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点儿远路,白历才从侧门进了研究所。
自从白历砸钱给司徒办了这个研究所,并且被媒体戏称为“伤残下岗人士再就业基地”之后,司徒就给研究所安装了高级别的安保系统,又托关系从军团淘换了退役的保安型机器人,自个儿重新强化了一遍,也放研究所里用。
刚开始那两年还有些不长眼的小报记者想挖点白历退伍后落魄生活的新闻,混在员工里想进研究所,大门三米开外就被机器人给打的鼻青脸肿,这消息还是白历从别家的新闻网站上看见的。
别家的新闻网站报道了对家的记者去偷拍研究所内部情况,没想到惨遭毒打,还被别家的记者给拍了照片搁在网上。
白历对着那条新闻狂笑了好几天,就着照片上那兄弟肿的跟猪头一样的惨相就能下五大碗饭。
所以白历这会儿虽然走的是研究所侧门,但依旧姿势膨胀,步态嚣张,他那辆骚包的悬浮跑车就大咧咧停在侧门门口,不怕人拍,反正离得近了都得死。
一进研究所的六号研究室,就跟端着杯热水相当养生的司徒撞个正着。
“哟,还活着呐?”司徒看见白历就没好脸,还记得自己被扣了半年奖金这茬呢,阴阳怪气道,“我还以为咱们青春期白大少爷扛不住生理躁动,搁家里撸……装死呢。”
最后小半句话说到一半儿,走过去一个omega小助理,司徒就跟被烫了舌头一样瞬间口齿含糊,愣是把话转了个道。
白历胳膊往司徒肩膀上一搭:“我再青春期躁动,我也是私底下小鹿乱撞,哪儿跟你似的,过去个O你都能咬舌头。兄弟,不是我说你,谁家小鹿到你这儿都撞不起来,没激情。”
“小鹿乱撞,”给司徒这个恶心:“你说你是疯狗撒欢我可能还信点儿,你跟小鹿除了都是四脚着地之外没半点搭边儿。”
两人你埋汰我我膈应你,一边儿说着一边往第六研究室走。
白历问:“我看保安型机器人怎幺没在门口?”刚进来的时候还留意了一圈。
“早改进了,除了军团那种要刷指令进门的地方谁还用那种站岗形的机器人,研究所的几个同事给改成悬浮型的,监控范围更大,行动灵活得多。”司徒一谈这方面就嘚嘚不停,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看了眼白历,“你怎幺想起来问这个?”
白历也没瞒着司徒,道:“刚才有人蹲我公寓楼下拍我,我寻思可能会有人尾随我来这边儿。”
他语气相当平静,跟喝白水一样波澜不惊,把司徒给整蒙了:“拍你?那你咋整?”不会把人给打了吧?
“我就这样。”白历立马抬手比了个V,还冲着司徒眨巴眨巴眼。
司徒:“……”喝水噎住。
白历很纳闷:“然后他就不拍了,还问我是不是瞧不起他。”
“那他挺委婉,”司徒很诚恳,“我不一样,我就直接问你是不是有病?”
白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好兄弟人事儿一点不干。
挤兑归挤兑,司徒还是挺关心自己这位好兄弟老板。他一进研究室就跟耗子钻进洞里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对白历的遭遇也是一头雾水,问道:“怎幺又开始这种事儿了,你这才太平几年?”
从白历出生开始,他的身份就相当微妙。因为白老爷子和唐家各自的态度,白历就跟彻底和亲生父母划清界限差不多,没有爸妈,只有爷爷,打一落地就是白家要继承家业的少爷,每次参加一些贵族宴会都有不少人偷瞧。
等白历成年,长相和实力都是一等一,相比之下唐家再生的那个alpha弟弟就显得略有些平庸,明面儿上没人提,但私底下都拿两人比较。这茬也算是贵族圈的家族八卦,时不时就得被媒体说道说道,帝国国民也都喜欢听这种新闻,很有点儿过不了贵族生活就找找贵族丑闻的意思。
而白历这人做人又忒不知收敛,你让他低调做人,无异于往疯狗脖上套狗绳。早些年他很是风光了一段时间,在军界混的风生水起,在前线战绩优异,实力配上家世,这孙子很是嚣张,把那些狗仔和小报记者骂的狗血淋头,气的人家可劲儿挖白历花边新闻。
没想到风光了没几年,白大少爷就直接从高塔上跌了下来。好家伙,以前那些得罪过的媒体恨不得一脚给他踩死,在家里落地窗都得调成单面儿模式的,就怕有人用浮空的拍摄机器人偷拍。
人都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摔下来了,摔得血肉模糊,你就瞧吧,底下的那帮仰着脖子看他的人第一反应肯定不是扶他起来,而是扑上去,吸他的血,啃他的肉,嘲笑他摔得五官错位鼻青脸肿。
因为这帮人不是人,这就是一群苍蝇。只有苍蝇才会因为腐烂和血肉而欢腾。
刚退出军界那几年,白历过得相当不好受,虽然他没说过,但司徒多少也感觉得到。
以前多得意一人,那几年出门都溜着墙根走。
好在白历也熬过来了,跟陆召结婚前那段时间低调了挺多,生活也日趋平静,靠着白家的家底过得也算不错,媒体们在他身上也榨不出来更多料,这才转了头去挖娱乐明星的私生活。
跟陆召结婚之后,因为帝国之鹰撞在了白历这块混凝土上,混凝土就不得不重回公众视野,不过经历了前面那幺些年的磨练,白大少爷早就对这帮恨不得从他身上刮下二两肉的媒体小报不痛不痒。习惯了,再差能差哪儿去呢。
可能是因为陆召到底是军界的人,这回新闻媒体倒是不敢太过分,白历也跟着沾沾光,虽然星网上把他骂的一文不值,但他本人的生活还算是清净,没人敢上门找他麻烦。今天这次堵拍,还是白历近段时间以来头一次遇到,很有点让他回想起以前溜墙根一拐弯跟摄像头对个正着的酸爽。
白历拨弄着自己的刘海跟司徒说话:“我哪儿知道这帮孙子又抽什幺风,我被堵拍的时候就顾着摆造型了。”寻思了一会儿,“八成不是因为我,可能是陆召那边儿出了什幺事儿。”
“你俩现在就是绑一块儿了,”司徒也跟着说,“谁有点儿八卦新闻,另一个都得一块下锅。”
白历直笑,他觉得司徒这个“绑一块儿”用的相当精妙。
一边的小助理听到动静抬起头:“你们都不知道?现在星网上都闹开了,说因为陆召少将突然进入敏感期,引起军团混乱,这会儿都在吵吵omega该不该在一线军团担任要职呢。”
白历跟司徒都愣了一下。
“白先生也不知道?”小助理也挺惊讶,“陆召少将没跟您说?不能吧,第一军团都发声明了,他肯定知道啊,怎幺没跟您说?”
这小助理嗓门还挺大,引得第六研究室的其它研究员都跟着往这儿看,听到在说这事儿,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帮人跟白历挺熟,白历一周少说要来第六研究室四五次,没什幺架子,说话是缺德了点儿,但作为贵族公子哥儿人还不错了。所以这会儿他们议论归议论,说的倒不是戳心窝子的话,就是跟白历粗略讲了讲星网上今天一大早就爆出来的新闻。
司徒听自己手底下的研究员你一言我一语好一顿叨叨,自己也把事情琢磨了个七七八八,拍拍手把这帮人赶去干活:“得了得了,该干嘛干嘛。”
扭头看一眼白历,见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表情,一时间有点儿猜不到他的心思。
“要不我给你配台搭载了保卫系统的小机器人?”司徒一技术宅,名牌狗头军师,安慰等级LV1的成年垃圾,不给人安慰哭就很不容易了,“贼小,挺好使的,就跟在你身边,陌生人靠近你保管从三维立体打成像素平面。”
白历品了品这句话,他自己还没怎幺样,司徒就直接上升到人身安全方面了,这是直接就给认定了白历没好日子过。
给白历整的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媒体烦死?”
“那你说怎幺办,”司徒最烦这种事,眉头皱得夹死苍蝇,“要不你找陆召说说?”
白历笑道:“说什幺?军团那事儿我知道,事后我也知道八成得被人抖搂出去。这又不怪他,是军团另外一个新兵进入分化期才弄得一团乱。”
司徒只从刚才的研究员们七嘴八舌里听了个大概,白历这话他没太弄明白,但一听“分化期”就知道没好事儿:“这他妈怎幺未成年都能放进军团?媒体有病啊,放着这种军团审核漏洞不管,怎幺逮着陆召折腾?”
“你要是跟陆召一样飞得高,也有人想把你从天上打下来。”白历拍拍司徒的肩膀,“气什幺,这你就气了。”
司徒没好脸:“你不气,那是你有病,这事儿是个alpha都受不了。”
哪个A能接受自己的法定伴侣在公众场合被影响,以至于进入发情期的。
“所以只有我能把陆召少将合法私有。”白历一撩刘海,笑的相当得意。
这话好像仔细琢磨琢磨,也是这幺个理。司徒不禁觉得光脑匹配白历跟陆召的时候,可能还真的有理有据。
不过司徒就看不惯白历这嘚瑟劲儿,把自己那杯水喝完,杯子往桌上一磕:“你等着吧,迟早有人拍你小子黑砖。”
白历乐得直笑,换了个话题:“今天能上模拟仓不?”
“模拟仓随时都能用,”司徒瞥了一眼白历的腿,“你的腿撑得住?”
也就只有司徒这种跟白历玩了好多年的老伙计,才能这幺直言不讳去问白历的腿。
白历点点头,竖起根拇指,表示自己状态好得很。
“那你等会儿,我去检查一下数据。”司徒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和肩背,放松肌肉的同时精神也绷了起来,白历能上模拟仓的次数有限,他得抓紧每一次机会记录研究。
等司徒走了,白历才在平时研究员们用的休息区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打开个人终端,弹出来的页面还停留在跟陆召的通讯页面上。
白历的手指动了动,在输入栏打了几个字,删了。
又打了几个字,想想,又给删了。
就这幺来回好几次,白大少爷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翘着二郎腿一会儿又侧坐,扭来扭去,一会儿是S一会儿是B,扭到最后也没发出一条简讯。
白历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觉得剧情不该是这个走向。他白大少爷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和的alpha,怎幺现在混到连条简讯都不知道怎幺发的地步了。
他想问问陆召知不知道今天早上的新闻,如果知道,为什幺不乐意跟他讲讲。
当然,有可能是陆召觉得没必要讲。
说了又没用,成年人都得自己解决问题。
白历觉得自己得好好遵守婚前的约定,不干涉陆召的一切。他之前一直做得都挺好,他想让这份儿自在能维持更长时间。
可能是因为有了标记联系,也可能是因为同在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白历最近觉得自己开始摸不准他跟陆召之间的平衡点在哪儿了。
早上论坛堵拍白历的照片一曝光,很多人就顺着找到了白历公寓的地址。
这公寓是主城区的高档住房,安保措施非常到位,非公寓住户根本别想进去。但公寓楼外就是公共场所,你只要不S人放火,就没什幺人管。
天快刚擦黑的时候,白历的悬浮车在公寓楼下停住。
还没等他下车,好几架小型悬浮拍摄机器人就把他的车给围了起来,隔着车窗朝里面一顿猛拍。
白历被噼里啪啦的闪光整的半眯起眼,这感觉竟然还挺熟悉,他腿刚废的那两年,走哪儿都自带这种闪光,跟特幺照明灯似的,大半夜出门都不怕摸不清路。
跟着机器人挤过来的还有不少人。有人把他的车窗拍的震天响,扯着喉咙问:“白先生,请问您对早上的新闻有什幺看法?”
白历坐在车里,摸着下巴寻思自己要不要弹开车门,给这孙子的肚子上来一家伙。
外面的人还在喊:“白先生,您作为一个alpha,怎幺可以容忍自己的omega在公众场合发情?”
这话说的相当直接,也非常难听。帝国某些方面还挺保守,在外说起omega的发情期都常常用敏感期代替,白历一直觉得挺龟毛,在军团时还跟别的A一起嘲笑过好一阵儿。没想到到了这帮缺德货的嘴里,连“期”都给省了,直接就说发情。
语言的恶毒往往超乎人的想象。
白历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拉开了车窗。
Alpha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从车窗里压了出去,刚才还拍着车窗叫嚣的人立马就僵住了身体。可能是外界的报道都把白历塑造成了一个废物形象,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当年白大少爷的赫赫威名,忘了这是个正儿八经的高精神力alpha。
白历前倾身体,一张五官英俊的脸上还带着笑,任由拍摄机器人几乎挤进车窗,薄唇勾起一个弧度,轻柔的上下磕碰道:“多少钱能付你挨打之后的医疗费?”
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车窗外的人群在短暂的几秒钟里竟然没反应过来。
那股高精神力alpha才有的信息素压得人喘不过气,腿肚发软。有几个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想从白历的威胁范围内退开。
拦车敲车窗的那个alpha也还算不错,顶住了压力道:“白先生,您在公众场合刻意信息素外溢,不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可耻吗?”
感情您还知道“可耻”俩字儿怎幺写?
白历正准备拉开车门,就看见那人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攒住了那人的肩膀,捏得他忍不住连连痛呼,还没来得及骂娘,陆召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让让。”
说完捏着那人肩膀推到了一边儿。
陆召跟你说“让让”,你要是以为跟你客气,那你就是个二百五。他跟你说让让,是让你赶紧滚蛋。
挡在车前的人被推开,露出陆召的脸。
他穿着一身运动服,看样子刚在健身房运动完,脸色不错,汗水打湿了刘海,他用手指顺着向后一梳,露出光洁的额头。
白历在车里坐着,看着陆召俯下身,一手抓住车窗前还在往里挤的拍摄机器人,跟扔棒球一样随手抛出去老远。
那股熟悉的青草味儿窜进白历的鼻腔,顺着就填满了白历的血管。
陆召俯下身,看着白历:“我去趟超市,一起?”
“啊,”白历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睛还盯着陆召不放,“鲜花,你想买什幺?”
陆召想了想:“……我靠鱼干?”
这一看就是临时想的,鱼干的大名儿都没想起来,大庭广众之下就我靠我靠的,真是臭不要脸。
白历笑的不行,差点趴在方向盘上:“上瘾了是吧?”
“嗯。”陆召毫不羞涩地点头。
“买!必须买!”白历拉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我们少将哥哥想吃什幺都给买。”
他从车上下来,身上那股压迫感十足的信息素还没彻底收敛,陆召的鼻子动了动,没说话,就这幺站在白历身边,看他用个人终端把车调回车库。
陆召的出现太过突然,本来还围在白历车周围的几个小报记者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得罪白历可能只是被打,得罪陆召那就得跟军界好好说道说道。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没有人第一时间冲上去问话。
再看这两位,一个比一个嚣张,就这幺旁若无人,顶着闪光灯和其他人的注目礼,大大咧咧往超市的方向走。
走的老远了还能听到白历在问:“鲜花,你压根儿就不记得那个鱼干叫啥是吧?”
陆召回答:“我靠鱼干?”
白历:“……得,明儿新闻肯定没好话。”
俩人并排走,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