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瞳孔里落入两个黑黢黢的剪影,虞小满愣神看着,半晌才反应过来,羞臊地别开头:“你看见谁就喜欢谁,见一个爱一个。”
陆戟一愣:“谁说的?”
“我说的。”虞小满眼珠乱转,就是不看他,“你与沈小姐青梅竹马,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俩是一对,我就是……就是耽误你们姻缘的绊脚石。”
陆戟哭笑不得:“谁说你是绊脚石?”
“我说的。”虞小满犹自倔强着,“若不是我出现了,你和沈小姐这会儿便能在一起了。”
陆戟不问谁说的了,横竖这条傻小鱼也听不进。他想了想,说:“就算你没出现,我也不会与她在一起。”
逞完口舌之快的虞小满眨巴眼睛,像是没懂。
“我喜欢你。”陆戟干脆直说了,“如若不然,便不会追到这里。”
“如若不然,便不会说那些狠心的话,宁愿将你推开,也要好好保护你。”
虞小满脸皮薄,走到半路还是从陆戟怀里跳下来,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摆,低头向前走。
两腮微鼓着,瞧着像负气,也不是不想抬头,是脸红得厉害,怕叫村里人瞧了去又取笑。
怕被陆戟追上又打横抱起来,虞小满走得很快,到小木屋累得气喘吁吁,饭都不想做了。
从前他是条鱼,在海里捡点水草珊瑚就能果腹,因此到陆地上生活很是不习惯,对要接触明火的烹饪更是畏惧多于兴趣,要不是看在陆戟身上的伤还没好的份上……
不不不,才不心疼他,是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虞小满东摸摸西看看,实在没旁的事可做,到底还是心疼刚买的菜,卷起袖子忙活开了。
屋子外头搭了个简易土灶,柴火是孩子们白日里送来的,没受潮,点上火就能烧。热锅倒上凉油,将切得大小不一的白菜片丢进去,刺啦一声,烧热的油飞溅而出,虞小满收手不及,险些被烫到。
亏得陆戟反应快,一个箭步上前拉开虞小满,将人护在怀里又忙扯他的手查看,问有没有哪里烫伤。
虞小满说没有,陆戟不信,一只手将他双腕并拢握住,举在眼前挨根手指逐一查看。
挣动几下没挣开,虞小满放弃了,耷拉着脑袋由他摆弄。等了许久不见好,又抬了眼看向面前的人。
陆戟检查得认真,经手的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
他抿着唇,面色微凝,专注而深邃的眸像盯着举世无双的珍宝,生怕他受伤,生怕他疼。
——吧嗒。
一滴泪落在手上,沿手背滑到两人肌肤相交处,填平浅浅的缝隙。
虞小满不想哭的,可他实在难过。
不被珍惜的时候难过,被珍惜的时候也难过,失去的时候难过,再度拥有的时候因为害怕失去更加难过。
陆戟是他全部的憧憬,亦是他痛苦的来源,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想如何、要如何,才能不总在他面前落泪。
一点都不像条坚强的鱼……不,现在是人了,一点都不像个坚强的男子汉。
虞小满咬了唇,拼命忍住不哭。
“我就、就想报个恩,你非要对我好,害我对你动心,等我想和你一辈子了,你又冷落我,疏远我,要把我送走。”
总算说出心里话,虞小满如同出了口恶气,盘亘心头多日的委屈也散去大半。
既然开了头,不说完实在不甘心,虞小满狠狠抹了把眼角,“到头来又告诉我是为了保护我,我让你保护了吗?我才不需要你保护……坏人,混蛋,自作主张,狂妄自大!”
他搜肠刮肚,将毕生所学最难听的词都用上了,果不其然,陆戟被骂蒙了似的,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抬手为虞小满擦眼泪。
虞小满单方面别扭着,撇开脸不让碰,陆戟就跟着他的方向走,他转到哪儿陆戟跟到哪儿。
不多时便高下立见,虞小满身手没他矫健,转得脑袋晕,还是被捉住了下巴,愤愤不平地哼道:“腿好了了不起啊。”
“我倒宁愿腿没好。”陆戟说。
温热指腹抚过眼睫,没了遮挡的视线变得清明,虞小满却懵懂不解地看着他,满目迷茫。
又拂过被泪水沾湿的睫羽,指腹窜起一阵麻痒,一如陆戟那颗被看似凶恶实则满含爱意的抱怨戳得酥软的心。
凑上前亲了一下绯红的眼角,陆戟温声道:“如此,你便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两人都不擅庖厨,一顿饭烧得鸡飞狗跳,废了两颗土豆半颗大白菜,太阳快落山,总算做出一锅能吃的饭。
味道难以言喻不说,口感也十分古怪,白菜帮硬得嚼不动,土豆棍烂得一夹就断,不怎么挑嘴的虞小满硬着头皮吃了几口,还是放下筷子,起身打算去村里买些熟食。
陆戟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也站起来:“我去吧。”
虞小满抢在前面:“我去。”
这种事也互不相让,两人别扭地堵在门口,你挤我我挤你,谁的腿都迈不出去。
门框嘎吱作响,终归是怕小木屋经不住折腾,陆戟后退一步,让虞小满先出去,自己则去牵马,与前几日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虞小满后面。
走到半路,体力不比当年的虞小满就累得喘粗气。到街上打包了份烧鸡,想着来都来了,咬牙往村口去,在那武神石像下找到卖汤的老婆婆,等炉子烧开把汤煨热的过程中,挨着石像歇了会儿。
就这一小会儿,竟碰上个老熟人。
虞梦柳回村探亲,怕白日里太招摇特地选了天快黑的时辰,掀了轿帘往外望,老远就瞧着前头的人身形眼熟,待走近了,帕子一甩惊喜道:“你还没跟那残废将军回京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