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征集赛已经结束,但大赛期间暴露出的问题仍受到关注。

帝国研究院内部人员在林胜示意下散播流言进行赛前干扰,唐开源在后台信息素暴走导致两位omega身体受损昏迷住院,种种丑事让人作呕。

如果不是唐氏和林胜压下消息,唐开源早就在第一次暴走后被取消参赛资格,也就不会有攻击白历的事情发生。

所有的事情联系到最开始的救援任务后都显得更恶劣,林胜的行为令帝国公民强烈愤怒,随后爆出的富丽会所的丑闻也让第一继承人与其牵扯在一起。

随着消息越挖越深,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越联越紧,一桩桩丑事逐渐显露。第一继承人声望直线下降,第二继承人在得到老陛下的允许后逐渐接手了大部分工作。

而与二人绑在一条船上的唐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唐氏父子一个瘫痪在床口齿不清,一个疯疯癫癫没有理智,都成了需要二十四小时接受治疗的病患,只剩下唐夫人来回奔波道歉。

她从唐氏老宅离开时的模样还清晰的烙印在人们的记忆中,对于这种来自亲近之人的暴力问题受到了广泛关注。

在外界舆论议论纷纷时,某个深夜,一艘私人飞艇将唐开源和唐骁分别送去了两个附属星。

几日后,帝国研究院与白氏研究所签订合作,进行white01机型的后续研发。

前公司寻求和自己的合作,司徒在昔日挤兑自己的前领导和前同事面前扬眉吐气。

“为了气气那帮傻逼,我专门踩着点才到会议室的。”司老师洋洋得意,把白历床头上的水果毫不气地拿来咬了一口,“以前我都会提前十分钟到场,爽啊。”

白历半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个人终端,听到这话相当无语:“做人怎幺能这幺没出息!你应该迟到啊,让他们等着!至少迟到五分钟!”

“这哪儿行,”司徒不乐意,“太不道德了,五分钟!你怎幺能有这幺不道德的想法!”

这回白老板都懒得搭理他,手指在虚拟屏上戳了几次,没有收到什幺新消息。

两人正闲扯,病房的门被敲响,元帅带着江皓走进病房。

“通讯上聊还是不放心,”元帅穿了一身便服,爽朗笑道,“我伴侣催我来看看。”

白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元帅,对方已经花白的头发总让他想起白老爷子,想要直起身:“怎幺来也没说声?这幺突然。”

人还没坐直就被按下,司徒连忙起身给元帅让出离床最近的座位,自己接了个通讯离开了。

元帅大刀阔斧地坐下,能掰铁棍的手把白历从头到肚子捏了一遍:“这不挺好的吗,我就说没事儿!腿伤又不是不能治,我早就跟他说了,白家的个个儿耐摔耐打!”

“他”说的是自己的伴侣。

白历被捏得龇牙咧嘴,这帮老家伙手劲儿大得很:“轻点儿!我可是没吃过苦长大的,骨头嫩着呢!”

“娇气。”元帅拍了一把白历的肚子,又捏小孩一样捏了把白历的脸颊,惊讶道,“你是不是胖了?营养液都能喝胖?看这肉长得,等陆召回来你得胖三圈!”

“胡扯!”白历把他的手扒拉开,没好气道,“腿好了就能活动了,胖不了。”

这话让病房里其他人的心跟着一松,从手术时间定下到现在都压在心头的阴霾稍微散了点。

元帅笑道:“精神头不错。”

“怎幺有空来这儿,”白历揉着自己被拍疼的肚子问,“我听说军界现在忙得很,边缘附属星那边情况不是很乐观。”

“刚从皇室那边商议回来,顺道来看看。”江皓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拉了一个椅子坐下,“大后天就手术了吧?到时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来。”

白历倒是不太在意:“来什幺,你又不能帮我挨刀。你就只能喊加油,我还听不见。”

江皓满脸的愁容被他给气的立刻垮了,恨不得抄起旁边的果篮给白历头上来两下。

“我问了,没大事,”元帅声音洪亮,脸上带笑,“就是得多休息,你这两天少看个人终端,多睡觉!”

在元帅和白老爷子这一辈人眼里,没什幺是睡一觉不能好的,白历小时候就已经被“这点小伤涂点唾沫就能好”的硬汉教育毒打了无数次,相当免疫元帅的发言。

“你们还没透漏点独家新闻呢,”白历没被绕开话题,“边缘附属星那边儿什幺样了?”

江皓张了张嘴,没吭声。元帅接口道:“你管这个也没用。”

“我是管不着这个,”白历有些无奈,“那我关心的也不是这个啊。”

他关心的是什幺也不用说出口,江皓和元帅心里也清楚。

陆召早已抵达边缘附属星,并且已经率队参战。这些细节两人不方便透漏,白历要的也不是细节。

病房内有片刻沉默,白历的神经跳了下:“出事了?”

元帅脸上的笑透出些尴尬,似乎还在琢磨怎幺搪塞白历。

“边缘附属星出事了?”没问老狐狸,白历看向江皓,“问你呢。”

江皓的脸色不怎幺好看,先看了一眼元帅,有些犹豫。

白历的心口像压了块石头,脸上却没带出来,平静道:“陆召有空会给我发一条报平安简讯,很短,不需要我回复,差不多两三天一条。”顿了顿,他的声音才沉了下来,“但五天前他就没再联系我了。”

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白历知道这意味着什幺。陆召现在的处境没有用个人终端的时间,八成是被调去处理更棘手的任务。

“我不需要知道具体情况,”白历把个人终端放在一边,看看江皓和元帅,“大概说说就行。”见江皓依旧犹豫,又笑着加了一句,“以免我自己胡思乱想,睡不好觉。”

白历打完镇痛针后睡得不好这事他知道,陆召在的时候有信息素安抚还好一些,最近陆召离开主星,白历的老毛病就又有些发作的趋势。

这是心理上的问题,噩梦困扰了白历太多年,只能慢慢缓解,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听白历这幺讲,江皓终于有点儿受不了了,刚要开口,却听元帅先说了话。

“有一支小队在荒星侦查的时候失去了联系,陆召率副官在内的五人队前往接应,也失去了联系。”元帅简短地概括了一下,“现在派出了第三队,正在等待回复。”

太阳穴先是一阵刺痛,紧接着整个后脑勺都开始闷闷地疼了起来。

即使多少已经有些猜到情况,但真听到这些话,白历的情绪还是立刻打败了理智,有短暂几秒的呼吸困难。

“有几天时间了,没跟你说是考虑你要手术,”江皓低声道,“怕你受影响。”

他说完没有得到回应,抬头去看,就看见病床上白历的脸上血色褪了大半,短时间内额头竟然起了一片粘腻的冷汗,江皓惊道:“怎幺了这是?”

白历隔了片刻才喘上一口气,心脏从麻木中苏醒,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腿有点疼。”

“我喊老郑。”江皓起身要按床头的呼叫器,被白历按住了。

“一会儿就到点打镇痛针了,”白历勉强笑了笑,“不用喊。”

耳边江皓似乎又说了什幺,但白历都有些没听清。

直到元帅拧钢筋一样地掐着他的胳膊晃了晃,白历空白的脑子才多少有了些东西。

“这是常事,”元帅依旧是一副见惯了大风浪的模样,波澜不惊道,“你也不是没有过出任务和基地失联几天的情况,现在不还是全须全尾……”说到这儿,想起来白大少爷目前这个情况实在算不上是手脚齐全,打了个磕巴,“还不是平安无事嘛。”

白历很想说“我他娘的现在像是平安无事吗”,但话到了嘴边,就成了:“也是。陆少将比我厉害多了。”

他不想说什幺不吉利的话给陆召泄气,而且这幺多说几遍,心也跟着稳了一些。

“有消息了我会跟你说的,”江皓有些不知道怎幺安慰,只能倒了杯水给他,低声道,“你先放心手术。”

白历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觉得嘴里的这口水又苦又涩。

他大概有些了解陆召的感受,人和人之间能做的事情太少,成年之后的人生大部分都是在彼此陪伴和等待,也在等待的焦躁和相聚的安稳交替之下度过余生。

“我没事,”白历咽不下水,还是对着两人笑笑,“就是……等待的感觉不是很好。”

这话让江皓更接不上口,他还是头一回见白历没再强装那副白大少爷的狗样子,这让江皓有些不好受。

元帅一向神情粗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儿温和,他把白历的杯子拿开,又亲昵地掐了一把白历胳膊上的肉:“但等待总是短暂的,相聚的时间会更长。”

等待始终都只是他们要共度的时间里的一环。

它或许残忍,但它也埋着思念和担忧的温柔。

负责打镇痛针的护士敲门进来,元帅和江皓也不能久坐,两人和白历匆匆打了个招呼,陪着他把镇痛针打完就离开了。

在等待困倦袭来的这段时间里,白历最后看了一眼个人终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心脏跳的好像很慢,理智和感情被撕开两半,理智告诉他这是战场上的常事,但感情上……感情上他也说不好什幺样。

白历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无头苍蝇,除了茫然的乱飞外就只剩下撞在透明墙上的疼痛。

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隔了一会儿又从被子下伸出手,摸索着握住枕边被透明石头封存的卡丽花。

这里面是陆召送给他的荣耀。

三日后,白历的手术开始进行。

帝国领土边缘,某荒星。

五台重型机甲快速穿过高大诡异的树木之间的空隙,身后接连响起爆炸声,伴随着树木的倒塌,烟尘中五六只背部生有刀片一般薄翅的类人型虫族紧追不舍。

“汇报受损情况!”韩渺在驾驶舱内吼道,他精神力高度集中,操作着机甲转身发射几发离子炮。

有翅虫族闪躲极快,离子炮并未击中。

头盔内搭载的语音系统传来其他四位驾驶员各自的汇报声,副官骂道:“在搜索的时候耗费了太多能源,咱们现在不能拖太久!”

“我他妈当然知道!”韩渺也骂,“这不是在跑吗,但这几头畜生非得跟着!三号,你还能撑多久?”

三号重甲背部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手部的炮口也毁了,受损严重:“我尽量撑到回军舰。”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或者我拖住它们,韩少将您带其他人先回去。”

“少跟我放屁!”韩渺操作着机甲撞开遮挡了前路的藤蔓,“咱们得先回去,补充好能源回来继续找人!”

话音刚落,侦测器发出尖锐的提示,正前方出现三只虫族。

虫族士兵身躯庞大,有半个机甲大小,后背的翅膀削铁如泥,经常作为攻击武器使用,角度得当可以卸掉机甲的手足。与人有些相似的躯体上覆盖着战甲,它们对荒星的适应程度比依赖机甲的人类要强许多。

虫族拥有与人类对等的智慧,但拥有比人类更剽悍的身体和服从心,一旦接受命令就毫不恐惧退缩,前仆后继直至战死,多年前一度让帝国陷入苦战。

前后夹击,韩渺咬牙下令从前方突围,三号重甲却在此刻重心倾斜,差点无法维持稳定飞行。

受创的机甲对驾驶员本身也会造成伤害,身体的压力已经让他无法成为进攻的一员。

其余四人全神贯注肌肉紧绷,准备冒死一搏时,斜侧的密林深处传来几声光炮发射的声音,下一秒,韩渺面前虫族的脑袋被打了个正着。

另有五台机甲从密林深处窜出,打头的那个抽出光刀,干脆利落地切掉了扑向三号机甲的虫族的脑袋,剩下几台机甲配合默契,速度没有领头的快,但以重火力压制了其余虫族的动作。

韩渺惊喜地叫出声:“陆召!”

两方小队见面,来不及多说什幺,快速接通了语音系统。

“找到了第一批来的小队,人没事,但机甲耗损严重无法活动,暂时留在荒星,”陆召镇静道,“荒星深处信号很弱,连接不上系统无法联系军舰那边,我们能源也快耗尽了,需要回军舰接受补给。”

“我就知道你没事!”韩渺激动道,说的话跟陆召牛头不对马嘴,“这都多少天了,他们都以为你……”

陆召语气平稳快速:“没死,再废话就快了。”

韩渺被噎了下,也不生气,两只小队汇合在一起,立刻缓解了战斗压力。

帝国精锐并不是口头说说,即使火力不足,但在人手足够的情况下也依旧将这一小股虫族小队斩杀干净,在能源告罄之前赶回军舰。

“我们在两天前搜索到第一小队的人,他们遭遇了虫族的大部队,五台机甲被击落了四台,剩下的一台留下记号后,五名驾驶员全都选择了穿着隔离服离开机甲寻找隐藏地,”副官霍存抓紧时间汇报,“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原本打算带着一起回去,但虫族在这里还留了一小支队伍,打了一场后能源剩的不多了,休息一段时间后打算退出荒星寻求增援,没想到又这支小队还没离开,幸亏遇到了韩少将。”

和大部队遭遇的并非陆召小队,他们知道的也不多,只能等接回第一小队再了解情况。

“这个荒星离帝国边界已经非常近了,”韩渺皱眉道,一边开着机甲登上军舰,接受消毒处理一边通过语音系统道,“在这里有部队活动,目的显然不单纯,必须尽快告知基地,并汇报回主星。”

陆召已经交出了几个小队的指挥权,他“嗯”了一声答应,紧绷的神经在回到军舰时终于松弛下来。

他已经连轴转了几天,期间还穿着隔离服离开军舰搜索过一段时间,遭遇了荒星原住民和一些生物,有一两个人挂了彩,好在这个荒星没有空气污浊的危险,但也得隔离检查之后才能安心。

身体已经因为连续驾驶机甲和没有休息感到疲惫,眼睛发涩发干,但他却感觉不到困意。

他掰着指头算过日子,今天是白历做手术的日子。

机甲在军舰内停稳,陆召从机甲上下来,韩渺本来想喊上他一道去汇报,但抬眼一看他的脸,话就咽了下去。

“你这样也别汇报了,”韩渺叹息,“先去做个检测,然后赶紧休息,我们现在返回基地。”

陆召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上的汗干了又湿,驾驶服黏在身上,刚才拖着能源即将耗尽的机甲再次战斗,身上又出了一层汗。

不光是他,霍存和其他三个队员也差不多,信息素跟汗臭混在一起,像是要馊了,霍存一个B都闻着难受。

“我做完检测就回宿舍,需要汇报的地方直接喊我。”陆召用个人终端把采集到的一些数据和记录发给韩渺,虚拟屏上弹出一个小小的提示窗。

不是白历发的简讯,在这段时间陆召有空会给白历发条简讯,并告诉白历不需要回复,这主要是因为陆召出任务的时间不稳定,看不到回复。

同时他也有些怕自己会分心。

提示窗上是他提前备注的信息,只有“手术”二字。

和韩渺简短说完了情况,又在检测室通过了检测确认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后,陆召才回到自己单独的宿舍。

宿舍内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拖着沉重的身体挪到床上,又从床头柜里摸出抑制剂,熟练地打进自己胳膊。

Omega的发情期隔几个月就会有一次,即使有标记也不能阻止,只能让陆召更稳定一些。

白历留给他的临时标记还很牢固,陆召这次的发情期没有影响到任何工作,他平稳的将抑制剂打完,目光却一直看着虚拟屏。

主星现在应该已经是下午最热闹的时间段了,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要是以前也到了白历从研究所开车去军团接他的时间。

但今天却不同,陆召丢掉手里空掉的抑制剂瓶,躺在床上看着黑暗的宿舍。

有点饿了,但不想喝营养液。想吃饭,吃辣椒炒肉,吃完饭还可以吃零食,那个什幺鱼干。

白历现在在手术室吧。

历历已经九岁了,应该不会怕了吧?

陆召想到这里有些想笑,但笑压在喉头,怎幺都哽住吐不出来。

他一想到白历那条伤痕累累的左腿,就感到害怕。

黑暗总是会让人幻想出很多事情,而陆召的眼前却只有白历和轮椅。

他害怕自己回到主星,看到的是白历空荡荡的左腿裤管。

害怕自己什幺都说不出来,笨嘴拙腮,安慰也不会安慰。

但比起这些,他更害怕自己会比白历先痛哭出来。

那就太丢人了,也很伤人。

白历又不是因为有左腿才是白历,他怎幺样都很好,但陆召还是从内心深处希望白历是完整的,他已经不想白历再失去任何东西了,白历剩下的东西真的不多。

陆召很清楚,如果他真的兜不住哭了,白历大概还是会先安慰他。

那些安慰都会是捅向白历自己的刀子。

思维越来越混乱,在黑暗中划向悲观的深渊。

个人终端突然响了一声,陆召侧头看了一眼,虚拟屏上是江皓发来的私人简讯。

他有短暂片刻的僵硬,随即点开了对方的信息。

手术室外站着几个人,坐立不安。

司懂今天请了假没去学校,此刻正蹲在墙角看着眼前的地板发呆。地板上一双鞋走来走去,晃得人眼花,那是他哥司徒,已经在手术室外走出了残影。

抬头再看,江中将腰杆笔直地坐在座位上,看似气定神闲,但脸憋得铁青,还得周临山提醒才意识到人得呼吸,不然会紧张到憋死。

而周临山可能是终于找到了缓解紧张的方法,神经质一样每隔半分钟就提醒江皓呼吸,最后还问:“中将,我刚才提醒您呼吸了吗?”

“应该吧,”江皓绷着脸说,“不然我不憋死了吗?”

司懂觉得这帮人实在是心理素质太差,他站起身想把他哥拉住坐下,但站了几次都手脚无力,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蹲着。

和他一样站不起来的还有白樱,她两只手交握,拇指互相抠着,脸色因为紧张而有些涨红。

等待的时间比他们想象得要长,直到暮色四合,老郑才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几人能站起来的都站起来,一下围住了老郑。

老郑摘下头上的隔离设备放到一边,看着众人微微笑道:“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恢复了。”

这话说完,手术室外等候多时的人竟然都没反应过来,隔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谁先“嗷”了一嗓子,司徒瘫坐在椅子上,两眼立马就红了。

坠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门外的成年人们喜极而泣,连蹦带跳,把军医院的地板跺得砰砰响。

白历被推出手术室时意识还未清醒,几人跟着边推边跑,恨不得把白历立刻摇醒,告诉他你小子的好日子到了。

白樱跟着跑了几步,她看着白历被朋友簇拥着送进病房,几个小子追在他耳边大吼大叫,看不出是什幺中将或者研究员,觉得好笑。

她拎着包在楼梯口站住,没打算进病房,她下了几层台阶,终于没忍住坐在了台阶上,捂着脸哭出声来。

耳边还能听到江皓喜悦的狂吼:“白历!你小子手脚齐全啦!陆召他知道了——”

手脚齐全的白历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他没有意识的这段时间,自己“又是一条好汉了”的消息已经被好兄弟们用高分贝告知了一圈人,军医院这一层住院的都知道了白历又行了,连带着这一层负责清扫的机器人一提“白历”,顺下来的第一词条都是“站起来了”!

白历在昏睡中醒来,头还有些晕,手指也还有些发麻。

已经是深夜,病房里只开着一盏夜灯。司徒趴在沙发上睡得昏天黑地,兴奋过后又放下了心头重担,好兄弟也终于能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白历笑笑没有惊动他,艰难地摸到自己的个人终端。

虚拟屏上一条简讯让他混沌的脑子猛然清醒,他的手指有些抖,哆嗦了几下才点开。

陆召:平安。

这一次没有说不需要回复。

陆召在等他的回复。

白历抿着嘴唇打了一行字,想了想,删了。又打了一段,但还是删了。

他有很多想说的,也有很多想问的,他最想告诉陆召,这世界还真的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白大少爷当那个要付出耐心和等待的一方了。

想说的有很多,想问的也有很多。

但一大段的话删删减减,最后只剩下两个字:无事。

他们各自满腹担忧,又觉得这份儿担忧说出来多少会有些影响对方。

那自己的这点儿烦恼还是先别告诉他吧。

千言万语都成了“平安”和“无事”。

平安无事胜过一切波澜起伏。

陆召的平安而归除了带回失联的第一小队的去向外,带回的消息也让帝国感到危机。

第一第二军团再次增援边缘附属星,派去清扫部分反叛流民的人力也被紧急召回。在主星繁华的外表下,帝国已经绷紧了神经。

三个月后,帝国ER70附属星遭虫族入侵,驻地军团奋力抵抗,伤亡惨重。

血淋淋的事实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帝国数年之久的和平表象,刺痛无数人的心,生活在平稳年代里的人们终于意识到战争的残酷。

边缘附属星战火重燃,虫族来势汹汹,军界召开紧急会议,在元帅和各军团高层的一致决定下,所有军团指挥权集中至主星,原着中管理制度混乱的军界终于凝成一股绳。

第一军团被调往ER70附属星,陆召韩渺等几位少将级军官率队打先锋,杀进ER70附属星。第一军团和C26驻地军团等附属星军团血战一月有余,重新拿回附属星领土,解救被围困的居民。

前方战事胶着,后方白氏研究所接到帝国研究院的通知,第二继承人希望能加快white01的研发速度。

“按理说征集赛选出的机甲研发时间都挺长,还有别的机甲项目排在前面,”司徒挂断通讯,扭头和白历说道,“这次要求的这幺紧,周氏那边也被喊去谈合作了,估计是材质的问题也要同步开始商议了。你怎幺看?”

白历把玩着手里的个人终端,叹口气:“大概是需要大批驾驶员吧。”

“white01能降低对驾驶员身体要求的门槛,这样很多暂时因为这个原因没法上一线的驾驶员就能顶上去了,”白历皱眉道,“毕竟重甲对身体的要求太高了,而且前边战线拉的越长,能源补给供应也是问题,white01在能源方面的消耗也相对小一些。”

虽然不如重甲那样配置了重火力,但打突袭还是绝对够用的,也很适合侦查和勘测。

司徒赞同,略有愁容:“看来边缘附属星的情况不是很好。”

这些消息是不会告知公民的,也是怕人们陷入恐慌。

展现在大家眼前的大部分还是帝国胜利的姿态,以及帝国战士们的付出与热血。战争当头,过惯了平稳日子的人们才意识到顶在前面的人有多艰辛。

“说到这个,我有个学弟在第二军团,这两天从边缘附属星回主星治伤,说前边的军官是轮值制的,太疲惫或重伤了可以会一趟主星接受治疗,然后再回边缘附属星那边。”司徒随手签了一份杨瀚拿来的文件,又回头看向白历,“陆召可能回主星暂时调整吗?”

说完就有些后悔,一看白历的脸色就知道了答案。

白历这几个月过得还行,身体稳步恢复,外界评价也逐步升高,四肢健全的白大少爷彻底翻身,一直低调的继续白氏研究所的机甲项目研发。

只是从ER70附属星的战事爆发后,陆召跟他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这一点白历相当理解,他能做的就是把经历投入到white01的研发上去,这台机甲尽快投入使用,边缘附属星的战局就能尽快得到一些缓解。

理解归理解,但白历的睡眠质量还是直线下滑。他其实本质上是个心事重的人,容易多想还容易一个人矫情,从医院离开回家住之后,他的夜梦不减反多。

只是不再是以前的原着剧情,而都成了发给家属的死讯告知。

他在梦里没有见到过陆召血淋淋的样子,或者说连梦里他都不愿意看到那个场景。

但光是梦中无法看清内容的告知函都让他数次惊醒,最后干脆失眠,躺在床上胡想八想。

每到这时他都只能把手放在陆召常睡的那边儿的枕头上拍一拍。

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没消息,”白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是那个四平八稳的白大少爷,坐在轮椅上翻看white01实验中的对战记录,“他八成是走不开,前面需要他。”

司徒小小松了一口气,扫了一眼白历眼底的黑眼圈,安慰道:“至少没消息也是个好消息。”

白历笑了笑,没有吭声。

现在他被等待带来的焦躁没了顶,下意识把手伸进兜里摸了摸那颗透明石头里的卡丽花。

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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