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了,回来再说。”
*
奚年挂掉电话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镜头,确认自己是在录节目而不是在家接了一个傅绥的电话。
傅绥怎么会来的呢?
他跟傅绥也不是一次同台的机会都没有,他台前避着傅绥,隐瞒他们的关系也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意思,傅绥也是默认的。
那现在,他是什么意思呢?
走出房间,他也理所当然地被三个人注视,刚才他们的称呼都是“我xx”,奚年想,傅绥是他的什么人?
或许可以说哥哥,也应该是哥哥的,但奚年不想有一天被人夸他们兄弟情深。
于是奚年说:“傅绥。”
渔城没有机场,只有高铁站,但傅绥是乘飞机来的,奚年需要去隔壁市机场接人。
到机场的时间和航班落地的时间差不多,奚年没等多久就看见了傅绥。
他不是第一次给傅绥接机,却是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镜头对着他,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被剪进正片中,观众或许会对此做出各种各样的解读。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傅绥为什么要来,傅绥不喜欢真人秀,他把演员当做自己的工作,在镜头前扮演好每一个角色,但是吝啬展现真正的自己。
他也不知道,在镜头前,该怎么和傅绥相处。
之前上过一次热搜,再装陌生人过于刻意,不装呢?奚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傅绥已经走到近前。
奚年伸出手去,没接到行李箱,反而被傅绥塞了一只袋子。
“礼物。”傅绥说。
奚年低头看了看,是一个魔方,一个新的,他没见过的异形魔方。
爸爸还在的时候,每次出差都会给奚年带礼物,父母走后,奚年跟着傅绥过日子,傅绥对于他的照顾,就是尽可能延续他从前的生活习惯,但又有微小的不同。
奚年爸爸喜欢带各种模型,还会和他一起拼,傅绥带拼图和魔方多一点,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他玩。
“谢谢。”
傅绥点头,显然是很愉悦的。
奚年却有一点局促,看了一眼镜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带傅绥上车。
“我去跟司机师傅说一下行程。”
他跟夏柏阳说好的今晚之前到西崖瀑布,那里可以露营。
傅绥点头,等他走了,对跟拍导演说:“刚刚那段……”
导演很识趣:“可以掐掉。”
傅绥说:“不,留着。”
“……”
跟拍导演敏锐地察觉,这一组有故事。
奚年回来的时候,摄像机已经在导演手中,原本的摄影师下车,他们这组的导演是一位女士,摄影器材很重,她扛着好一会儿才适应,她也是摄影师出身,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拍过了,上一次这样亲自扛机子还是在一档恋爱旅行综艺上,她嫌摄影师抓不到那种微妙的感觉。
傅绥坐在沙发上,奚年也走过去坐下,他拿出旅行计划本,看收支记录,今天在路上的时间不短,他干脆雇佣了司机一天,此外油箱加满油也需要三百。
加上在森林小屋买的食材,今天已经花了七百八了,还剩下五百。
选购食材的时候,安若若买了一些煲汤的材料,蒲弘毅买的都是常见食材,夏柏阳买了一些速食品和冷冻的肉类,奚年厨艺不佳,选本是应该买速食品的。
可他的游客是傅绥。
傅绥自己从不吃这些,也不喜欢奚年吃那些。
奚年知道傅绥对自己有一种责任感,只要他在家,不管多晚,不管多累,他绝对不会让奚年碰和“垃圾食品”挂钩的东西。
问题在于平时在家是傅绥开火,现在奚年才是导游,他不能让他的游客动手,于是他的笔记本上,不光记录了旅行攻略,还有他问蒲弘毅请教的菜谱。
房车有内置厨房,也有外置,内置的适合蒸煮,外置的很适合烧烤。
奚年看了一眼时间,夏柏阳可能已经快到西崖瀑布了,他们可能在蹦极,而奚年,他要开始准备午餐了。
他默默背了一会儿菜谱,然后扣上笔记本站起来。
傅绥看他,奚年说:“中午吃面可以吗?就在车上吃。”
“红烧牛肉面?”
“……”
傅绥含笑:“我以为你要煮方便面。”
奚年知道傅绥是在逗他了,他不太见到这样的傅绥,或许这就是人设扮演,奚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闷声说:“西红柿鸡蛋面。”
奚年从冰箱里取出西红柿,洗净去蒂,一边回忆接下来要做什么,先炒一盘番茄炒蛋,然后煮一锅面,把菜放上去。
他回忆着番茄炒蛋发做法,一边生疏地切着番茄,他跟菜刀不熟,切菜的时候十分专注,以至于傅绥站起来走到他身后他都没发现。
“我来吧。”
奚年下意识地让位置给他,傅绥随意挽起衣袖,洗了手,然后从他手里接过菜刀。
奚年刚才只切了一个西红柿,显然不够,傅绥又切了两个,他切完之后,案板上就堆着两堆西红柿,傅绥切的西红柿和奚年的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是一样的切法,都是滚刀块,傅绥切的薄而棱角锋锐,奚年切的长宽几乎等长,透着点头圆脑的质朴的可爱。
两个人站在料理台前,显然是没法行动的,奚年后退一步站到傅绥刚才的位置,空间仍旧有些局促,但傅绥不会让人觉得局促,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自信。
厨房这片区域原本就放了摄像头,导演还是对着傅绥的手,给了一个特写,这是在录综艺之前写字的手。
傅绥用油刷锅,又吩咐奚年:“来煮面。”
房车内部空间有限,只有一个电磁炉的位置,但是还有插电就能用的小煮锅
奚年往锅里倒矿泉水,水很快煮开,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把面放入锅中。
另一边,傅绥已经炒好了鸡蛋,盛出锅备用,接着开始处理番茄,小炒之后加了一点水煮,锅里的西红柿开始咕嘟咕嘟地冒小泡泡,奚年闻到了西红柿特有的酸酸甜甜的香味。
傅绥将提前炒好的鸡蛋倒入锅中,金黄蓬松的鸡蛋很快吸满了西红柿的汁液,他随手撒了些盐糖调味。
傅绥今天难得穿了T恤,刚才动手的时候随意挽起衣袖到小臂的高度,现在掉下来了,他极其自然地喊了一声:“奚年。”
奚年过去,傅绥抬手,奚年看他一眼,低头给他挽袖子。
傅绥用另一只手舀了汤送到他面前:“尝尝,小心烫。”
他的动作自然又连贯,奚年的手还搭在他的袖子上,下意识低头就着他的手喝汤,傅绥用的是和锅配套的大木杓,奚年唇边不可避免的沾了一点汤渍,抬头的时候傅绥伸手替他抹干净了。
拇指擦过唇瓣,傅绥垂了眼,奚年身体僵了僵,想起来他们不在家,他下意识地去找镜头。
导演忽然觉得车内酸酸甜甜的番茄味十分应景,只是她有些多余。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调料少了,将就一下?”
傅绥回过身去盛面,煮好的面盛入碗中,淋上西红柿汤汁,番茄特有的酸甜十分鲜活,勾得人食指大动,心情都愉悦起来。
口腔中还弥漫着酸酸甜甜的番茄味,奚年忽然意识到这是他妈妈的手艺。
西红柿鸡蛋面有许多做法,贵的便宜的简单的复杂的,奚年吃过很多种西红柿鸡蛋面,但这样的口味,从没有在外面吃到过。
傅绥的厨艺是他妈妈教的。
傅女士生病的时候,奚年很小,傅绥也还在上初中,一边上学一边要照顾母亲,傅绥刚满十四,即便想要挣钱也没有门路,一家面馆老板留他洗碗,每天支付工钱。
老板也是好心,但那么小的孩子,没有出去打工的道理,奚妈妈是傅绥的小学老师,又是邻居,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奚年爸爸是个很厉害的工程师,家里还算宽裕,奚妈妈就请他来照顾奚年,顺便辅导功课。
奚年从小就喜欢跟在傅绥身后,生病被妈妈骗着吃苦药的时候都要喊傅绥哥哥救他,像一条甩不脱的小尾巴,傅绥上初中之后,他们不在一个学校,他才没法跟,但依旧很喜欢傅绥。
傅绥到他家的时候,奚年不知道背后的弯弯绕绕,不知道那时候傅绥家中的困境,不知道不是所有的住院都像他感冒发烧,可以几天就回家,他只知道傅绥哥哥每天都来陪他玩了。
傅绥从小就十分可靠,有他照顾奚年,奚妈妈就抽出空来每天去医院探望傅女士。她说她是学校选出来的代表,又是邻居,做这些是应该的。
偶尔她也会教傅绥做一些简单的菜,西红柿鸡蛋面就是那时候教他的,原本是想让他自己吃得好一些,傅绥学会之后却是便宜了奚年。
奚年已经很久没有吃了,傅绥的手艺和记忆中的味道没有多大区别。西红柿鸡蛋面,明明最浓郁的是西红柿的味道,奚年喜欢的却是鸡蛋,他喜欢番茄味的鸡蛋。
傅绥自己下的面,自己却没动两口。他累的时候一向没有什么胃口,他只是坐在一旁看奚年吃,奚年吃完了他就开始翻剧本。
如果是在家,这个时候他应该回卧室了。
奚年想起来那个魔方,带了礼物,说明傅绥出差了,出差又乘飞机过来,多半是没睡好,难怪现在没胃口。
傅绥这个人,一天没睡看上去也不会疲惫,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累的时候不爱吃东西。
“车还要开很久,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傅绥摇头,奚年沉默下来,他们还要在车上呆几个小时,就这么空坐着?什么都不做,后期怎么剪?
傅绥好不容易来才加综艺却没什么镜头,不论是作为“导游”还是作为傅绥的粉丝,奚年都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得想办法给傅绥多一点的“表现机会”。
他回想傅绥从下飞机到现在的表现,揣摩他在综艺中的“人设”,送礼物,帮忙准备午餐,应该是温和得体的,又和他相对熟悉。
想明白了之后奚年清清嗓子引起傅绥的注意:“我们来洗碗吧。”
傅绥轻轻扬眉,奚年说的是我们,在家的时候一般傅绥做了饭,奚年就会很自觉地去洗碗,现在他说我们。
傅绥倒不是讨厌洗碗,他和奚年不一样,他是从小就做惯了家务的人。
“好。”
然而洗碗池前是站不下两个人的,最后是奚年洗碗,傅绥擦干收进柜子。
简简单单的面,碗加上锅也花不了多久,这下奚年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旅行计划的不足之处暴露无遗,他的所有安排都在景点,没有考虑过旅途中的情况,如果同行的人会找乐子,像是夏柏阳,现在他们就可以斗地主玩飞行棋。
如果只有他和傅绥,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但现在实是在拍综艺。
于是接下来傅绥继续看剧本,奚年开始玩魔方,一人占据桌子的一边,勉强算是有事做。
这个魔方看起来并不复杂,奚年变换角度看了大约一分钟才开始动手,很快他发现这个魔方的角块限制了转动圈数。
那还是比他想的要复杂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