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它可以让活人变死人。
在张素商反应过来之前,舆论中的他已经快要不行了。
米沙和卢卡斯、娜斯佳、安菲萨几个年轻人拿着金牌银牌向教练汇报成绩的时候,顺带汇报了他的伤情一二三版本。
张素商从断手断脚听到命不久矣, 只觉得十分哀伤。
他明明都快好了。
伤口发炎只是一时的,在免疫系统回过神后, 张素商的身体迅速反击外来细菌病毒,并大获全胜, 由于伤到的只是左手,恢复了一点后,他甚至还能坐着赶稿,连医生都夸他身体棒。
阿列克谢本来还不赞同他伤没好就工作, 现在也不拦着了, 再不写点稿子证明人还活着,读者们就要捐钱帮秋卡出殡了。
张素商哭笑不得的和尼金斯基说:“这次受伤最大的收获就是学生们成绩都不错,吉拉这次拿了第三名吧?看来你还能陪着女儿去参加奥运了。”
吉拉笑嘻嘻的:“不止奖牌,爸爸还收获了好多工作,冰协和舞蹈文艺工作协会的人都对爸爸发出了加入的邀请,还有好多人找他要编舞, 问他的舞蹈教室还收不收学生呢。”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赚钱机会。
张素商顺着吉拉给的数字算了笔账,发现尼金斯基只要接下这些工作邀请的三分之一, 就能把明年一家子的生活费给挣了,顺带一提,因为他是舞蹈传奇, 所以各大协会对他发出邀请时,许诺的职位都不低, 进去就有相应的福利待遇。
其实对比舞蹈之神时期高但不稳定的收入, 这种不算高但平稳且福利齐全, 足以让一个男人好好养活家庭的工作,反而更得尼金斯基的喜爱。
他问张素商:“你觉得我应该应下他们的邀请吗?”
张素商啃着苹果:“你自己决定啊,不过我的意思是你最好问问能不能推迟入职时间。”
他掰着手指算账:“他们给你的职位不低,如果你不想吃空饷,就得拿出实际的水准来,可是你以前经历过不少事情,应该明白大部分工作光有专业水准是不够的,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去夜校补补党课,然后视情况补一下如何维修冰鞋、舞鞋,如何更好地进行服装设计、音乐剪辑,如果可以,还可以补一补医学护理。”
舞蹈和滑冰修炼到一定水准,都会对人体造成压力,训练时产生伤病也是常见情况。
尼金斯基并不排斥学习,只是微微皱眉:“我都快四十岁了,还要去学习吗……”有点没面子啊。
张素商指着阿列克谢:“他的教授今年65岁,走路瘸腿,还要去美国一所学校进行数学方面的进阶学习,瓦斯奇卡,你不能否认的是,你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已经是顶级水准了,这个时候想要再进一步,唯一的方式是什么,你自己也清楚。”
学习,学习,还是他妈的学习,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人物,一点放下身段去钻研学习的精神都没有,怎么可能往上走?
如果张素商好言好语的劝尼金斯基认真学习,多交朋友,他可能还会感觉到压力,但如果张素商从精进业务方面来劝他,他立刻就接受了。
“好,我去报夜校。”
他们走前,张素商小声和吉拉说:“劝你爸爸报党课最多的学校,但如果他精神状态不好的话,就避开有忆苦会的学校。”吉拉郑重点头。
第二天,叶戈尔编辑在探病报刊王牌作者的时候,接到了张素商递交的稿件,他惊喜的:“我已经做好看到你躺在铁肺里的准备了,亲爱的,没想到你精神这么好,居然还有稿子给我!”
张素商无力辩解:“我真的没什么事。”只是胳膊被刀划了一下而已,没伤到呼吸系统。
阿列克谢补充:“秋卡昨天体检,肺活量8200,状态很好。”
叶戈尔编辑睁圆眼睛看着张素商:“你是怪物吗?”
正常人的肺活量也就是3000到4000,经常锻炼的能冲击一下6000,8200……这还是人?
他们大概不知道,如果是后世那些世界一流的运动员,其肺活量甚至能冲到10000以上,张素商和他们一比只是菜鸡。
虽然不缺医药费,但思及旷了几天的学业,张素商还是选择在这天下午出院,阿列克谢帮他收拾了行李,拒绝了张素商伸出的手,独自扛着背包、提着箱子,他那群学生这时也过来帮忙,这个人提着热水,那个人削了水果,连尼金斯基都给他剥了个橘子。
张素商被所有人关照得啥事都不用操心,一群人围着他上了火车,又围着他下火车,全程硬是没让外人靠近他三米以内。
张素商感动之余又很无语:“你们太夸张了。”
马克西姆严肃道:“不夸张,伤口发炎是要命的东西,你这次运气扛了下来,可怜我以前那些战友,不知道有多少是死在炎症上,秋卡,你有没有想过,米沙他们都还没退役,《女飞行员》也没完结,如果你走了,且不说这群学生以后就成了赛场孤儿,连《女飞行员》的读者们都没了未来。”
张素商:我是学生的教练不是他们的爸爸,我走了他们也不是孤儿,而且重点是《女飞行员》没写完吗!
在这个年代,还真有不少读者为了《女飞行员》再次断更而愤怒不已,不是说读者们就不关心秋卡本人如何,而是眼看着临近赛季,大家都想要趁着秋卡再次去比赛前,多享受一番作者按时更新的日子,结果他却被一个酒蒙子一刀送进了医院。
上海,云岩痛心疾首的和同事抱怨:“我等本期待着《女飞行员》的剧情进展,谁知再得到张先生的消息,他竟已危在旦夕!不是说俄国的治安很好吗?”
上周就开了天窗,既然张素商伤重,这周定然也没有稿件,无数读者只能将满心失落化为痛骂送给那个酒蒙子。
就在此时,办公室中有人一声大喊:“张先生更新啦!”
众人纷纷回头:“什么?他有存稿吗?”
那人如同举着辛巴的老猴儿一般举着报纸:“不,是张先生伤势不重,上周临时把稿子赶出来的。”
云岩呼了口气:“我说呢,秋璞怎么会有存稿。”接着他一惊:“他不是伤重不治了吗?”
大家涌到报纸前,只见在头版第一行,就是张素商的体检报告,包括他的身高、体重、肺活量等,根据这份报告,大家可以明白一件事,那就是除了胳膊上有一条正在愈合的口子外,张素商连颗蛀牙都没有,健康得令人羡慕。
云岩还小声问身边的人:“肺活量8000是什么水平?”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人家这辈子还没见过肺活量八千多的活人。
看到这个消息,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接着他们就忍不住对着剧情满头大汗。
因为在经过了漫长的铺垫后,《女飞行员》的主线剧情终于开始了。
是的,无论他把女主成长史写的多么精彩,但这篇文的重点是一个女性飞行员的苏爽人生,然而在成长阶段,女主连飞机都没摸过。
直到男主的妹妹病愈,他和女主凯瑟琳娜的感情渐入佳境,两人在一段甜得塞牙的剧情后,男主也令无数女子感叹“这才是好男儿”,他们一起在雪地里奔跑,一起爬山,迎着看不到尽头的天空大喊,男主在谢肉节打架,女主为他倒酒,男主让女主的女儿珊珊坐他的肩膀上看烟火,女主为他的妹妹买新衣服。
张素商努力发了一阵子狗粮,就干脆利落的把男主祭天了。
战争开始,男主角为了保家卫国决定走上前线,临走前还和女主立flag——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女主将自己、女儿和小姑子的照片塞他手里,动情的说:“我会等你回来。”
两人紧紧拥抱,又发了一波狗粮。
然后男主就在城市保卫战中被炸掉了半边身子,死前看见一个小女孩呆站在不远处,而敌人将一个手榴弹扔到他们身边,男主咬着牙翻身,盖住了手榴弹。
“孩子,快逃。”
男主壮烈牺牲,而他付出性命也想保护的小女孩,却在之后半个小时死在了一场扫射中。
看完这段剧情后,办公室里一片沉默,所有人目瞪口呆,脑子里飘过无数问号。
秋卡,你还好吗?你的脑子还正常吗?你有意识到你把男主角写死了吗?你这是写小说还是报复社会!难道那一刀没捅你的胳膊,而是把你的脑子给捅坏了吗!
要是换了其他描写现实疾苦的小说里,别说死个把男主了,男女主角的九族一起上西天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顶多让读者呸一句“这也太真实了”。
可《女飞行员》的定位是爽文啊,女主开头再衰,写到现在,此书也是全世界大部分知识女性认同的女性主义小说,其基调就是勤奋、向上和乐观,男主从出场到现在,可以说是靠着剧情的步步推动,逐渐获得了广大读者的认同,这时候送男主走,不亚于往鱼塘里丢鱼雷。
最重要的是,如果现实里正在打世界大战,男主就这么牺牲似乎也情有可原,但一战都过去多少年了?谁还能掀起大战?落榜美术生和男高音的巅峰对决可还没开始呢!秋卡这一波操作简直就是硬开大战,导致男主的死亡也让许多人无法接受。
在得知张素商的伤势并无大碍后,许多读者纷纷写信送到了泸上晚报编辑部,一群人联名请求编辑把这些信送到俄国,让作者看到读者的想法。
恰好编辑们也对《女飞行员》的新剧情很有意见,众志成城之下,一个重达百斤的麻袋就被包装好,送上了前往俄国的铁路。
麻袋入国境的时候还出了点意外,有人上车检验的时候,总觉得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麻袋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当即拿出小刀划开,一堆白花花的、记录着中国文字的信纸滑了出来。
检验人员光是找翻译搞清楚这些书信的内容就花了两周时间,等他们弄明白这是骂秋卡抽风的信件时,张素商的胳膊都好得只剩浅浅的疤痕了。
伤愈的张素商也正处于惊讶中,因为一位来自远方的客人找到了格勒大学,投奔他来了。
史上少有的兼项游泳、花滑还都成绩不错的奥地利小伙卡尔.夏菲抱着半旧的旅行包,对他咧出一口白牙。
张素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卡尔.夏菲腼腆的:“我骑自行车离开了奥地利,然后坐船到了华沙,再坐火车过来的。”
张素商:“我不是问你怎么来的!你为什么会来俄国?”
卡尔大咧咧的说:“因为奥地利很乱啊,我找不到训练场地了,只好到高纬度地区找认识的人碰碰运气了,呃,我有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