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 他难得的没有去想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 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刚才对水行时许下的诺言。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之外就只剩下了烛心燃烧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宛如他犹豫不决的思绪一般。
云栖迟颇有些头疼地向后躺去,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喜欢……怎么样才算喜欢呢?
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云栖迟眉头紧蹙,他把自己和水行时相处的一点一滴一帧一帧地在脑海里回忆着。
无论是接吻还是肌肤相亲,他们两个都没有太多的抗拒情绪。但偏偏一开始的关系就是错误的,水行时那个时候还没喜欢上他,或者说,现在不止他一个人在苦恼这件事情。
当这段感情掺杂了利用之后,云栖迟便很难感性地去审视喜欢了。
“真是头脑一热。”他长叹一声,“早知道就让他先开口了,现在就我一个人苦恼。”
现在就连一个信任过的朋友都没有,更别说找人出谋划策了。
这么一想,云栖迟心情不太好地轻啧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件事情。
一旦陷入沉思,云栖迟就专注极了,就连小亭子的敲门声都没有听见。
没有听见回应的小亭子皱眉,担心主子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抬高了声音喊道:“殿下!热水已经烧好了!”
云栖迟被他的声音从沉思中拉回现实,然后坐起来之后才回答道:“进来吧。”
“奴才刚才敲门的时候没听见殿下回应,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情,奴才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小亭子一边指挥着下人把热水抬进来,一边对云栖迟说道。
“在这里我能出什么事情?”云栖迟笑着说,“难不成皇宫里还能让我出什么事情不成?”
小亭子见自家主子没事,倒也没再多唠叨,他又不像凝晚。
“奴才在外面候着,殿下沐浴完了喊一声即可。”
“好,你先下去吧。”
云栖迟摆了摆手,等小亭子出去之后才一边低头解着衣服一边绕到了屏风后面。
他将衣服搭在屏风上,小心翼翼地坐进了浴桶中。
浴桶里的水有些烫,云栖迟水下的肌肤瞬间变成了粉色,只剩下水面以上的肌肤还保持着白皙。
他把飘散在水中的长发拢到了身后,然后慵懒地把头靠在了身后的浴桶上。
大脑在此刻一片空白,仿佛之前的一切烦恼都不复存在一般。
云栖迟闭上了双眼,纤长的眼睫遮盖在眼下,如同落了两片阴影一般。
没过多久,他的脸就被不断升腾的热气熏得白里透粉,看起来就像是一颗成熟饱满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爬上去咬一口。
突然,搭在浴桶上的手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滑滑的像史莱姆。
云栖迟抿了一下唇,凝聚在脸上的水珠顺着这个动作向下滑落,一点一滴地聚集到了凹陷的锁骨处。
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在搞鬼,于是睁开了眼睛,把目光投下了刚才感觉到异样的手上。
右手光滑细腻,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云栖迟嘴角微微上扬:“偷窥狂。”
他话音刚落,浴桶里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似乎是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熟悉的场景让云栖迟忍不住想起来之前水滴还在的日子,这么一想他才愕然发现,距离当初已经过了这么久。
水行时很快就离开了,虽然他没有表露身份,但他离开的一瞬间就被云栖迟察觉到了。
只不过并没有开口罢了,毕竟他们两个现在还冷战,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
云栖迟快速地洗完换上了干净的寝衣,收拾好之后就开口让小亭子进来了。
小亭子一边吩咐下人收拾,一边看了坐在一旁的云栖迟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在心里嘀咕。
殿下刚才还有些不高兴,怎么沐浴完就神采飞扬的?难不成沐浴可以缓解心情?
云栖迟并不知道自己出来之后嘴角微勾,整个人和刚才看起来有着明显的不同,就连小亭子这么迟缓的人都能看出来。
“殿下,落霜说您喝了不少酒。”凝晚敲门进来去,手里还端着一碗汤。
“小厨房刚煮好的醒酒汤,您趁热喝了吧,不然明天醒来要难受了。”
云栖迟点点头,然后看着凝晚把碗放在他面前之后习惯性地拿起棉巾给自己擦拭头发。
“听说你前几天身体不适,现在怎么样?”云栖迟开口询问,语气很正常,听不出来其他的情绪,看样子只是随口一问。
凝晚低眉顺眼:“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云栖迟轻轻一笑,“这几天你一直待在房间里,倒是让人担心。”
“奴婢之后会多加注意的。”凝晚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自责,“让殿下担心了。”
“没事,毕竟你是我的人。”
云栖迟用了“我的人”来形容凝晚,这让凝晚忍不住猜测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难不成是在试探?
她手里的动作不停,只不过眼神有些变化。
此时的凝晚看上去没了往日里的温柔可人,反倒是很冷漠。
云栖迟闭上了双眼,之后就没在多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他把放在桌子上的醒酒汤端起来一饮而尽。
“行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凝晚收拾了一下,然后便低着头出去了。
云栖迟抬手摸了一把微湿的长发,毫不在意地披在身后。
他指尖圆润秀气,此刻正敲击着深色的桌面,这是他想事情时下意识的动作。
“主子。”
寂静之中响起来了一道声音,正是外出刚回来的独吟。
他从窗户翻了进来,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地。
“回来了?”
“是。”独吟走到云栖迟面前,然后拿出来了一叠纸,“关于周祭酒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他低下头,恭敬地把纸张递给了云栖迟:“这是周祭酒的生平。”
“嗯。”
独吟:“下面的人说查的时候发现有些事情被人为的抹去了,不过最后还是查到了。”
“被抹去了?”云栖迟一边翻着手里的消息,一边说道,“恐怕是我那三哥的手笔。”
查到的东西很详细,从周汀枝小时候到现在,几乎是全部都在这里了。
周汀枝今年已经四十八了,出生在南方一个小村落里,发愤图强考中了举人,之后仿佛如有神助一边年纪轻轻就入京为官。
只不过一开始仕途并不顺利,虽然是新科状元,但并没有被榜下捉婿入赘到名门望族里,反倒是做了京城里的一个小小县丞。
云栖迟挑眉,绕有兴趣地抬起头:“被人为抹去的是他三十六岁到四十岁之间的事情?”
“是。”独吟回答道,“这段时间的事情大多都没了线索,不过京城西市的一个小官之前跟着周祭酒做事,大致知道一些事情。”
云栖迟半靠在榻上,在心里思索着。
这段时间怕是他和云落鞍认识的时候吧?
一个在县丞的位置待了十二年的人竟然在三年之内做到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要说背后没有云落鞍的推动他根本不信。
“想不到三哥喜欢年纪比他大的。”云栖迟笑道。
独吟听到这句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件事他刚拿到信息之后就知道了,接受得不慢。
只不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容€€丽的云栖迟,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云栖迟察觉到了独吟的目光,开口询问。
“国师大人比殿下年纪大。”
独吟壮着胆子说道,说完之后也不等云栖迟的反应,自己便跪了下来:“是属下多嘴了。”
“……”
云栖迟:“起来吧,没怪罪你。”
他摆摆手,把看完的纸放在了桌子上:“三哥在认识老师四年后迎娶吏部尚书的嫡女为正妃,之后便没有听说过他和老师的事情了。”
云栖迟眉头一皱:“我见那周青介年纪不小,已经二十有六。”
他顿了一下,脸上难得出现了几分难言的情绪:“他们认识的时候周汀枝孩子都十四了,比云落鞍都大了一岁?”
云栖迟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之前还象征性地喊着三哥和老师,看样子是对此有些不满。
独吟没敢接话,这件事不是他能随便插嘴的。
云栖迟也知道,于是摆手让他先下去了。
怪不得,当初云落鞍在他跟着周汀枝识字的时候经常过来。
云栖迟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紧皱:“他们这些年藏得倒是严实,这么多年了也没被外人发现。”
他一想到平日里儒雅随和的老师其实是个骗人感情的渣男就浑身不适。
“看来周青介对此怨念颇深也是正常。”云栖迟叹了一口气,把看完的消息点燃扔进了火盆中。
周汀枝的夫人他倒是有所耳闻,毕竟刚接触到周汀枝的时候就派人打听过,都说对方在原配夫人去世后一直没有再娶,是个用情至深之人。
有点撑,这瓜吃得他有点撑。
云栖迟起身吹灭了蜡烛,回床上躺下后叹了一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搞得他脑袋都快转不过来了。
闭上眼之后,云栖迟在心里想道:“明天约周青介见一面好了。”
对于一直以来对他都很好的云落鞍,云栖迟没有任何的顾及,算计起来丝毫不顾及往日里的情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