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付小羽打的那一针已经发挥了效用,生××已经没有之前那种抽搐的剧烈痛感了,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的饥饿感。
因此韩江阙满面焦急地跑进病房里的时候,付小羽正窝在病床上剥着第二个橘子,他听到动静,不由错愕地抬起头:“韩江阙?你怎么来了?”
跟在身后的还有文珂,omega虽然身材臃肿了起来,可是步伐很快,像是追着韩江阙进来一样。
付小羽问完之后,才忽然发现这个高大的alpha看起来怪狼狈的,眼眶和额头都像是被人用拳头打过,红红的,眼角还有点肿了。
“你这是……?”付小羽不由大为吃惊。
他这位朋友确实是不太聪明,但是如果说打架,付小羽就没在生活中看见过任何alpha敢在韩江阙面前造次,以至于他看到后面文珂着急的神情,甚至一时之间还以为是文珂把韩江阙打了。
韩江阙哪顾得上自己的脸,差点就要冲到床边俯身贴到付小羽脸上,但是病房里此时浓郁的大岩桐香味显然提醒了他——
他是alpha,这么冲到发情期还没彻底结束的omega身边当然不行,于是又有些局促地往后退开了两步,问道:“我带文珂来打针,小羽,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付小羽说。有那么一瞬间,他和韩江阙好像都给忘了——
他们俩本来还是在冷战中呢。
就在这时,因为视力模糊而不得不放慢脚步,以至于落在最后的许嘉乐终于推门走进了病房里。
付小羽的全部注意力顿时都被许嘉乐吸引了,睁大眼睛问道:“许嘉乐,你、你怎么了?你眼镜呢?”
只见alpha的黑皮夹克被拽的乱七八糟的,里面的毛衣领子都歪了,眼镜也不翼而飞。脸上竟然还很沾着一点带着泥污的印子,依稀像是鞋印。
“问你朋友……”许嘉乐毫不客气地说。
韩江阙也来了脾气:“许嘉乐,刚才报告写得清清楚楚的,你到底趁小羽发情干什么了?”
许嘉乐本来就已经是炸药桶,听到这句质问,马上再次炸了开来:“你都看到了还问个屁,你不知道我干什么了?”
“你!”
两个alpha再次对着彼此怒目而视。
韩江阙脸色铁青,一下子握紧了拳头。
“韩江阙!你干什么!”
付小羽忽然有些生气了,他坐直身子,厉声道。
omega突然凶起来的声线让韩江阙有些惶惑,他松开拳头,先回头看了一眼付小羽。
大概是这一眼的笨拙让付小羽心里有些抱歉,他随即放缓了声音,轻声说:“是我要的……”
“什么?”韩江阙的表情瞬间呆滞了。
而文珂则扶着腰,轻轻地吸了口气。
这当然是很尴尬的一幕。
但既然都说出口了,付小羽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很认真地继续道:“我的发情期突然提前了。昨天是我找的许嘉乐,请他帮我的。”
“你……”
韩江阙在房间里不知所措地踱了两步,忽然又转头盯向了许嘉乐:“即使是小羽要的,但是你不知道轻一点吗?一定要这么激烈,你……你难道不知道omega会疼?”
韩江阙这句话,当然远远没有刚才的质问那么力道十足。
可是却偏偏是这一次,刚才还异常凶悍的许嘉乐却沉默了。
他低头在皮衣口袋里摸出了烟盒,刚想要打开,又马上停下了手,「啪」地把整盒烟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韩江阙,真的不关许嘉乐的事。我说了,都是我要的。”
付小羽虽然是在和韩江阙说话,可是眼睛却看着烦躁地靠在墙上不说话的许嘉乐。
alpha实在很狼狈,额头上挂着汗,脸上沾着泥污,连下巴上的胡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长了出来。
他想到刚才医生也曾经质问过许嘉乐,神情里顿时带上了歉疚,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了,神情认真地说:“许嘉乐他把我照顾得挺好的。而且……我也不是一直疼。”
omega竟然敢当着大家的面把话说到这儿。
这下彻底把韩江阙给镇住了:“小羽、你……”
他磕巴着,实在是对这个状况感到费解,只能掉头郁闷地走进了病房里的厕所洗手,暂时避开了付小羽和许嘉乐。
“好了,付小羽。”
许嘉乐开口了。
这个alpha的神情忽然淡定了下来。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病床边上对着付小羽说:“今晚要在这儿过夜,我得先回家拿一趟备用眼镜,你等我下。想吃点什么?”
付小羽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把橘子放到一边,然后抽出一张纸巾给alpha把脸上泥渍擦了下去。
他担心许嘉乐就这么带着鞋印出门,直到仔细地确保许嘉乐脸上干干净净了之后,才环住alpha的脖颈,轻声说:“想吃水果,我不爱吃橘子,但是想吃别的水果。”
“嗯……”
“还有医院里没什么洗漱用品,我等下想洗个澡,要带沐浴乳、洗发水、还有护发素,哦对了,还要昨天用的那套脸部洗护。”
付小羽爱干净的本性又冒了出来,即使只住一晚上,也认真地数着:“还有牙具……”
“没完没了……”许嘉乐忍不住凶了他一句,顿了顿,又低声说:“我问你吃什么呢。”
他说着,把omega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揣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文珂还在场,他的动作马马虎虎地,带着一点粗鲁。
付小羽被他抱得身子一软。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饿坏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在许嘉乐耳边轻轻用喉咙模糊地「咕噜」了一声。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动静,那好像是他在许嘉乐面前才开发出来的声音。
“还要蟹钳吗?”许嘉乐问。
“要……”他说:“还有……无糖可乐。”
“那你稍稍多等一会儿,难受的话打电话给我。”
许嘉乐简短地叮嘱了一句随即就直起身子想走,但刚拿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又有些郁闷地把钥匙扔了回去:“妈的,看什么都模糊,我打车去。”
许嘉乐一走,韩江阙马上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他显然还有些耿耿于怀,但是还没来得及再和付小羽说什么,就被文珂打断了。
“韩小阙,我忽然有点想喝奶茶,你能给我买一杯去吗?小羽呢,要不要?”
“要……”
付小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俩连眼神都不用对一下,就知道彼此是什么意思。
文珂是想把韩江阙支开,正好,他也正有此意。
韩江阙显然没反应过来,一听到自己的omega和付小羽都齐声说想喝奶茶,忙点了点头说:“那我去买。你们要少糖对吧,小珂,还要加一点芋圆吗?”
他后面补充的这句话,倒让付小羽有点刮目相看,没想到韩江阙这家伙和文珂在一起之后,竟然都能想到这么细腻的问题了。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盘旋了一下之后,他握着橘子,怔住了片刻——
他突然意识到,他有点不一样了。
今晚,当他看到韩江阙和文珂亲昵时的样子时,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到了两个老朋友在一起的感觉,他只感到一点淡淡的温馨,除此之外,激不起他心中半点的波澜。
他好像真的,彻底的,成为了韩江阙和文珂身边的旁观者。
他来不及想这种转变意味着什么,思绪再次收了回来,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和文珂说。
“文珂,那天在b大——你为什么会肚子痛?后来去检查,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付小羽在病床上坐直了身子,神情有点严肃。
“我没事,我只是没休息好。”文珂走了过来,坐在病床边,关切地看过来。
他神情有些忧虑,顿了顿,反问道:“小羽,你呢?你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发情?如果有提前感觉到不对,你是不可能去b大的,对吧?”
刚才整个韩江阙和许嘉乐的纠葛之中,文珂都没多说什么话,一直等到把韩江阙支开之后,他们俩挨近了说话,才意识到彼此都隐隐开始觉得不对劲。
挨得这么近的时候,付小羽忽然发现文珂和他的瞳孔颜色很像,偏浅的褐色,的确,他和文珂好像有着某种默契,不仅是对于支开韩江阙的心照不宣,也是对于异样的体察。
其实很多事在发情当下是没办法仔细推敲的,这两天付小羽一直在被生理欲望支配着,能静下心来思考的时间很少,直到医生给他打了一针,强行中止了他的发情期之后,他才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仔细地复盘了一下——
很多异常,只有omega才能足够敏感。
发情期有没有紊乱的现象?确实是有的,但那通常都是因为信息素羸弱,而造成的长期现象。
但是对于一个a级的omega来说,毫无知觉地突然提前发情期,这其实是非常奇怪的。
付小羽低声说:“是的,文珂,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这次会疼到来看医生,也是因为太激烈了,这两天,我一直都非常需要……几乎,没怎么停过,所以这真的不能怪许嘉乐。”
他说到这里,即使再镇定,也不得不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这种情况,连医生都觉得太少见,但是检查了又没发现异样,所以只能先让我留院观察一天,可见医生也觉得蹊跷。”
“你是觉得……”
文珂神情肃然,他皱起眉头,沉吟了良久,身体忽然僵住了。
过了许久,他说:“小羽,那天……卓远来过b大,我离开去医院时,他甚至把我堵在了停车场。”
omega提到卓远这个名字,脸都白了,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握住了付小羽的手:“小羽……”
“小羽……”文珂神情满是忧虑,哑声说:“你先好好休息。卓远的事,我明天就着手开始查,一定会查清楚的,你放心。”
这段时间以来,韩江阙对于卓远一意孤行的报复行为,使这个名字一直是横亘在他们所有人心中令人不悦的符号。
付小羽当然认为卓远是危险的,只是现在还没办法把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他看着文珂苍白的脸色,也反手握了一下文珂的手,又松了开来。
这个omega的手背上还贴着打完针后的胶布,神情憔悴无比。
他知道,文珂心里此时最怕的,大概就是卓远本来是想对自己不利,却不小心牵连了他。
“文珂,你先查。”
付小羽的语气很沉稳,一字一顿地说:“但是不要告诉韩江阙。这都只是捕风捉影地怀疑,甚至可能是错觉,但现在任何事关卓远的事,韩江阙都根本没法冷静下来判断,我怕他干傻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文珂抬起头,眼里虽然仍然含着浓浓的忧虑,但是一瞬间就已经和付小羽达成了联盟:“我会瞒着他查,一有消息,我们再私下联系。”
也就是这一刻,出门买奶茶的韩江阙回来了。
他被冷风吹得耳朵有点发红,进来把奶茶塞到了文珂手里,又把付小羽那杯放在了床头。
文珂抬起头,虽然神情还有着没褪尽的忧虑,但仍然无比自然地把alpha被吹得冷冷的手攥紧了自己的掌心搓了搓。
“你先喝一口,暖和一下。”文珂说。
在omega的眼睛里,那个傻乎乎的alpha应该是很可爱的吧。
那一瞬间,付小羽忽然再次有点走神了。
他知道韩江阙的隐疾,那个alpha是真的脑子出了问题,这并不是骂人,所以很多时候,他虽然生气,但也可以容忍这个alpha诸多冲动、傻气到不太像成年alpha的举动。
可是对那个隐疾一无所知的文珂竟然也能这么自然又温柔地容忍。
这才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动容的地方。
这么多年了,他很少想过这个问题,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
他容忍韩江阙,是无奈的、疲惫的,是建立在理智的考量上,是建立在成年人友谊的基础上。
但唯独不是建立在无穷无尽的爱意上。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爱过韩江阙。
清晰地确认这一点的那一刻,付小羽竟然悄悄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是那一瞬间,他真的想,如果这次发情期帮助他认清了这一点,他甚至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难过——
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