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冷静地去思考一切,除了这种感情。
显然不习惯处理这种事情的云栖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反驳信誓旦旦的水行时。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否认,仿佛否认的话说多了就会变成真的。
这个反应引起了水行时的注意力,他心里原本想说的话顿时被打消,只好放柔了声音,安慰着不安的云栖迟。
“是我,是我喜欢你。”
无奈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水行时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但说出来的话却隐藏着炙热。
云栖迟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刚才那句话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是一件十分玄幻的事情。
“至少,再次让我接近你吧。”
水行时起身,原本散落在他身侧的长发顺着这个动作向上升,似有若无地划过云栖迟。
“小骗子,我再相信你一次。”他水蓝色的眼睛很平静,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满是包容。
他包容着如今抗拒他的云栖迟,包容着对方明显心里有事的姿态。
犹如一个长者般,一切事情到了他眼前,都是烟消云散之后的淡然。
云栖迟不再像平常那样运筹帷幄,他仰面看着水行时,没由头地问道:“你抛弃过什么东西吗?”
“有,很多。”
水行时几乎快忘了自己活了多久,在悠久的岁月中,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得已要放弃的,不管他在不在意。
但云栖迟听了他的回答后就不再说话了,像是把头伸出来试探的乌龟,受到伤害后猛地又缩了回去。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水行时收回所有的水流,离开时指尖点了一下云栖迟饱满的额头,徒留下一句话。
身上的所有感觉都被对方洗去了,像是如获新生一般。
房间里再次恢复平静,就好像刚才没有任何人来过一般。
躺在榻上的云栖迟衣衫不整,乌黑长发凌乱地散落着,整个人一副被肆意□□过的样子。
他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坐起来伸手整理衣服,冷淡的样子让人无法想到他刚才是多么的风情万种。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
他低下头,缓缓开口,语速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在舌尖打了一个转似的。
水行时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我生,独丁斯时]€€€€《后汉书€€岑彭传》
“我多么欣喜,能在这个有你的时代。”
这里化用一下,“我多么欣喜,能在这个时代遇见你。”
第48章 八片雪
尽管云栖迟文学素养还算可以, 但水行时刚才说的那句话他乍一听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但对方已经走了,他也不好再追上去询问这件事情。
再加上两个人刚才的谈话太过暧昧, 云栖迟缩头乌龟似的反应, 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一句话再追上去。
一切归为寂静,整理好衣服的云栖迟下了软榻,等脸上的旖旎绯红散去之后才打开了紧闭着的房门。
一阵冷风迎面而来, 刚好吹散了他脑袋里的昏沉。
守在不远处的凝晚看见之后,穿过了抄手游廊快步走了过来。
“殿下,刚才太子殿下来了,奴婢说您身体不适, 给退了。”凝晚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建议道, “您看, 要不要再去东宫一趟?”
“明日吧。”
云栖迟侧过头扫了她一眼,脸上融融笑意:“一会儿老师就要过来了,你去准备些茶水。”
“是。”
得到云栖迟的回答后, 凝晚也没多说什么, 依言下去准备茶水了。
窈窕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站在原地的云栖迟眸色一眼,若有所思地看着凝晚消失的方向。
他一直知道对方是皇帝云渐燃那里的人,说是来照顾他的,实际上只是来监督他的。
云栖迟眉头稍蹙, 倘若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也曾看见过凝晚往云渐燃那边传递消息, 但除了一些行踪之外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一个奉命来监督他的人会只传递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云栖迟不信。
但他也猜测不出来凝晚的真实目的,对方除去向外传递消息这一点,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合格的管事。
对他似乎也很关心, 而且还不是那种假装出来的关心, 看起来像是发自内心的一般。
一时之间,云栖迟竟然不知道该说对方演技高超还是自己误会她了。
罢了,时间还长,之后有机会再试探。
云栖迟轻咳一声,然后抬手把被风吹散的长发拢到了耳后,站在寒风之中,身上的白衣被吹得猎猎生风。
在寒风中站了片刻的云栖迟回了房间,一副向深居简出靠拢的样子。
一晃多日过去,云渐燃自从安置好了他接下来的事情之后就很少提及他了,仿佛把他遗忘了一般。
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原本还因为国师而对七皇子升起信心的人此刻不免大失所望。
原以为对方是夺嫡的后起之秀,现在看来,七皇子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时心软罢了。
待在风致殿潜心读书的云栖迟自然听到了不少闲言碎语,只不过还没等他发表什么见解,就被自己的老师安慰了一番。
看着面色柔和眼神温柔的周汀枝,云栖迟只好假装略有些落寞地点了点头。
“老师放心,学生不会因为这些话影响自己的。”
周汀枝看着云栖迟练好的字,听到这句话后无奈且欣慰一笑。
都说字如其人,他看着宣纸上规规矩矩的字,心里不免深信七皇子和外面传言的一样。
乖巧温顺,听话无害。
虽然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的云栖迟低下头去继续练字,裸露在外的一小节脖颈白皙如玉,阳光落在上面宛如抹了一层蜜。
他低着头,纤长的眼睫遮盖住了眼睛里的情绪,看上去还真的和外表如出一辙的无害。
云栖迟一边临摹着周汀枝的字,一边分心想着事情。
原著里对周汀枝的着墨很少,只知道对方是一个知名的儒士,身为国子监的祭酒,他的学生可谓是遍布天下。
甚至太子看见他还要尊称一声“老师”。
也正因此,云栖迟有些搞不懂云渐燃怎么会让周汀枝来教导他。
只不过,云栖迟眉头稍皱,只觉得对方身上有一种似有如无的熟悉感。但一细究,那抹熟悉感就又不见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翻书的周汀枝,对方一身落拓长衫,两鬓斑白,眼尾也有着细纹。腰间挂了一个玉佩,样式很普通,但他应该很喜欢。
云栖迟每次见到周汀枝,不管对方今天换了什么衣服,腰间的玉佩永远不变。
目光再次扫了一眼那个普普通通的玉佩,云栖迟收回了视线,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事情。
第二天下了一场雨,并不大,淅淅沥沥的,推开窗向外看,远处的一切都被一层白花花的薄雾遮挡住。
比春猎更先一步到来的是播种,被冰雪遮盖了好几个月的土地被雨水大师,裸露出肥沃的土壤。
农业在云国的地位不低,也正因为如此,每年到了播种的日子,皇上和皇后就会亲自下地播种做个表率。
云栖迟在这天也跟着去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凑到前面,而是看着一群身着华丽衣衫的王孙贵族们踏入平常嗤之以鼻的泥土地。
说是帝后亲自下地播种,其实就在一个形式,借此来表达对于农业的看重而已,并不会让他们真的在这里干农活。
云栖迟过来也只是为了找个理由出宫罢了。
他现在受了冷落,几乎没几个人关注着,因此,悄无声息地离开对于云栖迟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离开队伍之后,云栖迟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个略显破旧的巷子,这里仿佛和外面是两个世界,任谁也想不到,京城竟然还有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
一座占地面积不小但从外面看格外荒凉的院子坐落在不远处,木门上刷的漆已经剥落的差不多了。
云栖迟都过去,然后抬手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
他并没有说话,但门响之后没多久就传来了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了。
“吱呀€€€€”
紧闭着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的少年,他听到独特的敲门声后就过来开门。
“你是?”
少年看着眼前面容精致漂亮的云栖迟,不由得一愣,再开口十语气都柔和了几分。
云栖迟见状眼里划过一丝不满,但脸上却什么样的情绪都没有显现,只是平淡地开口:“青如可在?”
“在的。”少年回答道,然后仿佛恍然大悟一般,“您来了,青如姐姐说过了,您请进。”
云栖迟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绕过了少年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的破旧,药园练武场什么的划分地清清楚楚。
虽然是初春,但药园里已经长出来了不少绿油油的嫩芽,里面正半蹲着一个身体瘦弱的女子。
云栖迟进来时她刚好抬起头,等看清楚对方的脸后,她欣喜地开口说道。
“主子,您来了。”
青如随意地把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快步迎了上去。
“那个人是新来的?”
云栖迟对她微微颔首,然后不用声色地指了一下门口那个刚才给他开门的少年。
“算是吧。”青如有些犹豫,然后实话实说,“他是我们这里一个大夫的弟弟。”
怪不得青如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犹豫,她话音刚落,就看见云栖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