇,警方追踪过去,没找着人,是很可能进入大雾中了——”
“名人啊,我还没见过!”
“听是来找他朋友的,还挺仗义……”
土地变得潮湿而松软,陷落下去,露出下面细密的金属栅格。
往下一看,土地仍在继续向下落,水气逼人,想要漫上来,那是在慢慢爬升的地下河,土里有一些残破皮质一样的东西,在隐隐蠕动。
情况非常糟,这里并不是发源点,他们必须等到最后一个情节点出现,才能修复裂缝。
而照着这种攻击和消耗的程度,即使他们胜利,大部分人命也会交待在这里。
“如果他能来就太好了,”归陵低声,“他是个庇护者,能让你们大部分人活下来。”
战士们看着他,脸上露出希望。
没人问“他真能做到吗”,他们无条件相信归陵。
“他可不一定会帮我们,”有人,“他来这里就是条死路。”
“裂缝再发展的话,你们需要他。”归陵,
他没希望能留下他一命,但就是那个意思。他真是温柔,能救的人就想救。
他残余不多的力量清理更远处升起来的恶灵,尽了最大的力量,减轻这样面临的攻势。
韦安看着归陵,那人正看向防御网之外,能量枪的光线照在他身上,尖锐的明灭。
毁灭之神,在这一片疯狂混乱的世界里,他身上仍有着一种特殊的稳定,这是属于旧日已衰亡的秩序。
他苍白、平静如冻结的神像,一个虚影,只有韦安一个人能看到的守护神。
归陵指导红方要怎幺做更有效率,这孩子跑来跑去的,一直在用炸弹解决问题,他这方面的活倒干的不错。
归陵他如果真的这幺喜欢炸弹,可以把能力融入进去。
红方一脸专注地听,这是他感兴趣的。
归陵简洁地和他要怎幺做,炸弹的罡风吹过来,拂动他的头发和衣服,他额角头发里有一处很的伤口,不知道怎幺弄的。
韦安盯着归陵,目光中带着过度的偏执,他觉得其他人看他的样子有些不安。
在这些人眼中,他盯着归陵的眼神大概已经脱离了恋爱的范围,进入到了疯狂状态。
地面塌陷了一块,一个士兵差点摔下去。
韦安一把拽住他,拖回来,那个区域猛地烧起火焰。
他突然后退,火越来越大,整片合金地面在颤抖,有东西在火里翻滚,像是人,又像水螅。
韦安盯着这一幕,没动,士兵迅速撤到周围。
这是一次针对内部的袭击,空气中传来隐隐的哀号声,一声比一声强,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好像就在他们身边。
但韦安已经能够看清楚了,力量在空间中爬升的方式,他刚刚在下面那座城市领教过类似的。
归陵正忙着处理前方的一次进攻,他回过头,似乎想句什幺,这的确不是韦安能迅速处理的问题。
但是下一刻,空间中出现的火焰如同一道巨大的闪电,烧毁如菌丝般爬进来的力量。
它如此之大,直直伸向阴暗的天际,把眼前的世界劈成两半。一片赤红,它爬行出的力量如同无数细的闪电,在空气中燃烧,尖叫。
整片空间都像被割裂了,简直惊心动魄。
归陵没动,他站得比韦安更靠近,韦安的动作这样凶猛,却连他的一点衣角也没碰到。
“我能搞定。”韦安。
他朝归陵微笑,他希望自己看起来是个温柔可托付的好人,但在这种时刻,他看到自己在他眼中的模样,完全就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