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看了眼他。
“二点五。”
盛明嗤笑一声。
陆秋咬牙:“二点六。”
盛明直接将地上的盘子一脚踢开。
陆秋忍住不动怒,“二点七。”
去你妈的。
在盛明挑衅的目光下,陆秋直接冲过去,拿起碗掰开嘴就灌,哗一下,盛明眼泪就跟泄洪似的哇哇流,被呛到了,猛地开始咳嗽,陆秋沉声:“再问你一句,吃还是不吃!?”
“我不吃!我不吃!”盛明沙哑着嗓子怒吼道,“你们不就是想离我远点吗!?想走就赶紧走,装什么装!?滚!我说让你滚你听没听见?!”
“你以为谁愿意管你是不是?”
这句话,再次让盛明的怒火高了几个调,他扑腾起来,可能是觉得个子比陆秋低没气势,冲到旁边的床上,站床上指着陆秋就开骂:“谁在乎你管不管我?!你也打算像外面人一样来笑话我是孤儿对不对?!随便你!但这是我的房间是我的家,你笑话也滚出去笑话,别来这里作践我!”
陆秋一顿:“你怎么就是孤儿了?”
盛明大笑:“没人管可不就是孤儿吗,人人避之不及,不就是孤儿吗?”他强忍着泪水,“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演戏了,我知道,你也想离我远远地,我不拦你,要走赶紧走!”
突然,恍然。
陆秋心底升起一丝微妙的情绪,仿佛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谁说你是孤儿放狗咬他,这种人,嘴不干不净的,活该弄死。”陆秋手轻轻抚摸上这个已经炸毛的小朋友,“我又不学表演,我演什么戏,我真心实意的怕你饿,饿了多难受啊。”
盛明擦了把眼泪,别过头去,“难受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难受了我心里也不好受。”陆秋知道盛明在乎什么了,每一句安抚的话都在点子上,“谁说没人在乎你,谁说想离你远远地,我觉得你就挺好啊,蠢萌蠢萌的……”
“你……”盛明一噎。
“你看,我不是没走呢么,我不走,你吃完我也不走。”看着已经静下来的盛明,他将人轻轻拉了下,果然,脾气好了些,他又一笑,“你是大善人,我家被烧了,我没地方去了,你收留我,这么好的人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对不对?”
盛明皱起眉头,甩开手:“肉麻死了。”
看似嫌弃,但面上却柔和了许多,也不再掉眼泪了。
陆秋一笑:“来,吃点,我喂你。”
“不用。”盛明抿唇。
“我凶你了,我道歉,你是小少爷,我伺候你。”
“你又不是佣人,谁要你喂,走开!”
还搁这儿闹别扭呢,陆秋心中一计,突然抬头,很诚恳的说:“小主人,吃一点吧?”
一句话,让盛明呆住,顿时,那表情都变了,有些无措和茫然,随后,脸飞红,正是这个机会,陆秋直接连劝带哄的喂了一碗粥两个生煎包和一盘水果。
怎么说呢。
有一种人是,认错就是觉得自己错了。
有一种人是,我认错是因为形势迫不得已且我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盛明属于前者,陆秋属于后者。
所以在几个小时后,盛明情绪稳定了,弱声弱气的道了个歉的时候,陆秋就很别扭,因为他相信盛明是真心道歉的。
而对于陆秋,哪怕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话,看似句句在认错,他也从没觉得他错了。
他只觉得是盛明太年轻,心理素质薄弱,经不得刺激,受不了挫折。至于他的那些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完全是盛明自己的问题。
当晚,安顿好盛明,住在了客房。
尽管,他也不懂,他明明是客人,怎么还要去安顿好这栋别墅的主人。
仅剩一礼拜就要开学了。
两人同一所学校,但之前从未见过面,说到底还是阶级不同,盛明周围的人非富即贵,个个家庭背景雄厚,标准的富二代,想进他们的圈子,不把钱拿出来撒着玩连资格都没有。
陆秋,学霸圈,穷苦学生,单纯靠成绩在这所学校立足,他周围的人也大多是些书呆子。
两方互不干扰,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说话的次数基本为零。
就算见一次面,也都是互相瞧不上,如果有了矛盾,也往往是那群富二代占上风其他人被戏耍。
陆秋不怕事,但也没兴趣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事,所以也会尽量避让。
也由此,盛明这一日问道:“你哪个班的?”
陆秋敷衍的哼唧了一声,然后就去阳台坐着了。
盛明追过去,“问你呢,你哪个班的?反正以后也回来,我早晚得知道。”
“嗯?什么?谁和你一起回来?我?不可能。”
盛明气道:“环山路就这么一条路!怎么就不是一起了?!”
“你坐你的豪车,我坐公交车,不行吗,咱两不牵扯。”陆秋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姿态慵懒。
盛明哦了一声。
他看了眼陆秋手里的书,“你看什么呢?”头蹭过去,陆秋把他脑袋推开,他再次蹭过去,看了看,是德文书,这种书都是他摆在书架上装样子的,没想到陆秋真的能看懂?
陆秋淡淡道:“挤在一起不热吗?”
手一摸,盛明后背都湿了。
夕阳西下,晚景格外美,从二层阳台眺望,无际的草坪,远处连绵的山,暖阳斜洒,浇下一地余晖。
文人墨客往往能在此情此景作出无限珍笔,陆秋有那么一点的附庸风雅,喜欢在这种景致下享受生活,读读书听听音乐或者画画。
可这些在盛明在场的时候都做不了。
读书,就会有一颗脑袋蹭过来,然后晃来晃去的挡住他的书本。
听音乐,旁边就会有唧唧喳喳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画画,画板还没拿出来呢,画纸就先被盛明涂抹的废了一张又一张。
最后陆秋放弃了,不如小憩,结果没睡一会儿呢,盛明就叫来他的狗开始嗷嗷叫。
不过,在此期间陆秋也没忘了自己家教的身份,每天会有固定的三个小时去给盛明辅导功课,他敢保证,盛明去学校一定名列前茅。
盛明这边一直安分,每天玩闹,再也没闹出什么事儿会有人坐不住的。
次日,当陆秋听见远处一辆车子驶入的声音时,在画纸上勾勒盛明画毁了的那副画的手轻轻一停,站在二层,看了眼,随后就听见了下方盛明的怒骂声:“他来干什么?!谁让他来的?!谁允许放他进来了?”
而那个人已经走了过来。
标准的一身小西服,文质彬彬,气度从容,带着标准的笑容,说道:“哥哥不欢迎我吗?”
盛明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不安好心。”
盛淮。
这个人上辈子是被陆秋弄死了的。
他从来没撒谎,上辈子,盛明是唯一一个在他手上活下来的人。
盛淮和盛明的家族内斗陆秋从来没看的上眼,仿佛两个幼稚园儿童的小打小闹。
陆秋对盛淮的印象不深,他从来就没注意过这么一个人,因为当他注意起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在他收拾其他人的过程中顺带着一起消失掉了。
现下也是一样。
哪怕盛淮出现了,那么一个亮眼的存在,陆秋的眼睛还是没在他身上,而是饶有兴趣的望着那个气呼呼的盛明。
怪可爱的。
凶的没力度,咬人也不疼。
盛淮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威胁,但在盛明眼里却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威胁了他父亲对他的爱,威胁了他的地位,威胁了他的存在。
所以他能理解盛明的厌恶。
陆秋不知不觉间仿佛成为了焦点,楼下的两人同时朝他看来,目光灼灼。
一个满是好奇一个满是占有欲,盛淮上下打量着这个能被盛明接纳的人,再一想盛明最近的安分,对眼前人多了几分兴趣。
终究是太年轻,对人的态度直接表现在眼睛里,陆秋微微挑眉,心想,打主意打到他这里来了?不太好吧。
“你看什么看!”
盛明凶巴巴的吼了一声。
也不知这一声是吼盛淮呢还是给陆秋提醒呢。
陆秋没兴趣围观这两人的对峙,慢慢吵吧,他不伺候了。
旋即,转身进了卧室,又下了一层,发现管家正要往外走,又一笑:“小少爷说想吃您亲手做的茶羹,麻烦您了。”
管家蹙眉,无奈,只能进了厨房。
陆秋又不经意的说:“对了,别墅里的电路有问题,尤其是监控,我想着修一下,小少爷说可以,这边和您报备一下。”嗯,意思很简单,他俩今天的争吵,你别想用监控录下来,另外,你安心在这里做饭吧,也别想着去录视频或安排人录视频。
管家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似乎将自己当做别墅的主人了。”
“这话说的,哪敢呢,你们小少爷要知道了还不一口咬死我。”陆秋挽起袖子,黑色的衬衫包裹的身线流畅紧致,年少的他经常运动,身形并不差,此刻,往那里,一站,紧挨着管家,一起做饭,他轻轻笑:“我就很羡慕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不像我,上完学还不知道什么出路呢。”
管家淡淡的:“以你和小少爷的关系,他会帮您安排的,或者……”嘲讽的一抹眼神,就像是打量低贱的玩物,“或者您让他开心了,他也会直接给你钱。”
“哦?这么好吗?”陆秋面红心不跳,唇角微扬的笑意,“给我钱的人可不止他,说不定我还能摸摸市场价找个高价位的呢,比如……盛淮小少爷?”
管家眉心一跳,身子都僵住了,看着这个顺着他话往下说恬不知耻的人,却又从话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他不知道该怎样判断,会不会是他心思敏感了。
是,眼前这个少年是有几分成熟的韵味,做事很老练,但年龄就摆在这里,思维有局限性,不会想的那么深。
管家沉下心来,没吭声,将茶叶泡进水中。
陆秋笑出声来。
别说,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逗人玩。
尤其是逗那些自以为聪明实则蠢笨到底的人玩。
他轻轻朝外面看了眼,从外面的角度看进来,着实像是他和管家聊得很愉快的样子,尤其是他笑起来的笑容很温和。
外面的盛淮微微低眼,轻轻摩挲手指,眼底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