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如风他们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闹剧或者乌龙。
但是很快生活在洛厄尔星上的他们就意识到, 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件事和巧合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都是有人有意为之。
洛厄尔星，精神力试验中心。
清晨五点, 天还没有亮, 实验中心外面就已经挤满了激动人类。
他们并不是帝国科技大学的学生, 而是生活在洛厄尔星还有周围行星上的人类, 今天这群人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见陆闲一面。
“我的妈呀，这也太夸张了吧，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到下面的景象，班如风一边喃喃自语, 一边降低了飞行器的高度。
闻言，高澄珂也凑了过来，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
就像班如风说的一样，这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挤满了人。
他们或是直接站在实验中心的门口，或是乘坐悬浮器等在这里, 但无论如何，都是一副短时间不会离开的模样。
高澄珂轻轻咬了唇说：“洛厄尔星只是一颗普通行星，所有帝国居民都有权限来到这里……今天可能只是个开始，如果摄政王大人一天不出现, 那么这些人一天就不会散去。”
“天呐……”班如风瞪大了眼睛。
麻烦真的来了。
两人说话的同时, 高澄珂关闭了悬浮器上的声音屏蔽装置。
外界的声音全部透了进来。
“我一开始还不相信来着，但是洛厄尔星实验中心还有陆闲一直不给个说法，我就开始怀疑了起来。”
“我也是这样！”听到头一个人说话, 第二个人立刻搭腔, “如果没有这件事的话, 解释一下不就行了吗？”
而有了这两个人开头, 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进来。
“你们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精神核不舒服？”
“我总觉得精神核有些刺痛。”
“我好像也是, 难道说这也和精神力辅助治愈实验有关？”
听到这里，悬浮器上的班如风终于忍不住吐槽：“这就离谱！”
实在听不下去的他离开了窗边，略微气愤地对高澄珂说：“这难道不是常识吗？只要精神和使用的稍有些过度，他就会刺痛起来。前段时间陆闲……啊不对，我是说摄政王大人将资料上传到星网上之后，大家就像着了魔似的开始尝试，在这种实验强度之下，精神科出现刺痛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高澄珂皱着眉点了点头，关闭声音，驾驶悬浮器离开了这里。
——
飞行器离开了洛厄尔星精神力实验中心，但是下方的闹剧却才刚刚开场。
只想在临走的时候将帝国搅乱的人鱼万万没有想到，由于陆闲始终不出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疑神疑鬼，想要求个说法。
精神力稍微有一点波动，人们就会自动将它归咎于不久之前的那场实验。
在班如风他们离开之后，住在远处的实验工作人员也乘坐飞行器来到了这里。
实验中心构造特殊，所以普通的飞行器只能停靠在外。
毫无防备的工作人员刚一下飞行器，就被守在这里的人类堵了起来。
他们重复着同样的问题，质疑为什么陆闲不公开辟谣，又或者是大声讲述着自己的「症状」询问这是否与实验有关。
现在帝国的危机还没有消除，每天都有许多伤员要来这里接受治疗。
看到外面围了这么多人影响到了正常工作后，守在这里的军团士兵也赶上前来。
他们原本只是想将被围在人群中间的工作人员接来，但没想到这一幕立刻被人记录下来上传到星网，接着引起了更大一场骚乱。
……
“蠢货。”首都星上，看到这一幕的楚玄舟冷冷说道。
见状，通讯另外一边的少将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陛下，需不需要为洛厄尔星设置进入权限？”
“不用，”楚玄舟瞥了对方一眼，冷冷地说，“好像洛厄尔星上的人不会去那里似的。”
一百个人聚在门口与一千个人聚在门口，没有多大的区别。
最重要的是，一旦将这群人拦在洛厄尔星外，那群如毒蛇般蛰伏在暗地里的人鱼绝对会再次动手，将事件的舆论推向另外一个高峰。
“不用去理会他们。”说完这句话，楚玄舟就不耐烦地结束了这个问题。
对面有些着急的工作人员，只好也暂时将这件事扔到了一边。
——楚玄舟并不是不知道，如果一直不解释放任舆论发展的话，会引起什么危害。
他只是不愿让陆云挽解释。
当初那场有关于摄政王的舆论风暴，还没有结束多久。
如今的楚玄舟一闭上眼，就能看挤满了沧芮星航道的飞行器，以及星网上各种各样的，有关陆云挽的质疑与咒骂……
表面上看，楚玄舟是一个冷静而又理性的帝国统治者。
但或许只有他自己和陆云挽才清楚，这一切只不过是楚玄舟的伪装而已。
他并不热爱帝国，更不热爱什么人鱼或者人类。
——如果担心所谓的「副作用」，那便继续提心吊胆吧，或是放弃这个获得实力的机会就好。
总之在他看来，这群人不配得到陆云挽的解释。
楚玄舟不想让陆云挽再面对质疑。
更不想让陆云挽再为那群虚伪又愚蠢的人再费一点功夫。
——
治疗期间，陆云挽的一切都在楚玄舟的控制之中。
他待在这座小岛上哪儿也不能去，甚至于光脑的权限都被大大限制，每天只能收看部分信息。
尽管如此，继续编撰书册的陆云挽，终于还是从位于洛厄尔星上的实验中心略为古怪的请求与问询中，嗅到了一两分异常的气息。
楚玄舟完全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到陆云挽，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想。
纠结好几天之后，被实验室外人类影响的不能正常工作的实验人员，还是给陆云挽发去了消息。
——身为实验联络人的他，在「教材」发布之后，获得了和「陆闲」定期联系的权限。
“陆闲老师，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编这册书的？”
“这几个月，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有民众想要了解一下这一点。哦，对了，请问陆闲老师，精神力辅助治愈有没有副作用？”
在等待陆闲回复的那段时间，他心中颇为忐忑。
为了避免麻烦，陆云挽一直以简单的文字方式与实验中心保持着联络。
在向他发去这段文字的同时，实验中心的工作人员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他曾经见过陆闲好几次，虽然算不上熟悉，但是凭借周围人的反应，以及对对方的了解他便敢确认「间谍」一说绝对是无稽之谈。
更别说他还知道陆闲为这个实验付出了多少心力，以及清楚这个实验的正面效果了。
但同时这个工作人员也知道，陆闲的身体情况一直都不怎么好。
星网上有关于副作用的消息越传极广，工作人员也忍不住开始怀疑——陆闲的身体状况，会不会和这个实验有关？
如果的确有关系的话，哪怕单纯地秉着负责任的态度，他也必须要给民众予以说明。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陆云挽轻轻地挑了挑眉。
“副作用？”他忍不住将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停顿几秒之后发去回复：“比如什么？”
然而这一次实验中心却不再有任何动静。
陆云挽没有再追问，他切回星网光明正大地搜索了起来。
往常无比灵敏的星网今天始终处于加载状态，光屏也暗了下去，但是陆云挽并不着急。
他极有耐心地坐在这里，眯着眼睛向光屏看去。
还没等界面上出现什么有用的信息，舱门随之敞开，楚玄舟出现在了陆云挽的眼前。
银白色的长发发梢还在滴水，漂亮的紫瞳微微竖立，楚玄舟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冰冷又危险的气息。
“云挽你在找什么？”
陆云挽完全没有藏着掖着，他轻轻耸了耸肩，将视线从光屏移到楚玄舟的身上说：“陛下不好奇精神力辅助治愈有什么副作用吗？”
陆云挽是故意引楚玄舟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光脑正被对方监视着，一旦搜索「危险」的信息楚玄舟就会收到消息。
人鱼的眸底突然闪起一阵寒光，下一刻又匿了起来。
楚玄舟温柔地注视着陆云挽，轻声对他说：“云挽你放心，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
然而这一次陆云挽并没有选择妥协和退让。
摄政王从桌子后站了起来。
他轻轻地朝楚玄舟摇了摇头，走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陛下，这件事不应该由您来处理。”
无论是陆云挽还是楚玄舟，他们两个都非常清楚，解决这件事的唯一方法就是陆云挽出现，承认自己就是陆闲，并接受众人的质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楚玄舟的目光中满是悲伤。
停顿几秒之后，楚玄舟目光忽然柔和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轻轻地将陆云挽拥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人鱼将脸埋在陆云挽的肩窝，他吸了吸鼻子，有些无奈又悲伤地说：“他们不配质疑你。”
陆云挽没有看到，说话间楚玄舟的眼神空洞，并且满是杀意。
楚玄舟现在只后悔一件事——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就将这些人全部杀掉？
只要杀掉他们，就不会有任何麻烦了。
杀了他们。
杀了那群在星网上闹事的人鱼，杀了那群愚蠢的人类。
楚玄舟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之中重复着这几句话，就像催眠一样。
虽然没有看到对方表情，但不知怎的陆云挽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寒意。
此时这个拥抱着他的人鱼，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
——
正是在这个时候，陆云挽轻轻地抚摸着楚玄舟的肩背，他笑了一下，在对方的耳边说：“我不想一个人去，陛下陪我一起怎么样？”
就在陆云挽话一落下的瞬间，这个拥抱着他的人鱼突然站直了身，并稍有一些不可思议地向陆云挽看去。
紧接着，陆云挽又补充了一句：“难道您想让我一个人？”
……云挽想要和我一起去洛厄尔星？
曾经的摄政王陆云挽，想要在星际众人面前与自己划清关系。
他选择带罪恶与痛苦，将荣耀留给自己。
……这一度成为楚玄舟的阴影和恐惧。
同时也让他愈发清楚地认识到：陆云挽始终都在与自己划清关系。
楚玄舟因此而不安，而这份不安则无时无刻不在滋养着他的占有欲。
直到这一刻，陆云挽给出一个和他想象中相反的答案：
这一次陆云挽没有选择抛下自己。
楚玄舟不想陆云挽面对那群蠢货。
但是不受控制的，在陆云挽说出这番话的同时，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期待在楚玄舟的心中疯狂蔓延了起来。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地重复着：答应陆云挽，与他一起去洛厄尔星。
这个声音与理智缠斗着，让楚玄舟的心情乱了起来。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纠结，陆云挽原本轻轻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抬高，松松钩在了人鱼的脖颈间。
“还是说，你想让我一个人去？”
陆云挽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低沉与沙哑，这一切落在楚玄舟的耳朵里，全部都变成了诱惑。
他无法拒绝陆云挽的要求。
——
洛厄尔星实验中心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于就连星网媒体也驻扎在了这里。
一切的一切都在逼那个名叫陆闲的少年出现。
此时帝国外部正在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而同时因为这件事，内部也隐约有了再度分裂的迹象。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在光与水的滋养下疯狂发芽。
几天时间过去，就连帝国科技大学的正常上课都受到了影响。
星网上全部都是关于陆闲身份的质疑。
那讨论量竟然压过了有关战争的报道。
已经离开这里的人鱼像蚂蟥一样，紧紧咬在帝国的躯体上，疯狂吸着血。
“精神力辅助治愈的闹剧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礼拜时间，不久之前，实验中心这里出具报告表明实验并没有什么副作用，但是作为事件核心人物的陆闲却一直没有出现，对此我们仍持怀疑态度……”
前往洛厄尔星的星舰上，百无聊赖的陆云挽直接打开星网，收看相关频道对于这件事的报道。
与画面之中激动的人群还有记者不一样，陆云挽始终面带微笑，甚至于颇有兴致。
就在这个采访结束之后，陆云挽的耳边也传来了光脑的提示：“即将到达洛厄尔星。”
坐在沙发上的人微微伸了一个懒腰，扶着椅背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的治疗有所见效，但是陆云挽身上的痛意还没有消失，他的行动稍显缓慢，可并不狼狈。
他向光脑发出指令——准备降落。
——
洛厄尔星实验中心上空是半个禁飞区。
除了工作人员的特许小型飞行器以外，其他飞行器都不能靠近。
而最近一段时间，因为民众一直堵在这里，就连工作人员也放弃了乘坐小型飞行器往来。
故而当一片阴影投向大地时，站在实验中心大门口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向半空中看去。
“那是什么？”
今天洛厄尔星上的天气不是很好，尤其是实验中心所处的位置正好是个阴天。
隔着厚厚的云层，众人只看到有一个黑影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
被精神力辅助治愈实验抓走大部分注意力的他们顿了一下，终于想起现在帝国还处于危险之中。
该不会是有人打过来了吧？！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
下一瞬，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尖叫，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他们向着四面逃去。
然而这里的人实在太多，早就已经将这片广场挤满，就算逃也逃不出去。
还好就在他们四处躲藏的同一时间，原本浮在半空的悬浮器终于慢慢地落了下来，漆黑的身躯一点一点地穿过云层，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架巨型星舰。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声：“这好像是摄政王的星舰？”
“对…对哦……”
星舰的样子清晰起来。印在上面的巨大罂粟图腾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眼底。
“难道说这件事最后还是要摄政王来处理？”
认出星舰的主人究竟是谁后，众人终于停了下来，不再试图逃跑，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了起来。
听到同伴的问题，他身边的人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这个实验一开始就是由摄政王主导的。但是……我们现在关注的重点是陆闲的身份，哪怕为我们证明了实验没有副作用，陆闲的身份依旧是个问题啊。”
说话间巨大的星舰已经悬停在了实验中心的正上方。
舱门始终没有打开的意思。
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时候，他们的光脑上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条通知——
陆闲来了！
他就在这一架星舰上。
“原来陆闲是和摄政王大人一起来！”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众人再度激动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舱门看。
就在这个时候，星舰底部终于缓缓裂开一道黑色缝隙。
长梯落了下来，缓缓地搭在了实验中心的顶部。
站在广场上的数万人秉着呼吸，抬头向上看去。
与他们同一时间瞄准上方的，还有来自无数媒体的直播镜头。
陆云挽和陆闲，他们一个是权倾星际的摄政王，一个是刚才出现在星际舞台的少年。
在几个月之前还从没有人将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过，然而就在几个月之后的现在，他们已经一起成为了人类希望与荣耀的象征。
这段时间的争议差一点让人类忘了陆闲的伟大。
但是现在当他与陆云挽这三个字摆在一起的时候，深深埋藏在这群人类心底的骄傲还有荣耀终于被唤醒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两个人。
可没有想到第一个出现在长梯上的竟然是……陛下？
卧槽，怎么连他也来了！
楚玄舟穿着一身黑色正装，长长的披风落地，将他的身材衬得愈发挺拔。
和以往出现在媒体镜头前的样子不一样，这一次楚玄舟轻轻抿着唇，并没有微笑。
看到他的样子，下方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的心跳不由加快。
按照帝国的传统，最高统治者应该走在最前方，没有人有资格与他并肩。
可是今天却不一样。
就在众人以为楚玄舟会直接走下长梯的时候，他却停在了出口边，缓缓转身向着舱内看去。
楚玄舟这是要做什么？
就像是回答众人的疑惑一样。
楚玄舟不但站在这里，甚至于下一秒他还轻轻地伸出手。
紧接着，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纤长手指轻轻地落在了楚玄舟的手上。
两人的手刚一碰到，楚玄舟就立刻用力将他握紧。
第二个人终于走了出来。
是摄政王！！
陆云挽的脸色稍有些苍白，他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色风衣，内搭同色的高领毛衣，将下巴优美的弧度勾勒了出来。
摄政王依旧带着他标志性的微笑。
他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终于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
并与楚玄舟并肩而行。
表面看上去陆云挽的动作非常优雅。
实际上他却在心中吐槽着——
楚玄舟的手上力气怎么这么大？
民众知道帝国的规矩，而身为摄政王的陆云挽则比他们更加清楚。
他本来是想要跟在楚玄舟的身后出来的，但没想到一离开舱门就被对方抓了过来。
没有办法陆云挽只能强颜欢笑。
这一切都被陆云挽超强的演技掩盖了下去。
落在众人眼里的只有和谐，与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这一幕被无数镜头记录，同时出现在了星网上。
等等等。
此时陆云挽和楚玄舟已经走到了长梯中央，位于他们身后的舱门也随之合了起来。
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之后，广场上立刻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这……怎么数都只有两个人啊。
刚才光脑上收到的消息不是说陆闲也会来吗？
怎么没有看到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