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诀没有和人共眠的习惯,更没有和人相拥而眠的习惯,因此他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沈庭未倒是睡得熟,可能是真的累了。但他睡着以后的小动作很多,脚踝不时蹭过连诀的小腿,偶尔抬手触碰连诀的手臂,像是碰到他才感觉到安心,能保持一段时间不再动。
连诀不习惯侧卧,试过把手臂抽回来,沈庭未在他怀里梦呓般地咕哝了句别,还说了什么,话音太轻连诀没听清楚,只感觉到沈庭未往他怀里拱了拱,后背又重新紧紧贴了上来。
再后来连诀就在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甜味里睡着了。
早上却是沈庭未先醒过来的。
连诀习惯把窗帘拉得很严,房间里透不进一点光,暗得分不清昼夜。沈庭未还是觉得身上乏力,但比起昨晚要好受一点,更多的是腰酸……他下意识抬手去揉自己的后腰,却无意碰醒了身后的人。
连诀抓住他的手,嘴唇还贴着他的后颈,嗓音里带着睡意中特有的懒倦与沙哑,说:“别动。”
沈庭未很快就安分下来,擦过后颈的呼吸烧红了他的耳朵,手指也微微僵着。连诀握着他的手很久没动,好一会儿才松开,然后放开他,将身体躺正。
于是沈庭未微微抬起脖子,让连诀将手臂从他颈下抽回去。
连诀闭着眼睛在枕边摸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自己的手机没在枕边,又改变目的去拿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
他虚起眼睛看了一眼时间,把表随便扣回桌上,又躺了一会儿才坐起来。
“开灯了。”连诀说。
沈庭未低低地应了声:“嗯。”
连诀在墙边摸到开关,只开了自己这边的壁灯,沈庭未还是被突然亮起的暖光刺得闭了闭眼睛,停了几秒才慢慢适应光线,重新睁开眼睛。
连诀在床上坐着,像是还没睡醒,低头揉着太阳穴。
沈庭未躺着,只能看到他赤裸着的结实的脊背,顿时又觉得眼皮发热。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连诀说句早,或是别的,浴室里突然传来很轻的来电铃声。连诀难得带了点外露的情绪,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地毯上捞起自己昨天随手丢在那里的浴袍披上,下床走进了浴室。
沈庭未听到他在浴室里接起电话,又恢复回平日里淡淡的说话语气,意外地发现连诀好像有点……起床气。
沈庭未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直到连诀挂断电话洗漱完,从浴室出来,他还有点恍惚。连诀的表情从刚醒来的不耐回归于平静,好像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径直走到衣柜前,找出要穿的衣服,又慢条斯理地开始解浴袍的系带,沈庭未这才赶紧收回眼。
连诀换好了衣服,从抽屉里随便选了一条深色的领带拿出来给自己打上,边从衣柜旁的穿衣镜里扫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面红耳赤地装睡的沈庭未,说:“还早,继续睡吧。”
沈庭未不是第一次装睡被抓现行,却尴尬得跟第一次没两样,他几不可闻地回了声“好”,连诀就关上柜门转身出了房间。
等房间门被带上,沈庭未才很慢地睁开眼睛,发了会儿呆,从床头柜上摸到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不可避免地回想到昨晚连诀把手机给他逼他查那种问题……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将被子拉上来遮住半张脸,让自己整个陷入这股让他感觉到安心的清浅而熟悉的气息里。
连诀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康童正打着赤脚鬼鬼祟祟地站在沈庭未房间门口,似乎想敲门,又有点犹豫的样子。
连诀脚步停住,问他:“起这么早干什么?”
康童被他吓了一跳,转过身站直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想看看未未好一点了没有……”
连诀看了看他光着的脚,蹙了蹙眉,说:“他没事。”又叫康童回去把鞋穿好。
康童乖乖应了声好,见连诀要走,赶紧又叫住他:“爸爸!”
连诀看了一眼腕表,似乎很赶时间,问他:“怎么了?”
“刘阿姨是不是快回来了啊?”康童怯怯地问。
连诀抬起眼。
他辞退保姆的想法还没找到时机和康童说,现在他有事要出门,分不出太长时间和康童细讲,正在心里思考怎么和康童说,就听康童小声对他说:“爸爸,要不以后别让刘阿姨来了,可不可以啊?”
连诀有些诧异,他倒是没想到康童会主动跟他说起这个,于是问:“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刘阿姨吗?”
康童第一次跟连诀提出请求,像是怕被他拒绝,眼神有点闪躲:“我答应要帮未未保密的。要是未未会生宝宝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他会被人欺负的……”
连诀沉默地看着康童脸上流露出的担心,突然觉得,沈庭未似乎比他更懂得怎么跟康童相处。
“嗯。”连诀说,“知道了。”
连诀昨晚是自己开车回来的,于是没叫司机,自行开车去公司。
一直到启动汽车开出小区的时候,他才突然地嗅到自己身上萦绕着这股淡淡的甜酒香——这股味道闻了一整个晚上,已经适应到了如果不是刻意去想,几乎都会被自己忽略掉。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思考,他开车穿过两条不能停车的林荫窄道,驶上了大路,找了个车位把车停下。
正解下安全带打算拿手机出来给司机打电话,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连诀看到车窗外站着的交警,手中动作一僵,迟疑了几秒,才将车窗摇下来。
车窗一降下来,站在他车边的交警就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向他敬了个礼,保持着专业与礼貌对他说:“您好,请配合我们工作。”
连诀看到伸到面前的酒精测试仪,神色一顿。
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拦了几辆车,这边属于市区的繁华路段,现在又在早高峰时段,显然都是被突击逮到的‘宿醉驾驶’。
连诀的眼皮不明显地跳了一下。
交警见他迟迟不肯吹酒精测试仪,向不远处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又有两个人朝连诀走过来。
“您好,麻烦您吹一下。”
连诀皱了皱眉,最后还是轻轻吹了口气。
之后,连诀与交警一同屏息,看着面前的酒精测试仪——没有任何反应。
连诀暗自松了一口气,那根绷紧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舒展了眉心。
交警低头看着手里显示没有异常的酒精测试仪,又狐疑地看了看连诀,大概是看他刚才犹豫的时间太久,认定他有心虚嫌疑,小声跟身边的同事说了句什么。
另一名交警显然也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跟旁边人换了一个酒精测试仪,重新递到连诀面前,一边对他说:“请您出示一下驾驶证和身份证。”
再次测试仍然显示驾驶人没有饮酒,交警核实过身份信息后,将驾驶证与身份证还给连诀,又觉得奇怪,看了看手里的检测仪。
连诀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明知解释多余,还是欲盖弥彰地道了一句:“早晨喷了点香水。”
交警皱了皱鼻子,说:“行,感谢配合。”说完又像是无奈,多了句嘴,“您这香水酒精味也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