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悄悄地望向了站在人群中看热闹的23号,但很快又垂下了脑袋。
那是一个极度肥胖的男人,身上肉浪层层叠叠,而五官则像是埋在蓬松蛋糕里的水果干,看不出全貌。
似乎是感受到了渝州的注视。男子那肉瘤一般的眼皮子动了动,撑开了包埋在其中的小眼睛。
然而渝州却并未与他对视,他的眼角警惕地看向了另一个靠近23号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一个鼻环,他似乎只是对中间两男一女的大戏很感兴趣,并未停留,就挤开23号朝中央vip看客位走去。
23号没发现什么异常,施施然收回了他的目光。渝州则松了一口气。
在这短暂的观察中,渝州有一个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是发现的发现,他看到23号胳膊上有三根羽毛标记,与入侵者类似,但颜色却是金色的。
这是什么东西?
百思无解后,渝州将这个疑问压到了心底,屏息凝神朝另一个人走去。只是没走两步,便小腿一疼,失去了重心,如狗吃屎一般栽倒在地。
渝州甩了甩有些晕眩的脑袋,起身回望。
绊倒他的是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就斜靠在一棵歪脖子树下,双臂撑在脑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只是那双大长腿却像老树虬结的盘根,直伸在外,一不小心就让人着了道。
“你踩了我,不道歉吗?”男人懒洋洋地说道。
“对不起。”渝州忍着痛,很识时务地道了歉,眼前的男人是3号,他并未遮掩自己的号码,大大方方任人观赏。
渝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同时也发现了另一个有趣的现象,3号的手臂上也有金色羽毛标记。
这种标记到底意味着什么?
3号拂开落在头顶的绿叶,懒懒道:“你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渝州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告诉他,这个3号不好惹,并且似乎就是针对他而来。莫非是要杀他的人?
“抱歉,我有点摔晕了。”渝州再次道歉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等到了另一边,他借着人群的遮挡,余光再次向3号瞥去,出乎他意料的是,3号那双半开半阖的眼并未注视着他,而是看向了那个满身肥肉的23号。
而此时,众人中央,女子和12号还在极力纠缠,女人没有顾虑,挥舞着她四条白玉般的胳膊,下手却招招致命,12号要顾及女人的安危,又要阻下女人对18号的突袭,看上去有些捉襟见肘,然而事实却截然相反,他身如飞燕,体态轻盈,穿梭于两人之间,屡屡化解女人的杀招,虽看起来惊险万分,但闪转腾挪间却不见任何疲态。
就在这出好戏进行得如火如荼之际,乌云笼住了最后一丝余晖,
黑夜降临了!
随着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整个农场的温度瞬间下降了近10°。紧接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从玉米地里传来。声音很沉,每一响都伴随着一片玉米杆的倒伏。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惕地看着玉米地,有些见势不妙的已经朝反方向退逃了。
来者速度很快,眨眼间已从百米开外来到了众人跟前。
遮挡在所有人面前的最后一根秸秆倒伏,一个拿着类似中世纪弯刃刀,身高2米5的怪物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还保有人类的模样,但浑身上下像是重度烧伤般,呈现一片诡异的焦黑色,大大小小的脓疮长满了全身,每走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摊粘稠的脓液。
“嘎嘎。”莱奥德咧嘴一笑,一阵腐臭味从他嘴中飘出,就像在密闭空间内用60度的高温发酵了三天三夜的牛奶,再混上腐肉与粪便。
那气味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面色铁青,渝州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走,快走!莱奥德要杀人了。”一个矮胖的小个子喊到,只见他拍了拍屁股,一阵黄色的气体从他开着裆的裤衩中喷出,人便像炮弹般消失在了天际。
玩家陆陆续续跑了几个,但更多的却选择按兵不动。他们饶有兴味地看向躺在地上的18号,血之滋味能让恶魔莱奥德兴奋,现在不正是验证这句话的完美时机吗?
渝州也想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否就是莱奥德会优先攻击受伤的玩家。
但他想起自己的下面也是淋漓不止。只能先退出了几十米,远远张望莱奥德的动向。
果然,莱奥德见到躺在地上的18号,两个暴突在外的眼球迸发出贪婪的光彩,腥黄的口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如野兽般飞扑向了18号。
“救我,救我。我有尘,我有卡,谁救我我就把东西全给他。”18号此时鼻涕眼泪都混做一团,绝望地躺在原地哀嚎。
12号犹豫了一下,还想出手阻拦,却被莱奥德一刀甩飞,退出了战局中央。
他无往而不利的轻身术在莱奥德面前完全失效了。
无人阻挡,那浑身焦黑的恶魔高高举起了他手中的弯刃刀,狞笑着挥向了18号。
“不!”18号的声音如同他的头颅一般,戛然而止。
叮-
【18号死亡,恶魔已饮血。】
渝州转身,该走了,随着第一滴血的落下,玩家将不再收敛,杀戮之夜即将沸腾。
他毫不留恋地朝着着漆黑一片的果园深处跑去,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资本参与这场血色铸就的盛宴,逃跑是他唯一的出路。背后吸食脑髓的声音断断续续,血色与夜色混为一体。
杀戮游戏正式开始!
叮-
【8号死亡】
【27号死亡】
……。
【17号死亡】
死亡讯息如疾风骤雨,纷至沓来,短短十分钟内,竟已有5人死亡。
不愧是正式副本,这里的玩家不仅手段别出,心理素质更是令人咂舌。渝州心中暗叹,虽说莱奥德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不会动手,但当着他的面杀作一团,还是需要魄力的。
叮-
【23号死亡】
又一声系统通告传入耳中。23号死了,渝州嘴角微微勾起,这九死一生的夜晚算是有了一个开门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策略起效了。
不错,在人群中央,渝州一共注视了2个人,一个23号,一个5号,他在看向23号时目光谨小慎微,往往一扫到便即刻退开,而对任何靠近23号的人都表现出警惕与敌意,直到他们离开才稍稍松口气。
而在看向5号时,则放肆得多,眼睛如同胶水直勾勾地黏在对方身上,神情则格外冰冷。
而这,正是渝州没有办法的办法。
以他现在的实力,无论是杀人还是保人,都不够资格。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想杀的人更加危险,而他想保的人更加安全。
他要告诉那些暗中窥伺着他的人,23号是他要保护的对象,而5号则是他要杀的人。
至于30号,他一眼都没有瞧过。
这样一来,无论保护他的人是谁,目的是杀30号还是保23号都没有关系,只要那人有注意到他,注意到他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这个局就算完成了。
23号将会少一个保护者,多一个猎杀者,而30号则刚好相反。
这是渝州所能做的极限。至于保护他的人有没有注意到,注意到后会不会上当,是找他求证,又或者直接动手杀人,这些,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索性,佛祖保佑,23号死了,虽不知是不是他的计策生效,但渝州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了一个画面,3号的斜靠在树上,眯着眼紧盯着23号,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一种直觉告诉渝州,人就是3号所杀,而那个3号就是保护他的人。
不过现在,这个保护他的人怕是想把他千刀万剐吧,渝州苦中作乐地笑了笑。
迈出成功的第一步后。接下来的时间属于躲藏,由于号码牌的暴露,渝州的首要目标,便是保护好自己,逃脱猎杀者的追杀,至于30号以及30号要保护的人,只能暂且搁下了,看情况再做打算。
夜色深重,杂草与荆棘在渝州脚下肆虐,他放慢了脚步。跑跑停停,停停跑跑,不断转换方向,终于在半个小时内跑过了杂草丛生的荆棘地,来到了果林边上。
树林郁郁葱葱,上面结着不知名的果子,沉甸甸挂在枝头,大部分都已熟透,由于没有人采摘,被野鸟啄的七零八落。
树木之间是横生的灌木与杂草,一块勉强能够辨认的路标横躺在地上。
渝州用袖子擦了擦路标上的泥巴:
这块地界是芸苏果林,中间是一条横跨整个林区的河流,入口不远处有个木屋,出口则是一个酒窖。
看来这果园也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不过,对渝州来说,这根深叶茂的树林绝对是个藏身的好去处,他将路标扔进了一棵老树的树洞中,再用藤蔓树枝掩盖,之后便闪身入了果林。
走了10来分钟,他便发现了一座包埋在藤蔓中的小木屋。门窗皆被藤条封死,但主体尚算完整,并未腐烂或被蚁兽啃食,看起来防腐工作做的不错。
渝州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周围没人,就扯开了藤蔓,进入了小屋。
屋内的光线很暗,隐约能看到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木桌,以及摆放在上面的干涸油灯和一个老旧哨子。
渝州来到床边的柜子旁,用手拂开密布的蛛网,打开抽屉快速的翻找了一遍。
倒却是让他找着了一盒火柴。
火柴很潮,渝州用力划了三下才点着了火,他从包里拿出一瓶卸妆油,往油灯里添了点,这才点燃了油灯。
屋子一下亮堂了起来,渝州却不放心,用破烂的床单遮住了窗子,不让光线透出去。这才拿起油灯,朝床底下照去,寻找他来此的目的。
他赤裸的双足已不堪重负,他急需一双鞋,一双可以在荆棘地中行走的鞋子。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床底那狭小的空间,他一眼便看见了草鞋,与此同时,一个奇诡的圆形图案也进入了他的眼帘,它像是某些神秘书籍中的魔法阵,正静静匍匐在地板上。
它的线条已经模糊,但那仅剩的花纹却依然像一个沾满蜂蜜与糖霜的蛋糕,吸引着所有渴望力量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