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音浪袭来, 声音虽然不大, 却在山风脑海中化作风鸣海啸, 席卷了他全部的意识。
一时间,他浑身一僵, 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失去了对身体的全部掌控。
“谁?”墨镜大吼一声。
“送你们上路的人!”只见一个头发蓬乱,身着矿工服的男人以千钧之势从房顶跃下,落地时竟生生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坑。
看到来人, 渝州捏紧了淌着鲜血的手掌,悬在半空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地上。从前, 只要他遇到麻烦,卩恕总能第一个到达, 想来应该是对他的血液有所感应。
于是这回,渝州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割开了手掌,结果不出所料,卩恕来了, 在杀局降临前, 来到了他身边。
“是你。”山风又惊又俱,他之所以敢动手, 正是因为这个修罗般的男人没有在场, 而他们两人马上就要离开副本。
“是我, 你们不是要取走卩字吗?来吧。”卩恕冷笑一声, 身影如鬼魅般闪过, 下一刻,两根手指便捏住了山风镰刀状的前肢。
顿时,蛛网般的裂缝顺着那个点向外层层扩散,整条前肢顿如冰面遭受重锤,不一会儿就碎裂成块,和腥臭的脓黄色体液一起,纷纷扬扬落在地面。
墨镜见势不妙,巨型镰刀出手,眨眼间便削去了山风受人掣肘的一臂,然后身形急转,拖着同伴的身体跃出了几丈开外。
“走!”此刻,山风顾不得其他,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剧痛让他的神思顿感清明,暂时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与墨镜相视一眼,在随之而来的熊熊气浪中飞快交换了头顶2个字符。
顿时,两人身边漫起了淡蓝色的水波,随着水波从脚底漫延至头顶,两人的身形逐渐变得透明,竟是在这岌岌可危之境达成了通关要求。
“别跑!”卩恕的拳势疾如飓风,却仍是慢了一步,狂暴的力量透过虚无的身体,打在了对面的房屋上,将铁灰色的圆形大门砸开了花。
山风两人后怕地相视一眼,透明身影消失在了副本中。
“让他们跑了。”卩恕收回拳头,不甘地说道。
“你没事吧?”渝州赶紧上前问道。
“你小看我?就那两个清扫者的小跟班,能伤的了我?”卩恕嘴角一撇,看起来很是倨傲与不屑,然而眼神中满满的“快夸我”已然出卖了他。
渝州偷笑一声,本还觉得这傻子出场颇有古代豪侠的风采,但一张嘴,傻气便嗖嗖往外冒,怎么看都有些…憨态可掬?
莫不是功夫熊猫成精?
渝州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是是是,这两个小角色,一看就不是我们既强大又多金,人还帅气的死海之主卩恕大人的对手。”
“最后那词不是‘幽默’吗?”卩恕说完就反应过来,呸了一声,怒道,“这梗你还要玩多久?”
渝州却挽起了他的手臂:“说起来清扫者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哼。走开,离我远点。”卩恕心中却也有一把无名火,他甩开渝州贴上来的胳膊,冷声道,“我问你,那个萧何愁是谁,你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叫得这么亲热?”
“朋友关系。”
“朋友?呵,你的朋友,不是像坨屎,就是这种塌鼻子,小眼睛,嘴巴大得能吞下灯泡的反人类。你真需要去看看眼科,问问医生是不是得了间歇性失明,才会有如此奇葩的审美。”卩恕说话间隐隐有杀意流窜。
渝州哪还看不明白,这家伙在自己枪杀何愁之前就藏在了暗处,一直偷偷窥视着他俩,而且八成是因为吃醋,所以才没有出手阻止。
渝州有些头痛,想到今后,他们还要呆一块完成任务就头皮发麻,看来有必要找个万全的借口了。
想到这,渝州眼中灵光闪过:“他除了是我的朋友,还是我表哥韩九立的爱人。他们两人情投意合,已经快要谈婚论嫁了。”
卩恕一愣,收起怒容,摸着下巴盘算起来,“等等,他是你表哥的爱人,那岂不就是…我的嫂子!?”
刚刚还杀气腾腾的卩恕,顿时犹如吃了100只苍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是我嫂子,不是你嫂子。”渝州纠正道。
“是啊,是我嫂子,不是…”卩恕说着差点没抽自己两嘴巴子,“我说得是:是你嫂子,不是我嫂子,你可别听错。”
“我虽然眼瘸,屈光不正,间歇性失明,审美扭曲,但是我的听力还是正常的,当然不会听错,不过……”渝州看向倒在地上,哆嗦得厉害的樊茵茵道,
“她可不一定了。她不仅有可能听错,还有可能听见了你刚才诋毁我嫂子的那些话,知道你在我开枪前就到了这里,故意没有救他。”
“哦,是吗!?”卩恕眼漏杀机地瞥了樊茵茵一眼。
“我,不……”
如有实物的压力笼罩了樊茵茵,那一瞬间,她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抖得像个筛糠,“我是个聋子,什么也没听见。”
“是这样吗?”渝州笑问到。
“是是是!”樊茵茵呜咽着不断后退。
渝州蹲下身,在她耳边轻轻道,“记住你现在说的话,他动动小手指就能撕开你的喉咙,将你的胃从腹腔里摘出来。所以,什么话都别说,什么多余的事都别做,安安心心跟在我身后,定保你这5日平安。”
渝州这一番威胁,除了替卩恕隐瞒见死不救,诋毁何愁的事,更要断绝樊茵茵泄露何愁不是他嫂子的事实。
真是辛苦啊,看着樊茵茵柔弱外表下深藏的不忿,渝州不免叹气,萧何愁那个混蛋,刚惹上情债,转头却跑的没影没踪。
苦了自己,还要收拾这烂摊子。渝州不免有些懊恼,他怎么就脑子一抽,答应带上这麻烦,真是失策失策。
“你咋的了?”
“没事,对了,字符找的怎么样了?”渝州岔开话题道。
“只找到了‘晚’字。”卩恕郁闷地打开了粉色铅笔盒,过去的一天里,他已经找遍了这个城市,遇见了近千号人,却完全没有“州”字的下落,难道拥有这个字符的玩家已经通关离开了?
卩恕没有把这个消息说出来,准备再去地毯式搜索一遍,他拿出“晚”字递给渝州,却被他拒绝了。
“还是你拿着吧,这个也还给你。”渝州将“卩”字摘了下来,朝铅笔盒够去:“我现在还没有实力保护它,等我有实力了,再将它给我吧。”
卩恕却啪得一声关上了铅笔盒,“不需要,我的东西我自己会保护,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字符。”
“你的东西?”渝州指着自己,脸色古怪。
“咳,我的奴隶不是我的东西是什么?”卩恕咳嗽一声,心中暗暗称赞自己反应灵敏。
渝州将他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心中不免好笑。若放在平日,定是要好好戏耍一番,但现在萧何愁行踪未卜,中心区又出了大乱子,他迫切地想要回到水族馆,确认萧何愁的状态。
“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水族馆吧。”
卩恕自然不会反对他的意见,樊茵茵犹豫了一会儿,也磨磨蹭蹭跟了上来。
于是,平平无奇的街道仅留下一地碎石砖瓦和腥臭的血液,在烈阳下沉默不语。
而远去的渝州却不知道,此番他除了带上了一个爱惹麻烦的女人,更在一连串打岔与阴差阳错之下,
忘记了他的两个敌人,
山风、墨镜。
以及那个让所有人忌惮的名——
“清扫者”。
5个小时后
三人终于回到了约定的地点,这还是在卩恕嫌弃两人脚程太慢,连拉带拽的情况下,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要命的污染区,真是绕了好大一圈。”渝州来到水族馆前时,已经像一条咸鱼一样挂在了卩恕身上,更别说一看就不怎么运动的樊茵茵,刚到门口,就如同糯米糍一般瘫软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时,从屋内飘来了波南与另一个男人咋咋呼呼的聊天声,男人的声音比费东勋冷淡上不少,如同泉石相击,沉锐清亮。
渝州一个激灵翻身滑下了卩恕的肩膀,这不就是何愁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渝州快步来到三层,用他仅剩的力量冲到萧何愁面前,一把抱住了好友,“嫂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杀你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解释。”
他嘴上说着,手指却在何愁背上轻轻比划:帮个忙,认下和我大表哥的关系。
萧何愁的眉头纠结在一起,他不明白渝州叫他嫂子的用意,却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焚双焱原本坐在青灰色毛衣铺成的简易地毯上,手中正拿着那一份字符清单,不知在写些什么。这会儿见到渝州和萧何愁抱头痛哭的场景,也不由好奇,“小鱼,你嫂子遇到什么事了?”
卩恕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焚双焱是在对他说话,忙习惯性辩解道:“那是他嫂子,不是我嫂子。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你俩又闹变扭,断绝兄弟关系了?”
“我……”卩恕一时词穷,只觉撒谎这事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马脚。
“嗨,小孩子脾气大。收拾一顿就好了。”渝州放开萧何愁,替卩恕圆谎,“快,过来叫声嫂子。”
卩恕一愣,是啊,现在他和那骗子是兄弟关系,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喊嫂子了。
想到这,他一个激灵,浑身血液直冲天灵盖,莫名紧张起来。
“嫂子,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祝你和大哥一辈子和和美美,健康快乐。”卩恕打开铅笔盒,从中掏出了一个“何”字,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就好像丑女婿第一次见到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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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趁州州还有谈情说爱的心情,多让他们两个谈谈恋爱。
我果然是亲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