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冷气被沈庭未设置了定时关闭,在他早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停了。稍显闷热的空气里布满了沈庭未睡梦中无意识释放出的信息素,浓郁的甜酒香气充溢在一呼一吸间。
自从进入了孕四月,几乎每个早晨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沈庭未已经习以为常。
他不喜欢太厚重的窗帘,大概是连诀之前去他房间的几次,注意到了他房间的窗帘总是打开着,后来叫人过来给他换了薄纱质地的透光的窗帘。
晨光充沛而不刺眼,温暖的光线均匀地铺洒进房间里,他慢吞吞地睁开眼睛缓了会儿神,抬手按着又涨又痛的太阳穴,慢慢把有些酸了的手臂从康童怀里抽出来。
沈庭未从床上坐起身,又看看身边仍在酣睡的康童。尽管他对这里大多数人好像嗅不到他的信息素这件事有所察觉,但还是下床过去把窗户都打开了——闻不到归闻不到,他不清楚信息素这东西对这里的人有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他的信息素气味对于小朋友来说,实在不够……健康。
夏季的晨风吹在身上不太凉,反而柔柔的,好像带着点阳光的温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和康童聊得话题太沉重,沈庭未这一晚睡得不是太好,乱七八糟的梦做了一整个晚上,刚睁眼的时候还觉得胸口堵着股沉闷。
结果等他翻了个身,再坐起来的时候,梦已经忘了个干净。
刚睡醒,大脑还不太清醒,沈庭未站在窗前发了会儿呆。驱散掉脑子里的混沌,他才注意到今天身体上比平时感觉还要乏力,他挺直了腰背,轻而慢腾腾地伸了个拦腰,又扭动了一下脖子,想要活动活动筋骨。却凭白感到一阵更别扭的滋味。
他抬手触碰了一下自己后颈皮下泛起细微烧灼感的腺体,那股酸软难耐的感觉像是直接从骨缝里渗透出来,让他骨头都跟着酥得难受。
他的目光漫无焦距地望着窗外,细长的手指绕过腺体轻轻按摩着周围的肌肤,试图缓解这阵因孕期反应而暂时无法克制的信息素紊乱。
忽然听到一楼电子门打开时发出的“滴”声,沈庭未垂下视线,正好看到连诀从房子里走出来。
连诀如往常一样穿了正装,合身的西装外套勾勒出紧绷而明朗的腰背线条,熨帖的西裤下一双腿笔直修长。沈庭未觉得连诀的穿衣风格实在很单一,颜色也统一以暗色为主,很少能在他身上看到鲜亮的色彩,与连诀本身给人的感觉一致——稳重到有些枯燥。
沈庭未看到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应该是赶时间,脚下步调加快些许,却不显露半点慌忙。
快走到庭院中央的石子道时,连诀的脚步稍顿,忽然不明缘由地抬起了头看向楼上,很快的,连诀的眼神在初始的平静中糅进了一层浅浅的波澜,薄而好看的唇形因他抿嘴的动作牵直了唇角。
沈庭未也没预料到他会突然看过来,目光猝不及防与连诀的视线相撞,一时连躲都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与他对视,用口型无声地向他道了声:早。
沈庭未说完,见连诀的目光迟迟不动,才忽然想到隔了两层楼的高度,连诀未必能看清他的口型。
但房间里康童还在睡,他只好对着连诀温和地笑了一下,没有重新开口。
过了几秒,连诀神色平静地对他点了下头,然后将目光收了回去,快速走出院子,钻进停在院门口的黑色汽车里。
沈庭未目送着那辆车离开,转过身,空气里的酒味好像散了很多,但隐隐发烫的后颈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信息素。
沈庭未没打开房间的冷气,这个天气开着窗户也不会太凉。他把康童翻身时碰到地上的薄被捡起来,将被角搭在康童皱起睡衣下摆而裸露的小肚子上,带上门出去了。
本以为是和前几次相同的信息素紊乱,过一会儿就好了,但这份熟悉的感觉来势汹汹,让他仅仅一上午的时间,几度抑制不住自己这股头昏脑胀的醉酒感——甚至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连对他的信息素毫不敏感的康童都闻到了他身上有点甜味,被他找了个理由随口搪塞过去。
好在康童对他抱有很大的信任,没有产生什么怀疑,只告诉他要少吃点糖果,不然牙齿会坏掉。
沈庭未嘴上应着,心里却不由地愈发慌张起来。
吃完午餐,沈庭未坐在沙发里给康童织围巾,但注意力太难集中,被棒针的尖端扎了几回手指,康童就不许他做了。
康童跪坐在沙发上,看着沈庭未略显苍白的脸色,问:“未未,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亲生父亲因病离世的缘故,康童对生病这件事一直有很深的恐惧,但凡身边人有一点不舒服就会让他紧张得不行,他摸摸沈庭未的额头,能感觉到热度,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发烧,“要不要去看医生?我给爸爸打电话……”
“叔叔没事。”沈庭未按住他的手,对他摇摇头,“爸爸很忙的,不要打扰他了。”
康童急得眼眶都红了:“但是你……”
“真的没事。”沈庭未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摸了摸他的脸,作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借口道,“是小宝宝在调皮呢。”
康童很小心地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肚子,过了一会儿,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他肚子下轻微的跳动。
康童抬起头,问沈庭未:“很疼吗?”
“有一点。”沈庭未对他说,“过一会儿就好了,没关系。”
康童跪坐在地板上,贴近沈庭未的肚子,对着他的小腹轻声说:“小宝宝要乖乖的啊,不然未未会很痛的。”
沈庭未抚着肚子,勉强从嘴角翘起一个笑容。
身上的家居服是柔软的纯棉材质,但在信息素刺激下胸口因充血而变得刺痛,也敏感得不像话,被冷汗浸潮的布料摩擦后泛着火辣辣的疼。
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客厅的冷气吹过变得冰凉,一冷一热在他的感官里打架,沈庭未扯了扯衣服,不得已回到房间,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他洗澡时没用太热的水,担心自己本来就不是太清晰的意识被热气彻底蒸昏头,随便冲了一下就出来了。
大脑稍稍清醒了一点,他从房间里出来,怕康童为他担心,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状态问康童有没有想做的事。
康童知道他不舒服,不敢闹他,摇摇头说自己要做暑假作业,叫他坐下好好休息。
康童可能是真的很担心他,一整个下午都寸步不离地跟着,沈庭未哭笑不得地强调了几次不要担心,他点着头,但牵在沈庭未身上的心思却一点都没敢松懈。沈庭未只好摸了摸他的头,和猫一起窝在沙发上,康童就趴在茶几上写数学题,偶尔遇到拿不准或者不会做的题,沈庭未会凑过来给他讲讲。
沈庭未浑身都乏,靠在沙发里,又被这股酒气熏得眼晕,具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身上盖了个布满卡通图案的薄毛毯,猫还团在沙发另一角睡着,而康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灯打开,往四处看了看。
“童童?”沈庭未开口叫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发涩。
他皱起眉头清了清嗓子,房门“滴”了一声,康童拿着几个塑料袋走进来,看到房间里的灯亮着,就问:“未未,你醒啦?”
沈庭未沙哑着嗓音应了声“嗯”,扭过头:“你出去了?”
“我去前面的商场里买了好多好吃的~”康童换好了拖鞋,小跑过来,把袋子里的餐盒一个个拿出来摆在茶几上,献宝似的推到沈庭未面前,“这个可好吃了,好多人排队呢,你尝尝。”
沈庭未大概看了一眼他买回来的东西,不光是小吃零嘴,还有菜有粥。
这是看他不舒服,不想让他做饭了吧……
沈庭未的心被小康童捂得暖融融的,说好。
睡意褪了下去,体内那阵异样的灼热又翻涌而来,他从康童递过来的纸盒里拿了一个奶黄包,细慢地咀嚼,半天吃不出滋味。
康童注意到沈庭未鼻尖沾着薄薄的汗珠,歪着头问:“未未,你很热吗?”
沈庭未随口应了声“嗯”,康童有点犹豫,说:“可是爸爸说冷气不能调太低,你和宝宝会生病……”
沈庭未拿了张纸巾擦掉了汗,对他笑笑:“只是睡热了,一会儿就好了。”
昏昏沉沉地吃完了晚餐,康童帮他收拾好了桌子和餐盒,又趴在桌子上写了会儿作业。
等客厅的挂钟响到第二回 ,康童就抱着自己的暑假作业回房间洗澡睡觉了——昨天挨了训斥,今天不敢再那么晚睡觉了。
沈庭未跟他说完晚安,帮他把灯和门都关好。卸下在康童面前强撑起的精神后,整个人像脱了力一般,他前额抵在冰凉的门板上,新换的睡衣早就被再次被汗打湿了,又被体温烘得热了,黏而潮湿地贴在身上。
沈庭未的呼吸里尽是滚烫熏人的酒气,使得意识也逐渐朦胧起来。
他前额渗出的涔涔冷汗让他有点抵不住门板,楼下的灯还没关,但他有点撑不住了,细白修长的手按住门撑起身,扶着墙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
沈庭未软底的拖鞋踩在地毯上,每一脚都踏不出实感,因而步调更慢。走廊亮着暖色的壁灯,在他愈发模糊的视线里融成大片大片昏黄的光晕,这条走廊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也被光影晃得望不到尽头。
他的大脑一片恍惚,唯一残留的意识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刻去到一个安全而熟悉的地方。
于是沈庭未循着身体的本能,走向了一扇房门——他好像知道那里通往什么地方,又好像并不那么清楚。只是失控的欲望在逼迫着他赶紧做出选择,在手碰到冰凉的门把那刻,所有的犹豫和迟疑都随着按下把手的动作消失殆尽,他软得几乎站不住得身体随着房门朝里推动,踉跄着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