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贺情快烦死了。
几天的升温,突然就被自己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打得支离破碎,虽然他不觉得那句“别乱碰”有什么不对。
妈的,这句话是不是戳到应与将G点了?
这下倒好,人家回去安安心心睡大觉了,自己在酒吧卖惨买醉,还吹了半个盆子。
要不是刚刚兰洲来拦他,估计这一盆子下肚,等下也不用继续玩儿了,直接翻车。
喝多的后果就是脑子不清醒,贺情就这么斜斜地瘫在金丝绒沙发上半朦胧着眼,哼哼唧唧几句,被兰洲拿外套给身上盖好。
旁边一拨人拿着骰子拎了洋酒过来要跟他们凑一台,被兰洲给婉拒了,说这儿还有个醉鬼,玩儿大了就顾不上了。
兰洲蹦得正欢实,看贺情真的上头,凑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开个房?你这样子也莫法回家啊。”
哪知道贺情岂止是上了头,只听了前半句,一爪子呼到兰洲脖子上:“我把你当兄弟……你他妈……”
兰洲:“……”
这边舞池玩得嗨,不少人都贴着身子互相扶着腰扭上了,贺情看到有人来凑桌,皱眉烦躁,抓起外套就把脸蒙了。
酒吧里的事儿一扯上他就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贺情这儿还没缓过劲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听得他头皮阵阵发麻,人头重脚轻,眼都睁不开,头上捂得严实的外套又被突然掀起来。
贺情只觉头上一凉,低声骂了句:“谁特么……”
只见旁边沙发上一个男的坐了过来,往他身上靠,靠得贺情扬了下巴,躲都躲不过。
这男的看着也就跟贺情差不多大,头发留得及肩,面色苍白,长得还算精致,可贺情现在喝醉了,根本认不出这是谁,只觉得眼前有人白得像鬼,还是女鬼。
见过的人多了,这人眼神里满满写着来意,贺情不爽,皱眉道:“你谁啊?”
那个男的一眯眼,笑得特别做作:“贺少,我啊,堂哥推给你过啊!”
这一股浓浓的陌陌探探约炮味儿,风堂身边还有这号人物?
贺情仔细想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见他贴着靠过来了,反手推搡了一下:“别靠我那么近……”
像是听不懂话似的,越推那男的越来劲,手抚上贺情大腿来回摩挲一阵:“不靠近怎么办事嘛?”
我操……老子还想问风堂怎么办事儿的呢,兰洲呢?
贺情抬头望了一眼,兰洲已经嗨到舞池那边去了,这男的看他张望,又笑眯眯地:“贺少,堂哥跟兰少通过气了……你看,是开你的车去丽思卡尔顿住呢,还是将就一下,往楼上和颐走呢?”
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贺情只觉得脑子晕,还问丽思卡尔顿酒店还是和颐,不怕有人盯梢啊,还想开自己的车,那车是随便能给外人开的吗!
面上忍着急躁,贺情懒得计较,真是喝高了,喘着气喊这男的拿自己手机给风堂打电话。
他身上套了件薄毛衣,胸膛一起一伏的,看得这个男的两眼发直。
贺情瞥他一眼,看着手机。
没想到这兄弟一解锁还把自己的手机号给存上了,可还真自觉。
那边风堂电话刚通,劈头盖脸就是被贺情一顿问责:“你都办的些什么事!”
风堂知道今晚贺小少爷的庆功宴不能耽搁了,正处理完点事情往这边狂赶,一边开车一边接了贺情电话,左右张望着车辆,到处看有没有交通监控探头,紧张得很。
他心知惹了贺情不高兴,安慰道:“哎呀,情儿,你不要排斥……小夏呢,挺干净的,也不一定要上床嘛,就叫他陪你聊聊天……”
“聊尼玛!他刚刚问我丽思卡尔顿还是和颐!”
“丽,丽思卡尔顿吧……”
听他当真还给了点建议,贺情差点没被气死,握紧电话就吼过去:“为什么?你他妈有提成啊?”
风堂脖子一梗:“老子有卡!”
贺情气得把电话摁了,感觉脑子都气清醒了一点,阴着脸看着那个小夏:“你走吧。”
小夏一愣,一脸委屈:“啊?贺少,我……”
贺情还是有点儿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摸摸摸摸了半天才把兰洲的外套摸到,掏了一千块钱出来,放到小夏手上:“打个车回去吧,或者你在楼上开个房……别烦我了。”
小夏眨眨眼:“我不好看?”
听说今天贺小少爷在九眼桥,堂哥又在微信群里一吆喝,他可是从西门上打着车赶过来的,才碰上贺小少爷,还喝醉了酒落了单,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说没就没了?
不是堂哥说要让贺少见见世面吗?
“不是,”
贺情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我喜欢那种,有肌肉的,特别MAN的,比我大点儿的……年纪大点儿,然后硬汉那种,明白了吗?”
我靠,小夏心里别提多震惊了,张张嘴,喃喃道:“贺少喜欢那种0啊……”
0?应与将那种,0?
本来就喝高了,再加上一点点勇气,和正义心驱使,贺情盯着小夏,又拿了桌上一瓶酒咬开了盖,幽幽开口:“你这样的,满足不了我。”
贺情一直自诩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这句话出口竟还有点儿害羞。
小夏是听懂了这句话,“嚯”地一声站起来,从沙发上抓起自己脱到一边儿的风衣,拍了两下,连连欠身:“贺少,您不跟我耍也没必要开这种玩笑……说一声就是了……”
心里白眼一翻,贺情半朦胧着眼,一口酒下肚,谁特么跟你开玩笑呢?
“那,那我先走了,您慢玩儿!”
三步并作两步地,小夏伸手刨开旁边乱舞的人群,逃也似的溜了溜了。
贺情心想,终于,安静了。
他自己闷着吹了个瓶子,又蒙外套上头,准备睡会儿,但兜里手机响得厉害,烦躁地一抹头发,滑开接了。
那边风堂一顿狂吼:“情儿你够狠哈?你他妈这是不给老子留点口碑……”
风堂说,他都要到九眼桥了,正准备问问小夏怎么样了,结果小夏一个电话打过来哭诉,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堂哥!你什么意思?你玩儿我吗!”
贺情听风堂这么一吆喝,都气笑了:“你还敢给我找炮打?还口碑,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门面,你当我饥不择食呢?”
……
一路压着限速从二环高架跑,过了下穿隧道拐进九眼桥街道,应与将这才到了目的地。
他早就过了去玩儿酒吧的年纪了,再说以前在北京那天天玩儿的也是会所夜总会,那场面跟现在年轻人玩的酒吧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九眼桥这么大一片,酒吧也多,挨个找贺情,这不跟大海捞针似的?
他直接拦了个路人,动作有点儿急,把那男学生吓了一跳。
应与将把手机拿出来点开贺情的小视频,还好看得清酒吧背景,便问:“同学,请问这儿是哪个酒吧。”
那男学生看他脸色,像是被吓到,缩着脖子回道:“像,像M4,但那一片都最好去看看……”
应与将点头道了谢,头也不回地顺着那男学生的指向,往街道里面走,腿长迈得快,面色凌厉,自带几米开外结冰气场,不少人见了他都自动往旁边让道。
M4里没人,应与将又出来找,没一会儿他就把那几处酒吧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贺情半点影子。
九眼桥还有几处酒吧聚集地,不过有点分布零散,他得开车去找,于是他又迈着步子奔回停车的路边,打燃了火,连歇气儿的时间都没有。
应与将正看了眼后视镜准备倒车出来,就看到后视镜里,在一个便利店门口,路灯下有一个男人,正扶着贺情出来。
那个男人跟贺情差不多高,看着也年轻,搂着贺情的腰,那情状十分亲密,而且看着估计也喝了点,两个人互相搂抱着,手里还拿着手机,有音乐声响,估计是在放什么歌。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个男人举着贺情的手腕,大喊:“情儿牛逼!”
贺情耷拉着脑袋,走路走不稳,也跟着振奋一句:“风堂更牛逼!”
应与将想,那个男人估计就是风堂了,还算松了口气。
他开门下车时,风堂又一通喊:“情儿!武侯区炮王!”
伸手比了个“五”,应与将看到贺情迷迷糊糊回一句:“是五城区,五城区……”
应与将额角太阳穴跳得疼。
……
风堂还算脑子清醒,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把喝得要死的贺情从酒吧里扶出来之后,又去了便利店买了两杯矿泉水,两人在路边儿哗哗一通喝。
他跟贺情这么多年,哪见过这人喝成这样,但还好不是那种真的乱发酒疯的人,扔那儿不管的话应该还挺乖,是老老实实睡觉的类型。
但他不可能不管贺情,贺情长成这样,这要是被哪个没脑子的打来吃了,不管男女,都怕是要引起一阵子血雨腥风。
这边儿太乱,玩玩也就差不多得了。
他拿着车钥匙,走到他那辆停路边的橙色宾利添越SUV旁边,脚踹了下车门,踹不开打算踹第二脚,被旁边等候已久的代驾师傅拦了下来。
“先生,先生,我,我是您半小时前叫的代驾……”
风堂“哦”了一声,把车钥匙递过去,从包里掏了五百块钱出来放他手上,醉醺醺一笑:“耽搁了。”
他正准备把身上的贺情塞到后座去,就看到马路对面停着的奔驰大G旁,有一个男人身形带风,正往这边走来。
那是应与将。
虽然他没见过这号人物,但好歹也在贺情的小法拉利里面见过这位兄弟的一比一精剪人形纸片,那印象可太深了。
他一惊,连忙费足了劲儿想把贺情塞进去,但好歹贺情也有一米八几的身高,他不配合根本就没法硬塞。
风堂见应与将走近了,两个人都对视一眼,那眼神老远就开始一阵激烈交锋,都正准备开口,只听贺情“嗷”的一声站直了身子,指着应与将停在对面的那辆车,大喊一声:“我操!快看,四开门的大G!”
风堂:“……”
应与将:“……”
贺情:“太他妈好看了!”
风堂突然想到贺情这人特别嫌弃他这辆橙色的宾利添越SUV……这种爱车如命的人……
结果这事儿不能细想,心里刚刚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贺情果真死命地挣脱他的桎梏,面对着风堂,嘴里还在说:“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老子不坐你的!”
应与将嘴角抽了抽,非常自然地伸手去抱贺情过来。
贺情眯着眼看应与将,看得脑子痛,眼睛使劲眨了几下,也感觉看不清这人的脸,像蒙了层雾。
依稀只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让他特别有安全感。
风堂当然不放了,贺情喝醉了还交给他,这不是明摆着羊入虎口吗?
两个人都拉着贺情又不敢硬扯。
快半分钟的僵持不下之后,应与将开口了。
“你问贺情,他跟谁走。”
风堂的脸抽了抽,正准备说话,就看到贺情猛地甩开他,从自己的兜里掏出迈凯伦的钥匙攥在手心里,大步直接从应与将身边过,看都不看他俩一眼,站在那辆奔驰大G的驾驶室旁边。
拿着迈凯伦的钥匙,摁开锁的按钮。
摁了半天,没摁开,贺情可能是急了,抬手就想去拉车门把手,突然背后一股力把他揽进一处热源,炽热而结实。
风堂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的贺小纯情,被应与将这个人,在大马路上,搂住腰,圈进怀里。
只见贺情一偏头,一股子不算多浓的酒气尽数喷到应与将脖根儿:“你他妈又是谁啊?”
风堂:“……”
应与将:“……”
懒得跟他多说,看贺情这样子,风堂也拉不走他,应与将犹豫了一下,开了副驾驶车门,给贺情拴好安全带,又下车走到风堂跟前。
应与将心下无奈,没想到他和风堂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搞得这么,有意思。
应与将正色道:“你好,我是盘古的应与将。”
风堂懒懒地点点头,冷笑一声:“你能送他去哪儿?去开房?”
应与将脸色都没变一下,回答:“回我家。”
一听这话,风堂刚刚怒目圆瞪,应与将又说:“我家还有个弟弟,你知道的。”
风堂想起贺情跟他说的那些话,想想觉得这人应该也没那么禽兽,态度稍微缓和了些,他头也疼得厉害,说:“把你家地址给我吧,明天一大早我来接贺情。”
于是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应与将把家庭住址就这么给了风堂之后,转身上了他那辆让贺情认车不认人的奔驰大G。
这成都那么多奔驰大G,下次贺情喝醉了要一见到,那不得跟人跑了啊。
这么想着,应与将转过脸去看闭着眼喘气的贺情,面色潮红,眼睫毛在暗处显得格外的长。
他叹一口气,稳下了心绪,打燃了火,开车载着贺情回家。
一路上他要看红绿灯看行人看路,还得看着贺情,生害怕他一个蹦哒起来,去摸他的中控台或者去开车门。
不过,还好自己已经在贺情上车的时候,就把车门锁死了。
看风堂喝得也不少,如果贺情跟着他回了风家,风堂哪还有精力去照顾贺情?怕是俩小孩儿凑一堆倒头就睡了。
等开到半路,前几日动车动得勤,车都快没油了,应与将看了一下旁边有个壳牌加油站,打了转向灯,往加油站里靠。
车一停下来,再加上加油站里白炽灯光照得眼皮生疼,贺情慢慢睁了眼,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出是还醉着还是醒了不少。
应与将也慢慢地把车开到98#的油位,不想把贺情给吵醒了,但等下开出去的时候启动声会很大。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看大半夜的,这么大一辆奔驰大G进来,派了个人来给他加,想着加98#又是开的奔驰大G,猜都是有钱人,也没看着副驾驶还有人在睡觉,便朗声问了句:“先生,加满哇?”
应与将皱眉,压低了嗓子“嗯”了一句,拿过车里的钱夹,把后备箱摁开,掏了七百出来:“再拿一件矿泉水放后备箱。”
那个工作人员接了钱便去拿油管和搬水去了。
这时,本来闭着眼的贺情突然慢慢撑着座椅,靠着背,坐起身来,笑道:“兄弟……加满哇?”
应与将听他这语气就是还没醒,勾了勾唇角:“加七百加满。”
贺情半眯着一双桃花眼,上半身越过中控台,估计是喝多了酒,嗓子沙哑得厉害:“加多少的啊?”
看他越靠越近,应与将一愣,呼吸有些乱了起来,正准备开口回应他。
贺情的左手撑在座椅边扶手箱上,右手在这时候却伸过来。
加油站本来就空气流通,但应与将只觉得车内空气此时变得闷热起来,他低垂着眼,眼神带钩地盯着贺情那只手。
贺情竖起食指,将指腹轻轻触上应与将的唇角:“这是93#的。”
应与将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人却不敢动了,稍有些粗砺的指腹重重地碾磨上方向盘的真皮套。
贺情的右手又攀上应与将结实的胸膛,沉声道:“这是97#的。”
下一秒,他的手往下滑,指腹直直抵上应与将的小腹:“这是……98#的。”
车内时间仿佛霎时静止了,窗外风声呼啸,通通不再入得了两人的耳。
应与将几乎是费劲了全身力气告诫自己不能动,才哑着嗓,低吟一句:“贺情,你喝醉了。”
这小孩儿,一喝醉不认人就算了,怎么还乱撩骚了。
想转移注意力,不让眼神一直锁在贺情身上,应与将抬眼去看窗外加油站的墙,只见到墙上大大的四个字:严禁烟火。
这哪止是烟火。
他又瞟了一眼身边的贺情,觉得自己明明没喝酒,脑子却都跟着炸,也像喝上了头。
只见贺情还是喝醉的神态,手上却是猛地推了他一把,推得应与将大脑神经都跟着颤抖,声音恶狠狠的:“应与将……你好无聊。”
应与将一愣。
他还认得。
(五城区意思是成都的武侯区、金牛区、成华区、锦江区和青羊区,意思是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