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荒野植被》番外1
大二,许言依靠卓越的球技,愣是挤进了经院球队,为此同学们痛心疾首地质问他为什么当初不干脆去学经济,现在要这样伤文院人的心,许言只能打哈哈说我打球太烂,去经院给你们当卧底。
真正目的是什么,许言心知肚明。那时候他制造了各种偶遇和看似不经意的接近——食堂,教学楼,图书馆,小吃街,篮球场……一开始沈植不理人,许言挫败过很多回,灰心丧气。进度条一眼看不到尽头,他想过放弃,但每次一见到沈植,许言就觉得还能咬咬牙再战,他不想成为沈植的过客。
许言经常给篮球队拍照片,有时候也跟着一起打球,渐渐的跟沈植能说上话了,结束后还时不时一起吃个饭。现在回忆起来,许言只觉得所有的场景都乱七八糟的,因为他整个人精神高度紧绷,导致那段记忆里满满写着紧张紧张紧张紧张……
很偶然的一次,经院球队的某个球员有事告假,他走得很急,剩下篮球队的人面面相觑——替补不是没有,但总归不如他技术好。校联赛就在眼前,大家想着要不凑合凑合打打得了,沈植却在某天训练结束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很随意地问许言:“愿意进我们队么?”
许言当时正在喝水,闻言差点呛死在球场,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茫然地“啊?”了一声。
“言言是文院的,这行不通吧?”有人说。
又有另一个声音冒出来:“但许言打得真的很好……”
“那进来以后怎么排?小前锋走了,可是言言之前都是打后卫的。”
“可以兼打两个位置,他的技术没问题。”沈植看着许言,淡淡地说,“就看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这四个字配合着沈植看过来的眼神,许言两腿发软头皮发麻,心跳都快跌停,如果不是尚存一丝理智,他很可能要跪在地上大喊yes i do。
“啊……你们没意见的话。”许言咽了口口水,和沈植对视一秒,然后有些心虚地又去看其他人,说“我愿意。”
得到他的回答,沈植点了下头就到一旁喝水去了,几个球员笑着过来搂许言的肩,说:“怎么跟答应求婚似的。”
许言觉得自己耳朵瞬间烧起来了,下意识扭头去看沈植,见他没什么反应,于是放下心——但奇怪的又有点失落。他笑笑说:“毕竟是很慎重的事啊,我都背叛文院了。”
他背叛得毫不愧疚——因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跟沈植一起打球了。
联赛时经院冲进了决赛,跟体院争冠,对方的大前锋钱航翰是个难搞的,高又壮。大一时他也跑后卫,跟许言打过几场球,输了,心里一直拧着劲,屡次寻衅说要再比一场,但许言是个懒得招惹麻烦的,次次回避一笑了之。这次联赛他知道大概率会和钱航翰碰上,没办法,如果非要比,倒不如在这种大赛上,起码众目睽睽,输得甘心,赢得敞亮。
但他没想到,也就一年没在球场上交手而已,钱航翰居然能把球打得这么脏了。
上半场下来,两队勉强打了个平手,不过队里的控球后卫在走外线时摔了一跤,那一跤怎么摔的大家心里有数,裁判也判了犯规,罚球上的是沈植,稳稳地投了个三分球。
中场休息时许言盯着球场在算走位,他既打小前锋又要兼顾得分后卫,还得防着钱航翰,很难松懈。嘴里含着水忘了咽,许言腮帮子鼓鼓的,两眼直看着球场,突然脸被戳了一下,一扭头,竟然是沈植。
许言立刻把水咽下去,仰头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沈植在他旁边坐下来,说:“你很紧张。”
“有点。”许言本来不算紧张、现在是真紧张了。他揉揉脸,被沈植戳过的地方好像有点麻麻的。许言说,“都打到这儿了,肯定紧张。”
沈植点点头,正巧哨吹响,要重新上场了,许言站起来,沈植也一同起了身。在迈向球场的那刻,周围人声鼎沸,但许言清楚听见沈植低声说了句:“别受伤就行,输了也没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许言顿时不觉得紧张了,但也觉得非要赢这场比赛不可。
下半场打得火药味滚滚,钱航翰挑衅的眼神和黑手逼得许言屡次想开口骂人,咬咬牙又忍了。最后两分钟,局势已定,但许言也拗起了劲要把分数再拉开一点,他找空挡想投外线、太专注,以至于钱航翰撞过来的时候他压根来不及反应,有个队友着急地低声骂了句“操”,许言扭身想把球传给沈植,但竟然没找到他人,不过很快就找到了——沈植根本就站在他面前,把钱航翰整个挡下了。
一记身体碰撞的闷声过后、沈植撑着手摔在地上。
哨声尖锐响起,许言看见沈植侧躺下去捂住手腕,脸很快白了,额角青筋爆起,显然是痛极了。观众的尖叫,队友的骂声,都是模糊的,许言根本没能力思考,血一股股往上涌,心跳马上就要把胸口炸开。他直接把球砸到一边,往钱航翰的嘴角狠力挥过去一拳——被还算清醒的队友拦下了。
谁都生气,可当众动手打架就要背处分,无论是什么原因。许言被拦下之后还没恢复理智,两眼通红握着拳头要往前冲,嘴巴抿得死紧,一句脏话都没说,就是要打人………后来据队友形容,他当时真的很像条疯狗。
沈植右手骨折,去了医务室紧急处理,队友们围在旁边,唯独少了个人——沈植看了一圈,问:“许言呢?”
“不知道啊。”队友们疑惑互望,“刚刚好像还在的。”
“操,不会是去找钱航翰算账了?!你摔地上的时候我看言言都疯了,那会儿要是不拦着,他能把钱航翰打死。”
沈植顿了一秒,突然起身,手腕剧痛,他皱着眉说:“我去找他。”
“坐下!”校医厉声道,“你班主任已经去开车了,马上送你去医院,手都这样了还乱跑,想留后遗症就直说!”
“帮我把他找回来。”沈植抬头说。
“噢噢噢,行!”三个队友往外跑,沈植眉头皱得更紧,脸色苍白,手疼得他冷汗直流。
篮球场后的围墙下,钱航翰站在许言面前,讥诮地看着他:“都主动找上门来了,这么着急替沈植出头,你是他的狗啊?”
许言本来很生气的,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脑袋却忽然开了个小差——是自己戴着链子被沈植牵着的样子。非常新奇非常刺激,简直是可以让他大脑立即死机的程度。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盯着钱航翰的眼睛,回答:“是啊,怎么样?”
钱航翰大概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这种事情承认得如此坦荡利落,他愣了下,表情瞬间变得极度厌恶,语气鄙夷:“你他妈真够恶心的。”
许言没跟他废话,在钱航翰还沉浸在浓浓的恶心之中时,他铆足了力道干脆地抬手挥拳过去。
“就你这样的,还没资格当沈植的狗呢。”钱航翰鼻血直冒倒在地上,许言冷冷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许言后来是自己找到医院的,沈植的情况不太妙、右手之前就受过伤,这次旧伤又遭骨折,只能动手术加钢板。许言到的时候沈植还在手术室,他看了一眼就走了——给沈植买午饭去。
回来后,许言进病房,只有沈植一个人在,两人目光交错,许言的嗓子紧了一下,问:“其他人呢?
“让他们去吃饭了,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饿着肚子陪在这儿。”沈植说。
许言点头,拎着外卖慢吞吞走到病床边,看着沈植手上的绷带,心情难以言喻,心疼,难过,郁闷,愧疚……他知道当时的情况无论是谁,沈植都会去挡的,所以他宁愿不是自己,那么在面对沈植时,就不会这么内疚了。
“对不起啊。”许言低声说。
沈植好像没听见,在许言身上打量一番,下结论:“你打架了。”
许言也没否认,点点头。沈植又问他:“输了么?”
“?”许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回答,“赢了。”
“赢了就行。”沈植往床边的椅子上看了眼,说,“坐下。”
许言很听话地就坐下了,坐下之后发现钱航翰说得果然没错,他就是沈植的狗。
他盯着沈植那只受伤的手——是因为自己。以后沈植要是有兴趣用这只手来牵链子,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给自己戴上项圈,沈植爱怎么牵怎么牵……许言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埋头把外卖拆开。沈植却忽地伸手过来,修长的食指在许言膝盖的淤青上按了一下——是之前他跟钱航翰打架时候弄的。
“嘶——”许言顿时缩了一下腿,吃痛地抽了声气,抬起头惊慌地看着沈植,不知道他为什么好端端要来压自己的伤。
他看过去时正好跟沈植四目相对,对方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具体内容,但许言莫名觉察到几分压迫感。还没来得及回神,沈植又在那个位置按了下,许言闷哼一声,下意识问:“你看我痛心里很高兴?”“
正常人大概会说不是啊只是看看严不严重,关系好点的就幸灾乐祸地损一句对啊对啊,但沈植却顿了一下,才回答:“我不知道。”
答案不明朗,却貌似很认真,是经过思考的——问题就在于许言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思考的,完全没道理。
“医药费我会转给你的。”许言把外卖放到桌子上,拆开筷子。
“又不是你推的我。”
“但你……”许言想说你是因为替我挡人才受伤的,可又想到即便不是自己,换做别人,沈植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挡。于是他换了个说法,“但本来是我被撞,他冲着我来的。”
“不管怎么样,撞我的人不是你。”沈植把话题揭过去,问,“你吃了吗。”
“没有。”
“那你吃,我手疼,吃不太下,喝点汤就好。”沈植没告诉他家里已经让保姆做了饭、正在送来的路上,只说,“你打了一上午球,应该饿了。”
有种被关心的感觉——许言却更内疚了,把汤勺递到沈植那只健康的手上,接着小心翼翼端起汤碗,捧到沈植面前:“我给你端着,你舀汤喝。”
他简直一副虔诚上供的模样,目光真挚,沈植垂下眼,又把视线转向一边,说:“放桌子上就行,你吃你的。”
“噢,好。”
病房里很安静,除去沈植不爱说话的原因,还有就是两人的关系——熟,但没有特别熟,何况许言心里有鬼。因为过于紧张,搞得许言连吃饭都吃不出什么味道,但又想再这样跟沈植多待一会儿。
没过半小时,队友们吃完饭回来,沈植家送饭的人也一起到了。周围一下子闹哄哄的,许言茫然地看着桌上新送到的饭菜,他整个人快被抬起来了,队友们扒拉着他的手脚,问他是不是跟钱航翰打架去了,是不是挨揍了……许言很机械地点头又摇头。
难怪沈植说吃不太下,原来是知道家里会送饭过来,所以只喝了点汤。
下午还有课,许言起身,和队友们一起离开。大家纷纷让沈植先好好休息,话都让他们说了,许言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只有朝沈植挥挥手。
他站在人群里,挥手的幅度也很小,沈植正在跟另一个队友讲话,正常情况下完全不会注意到他。
但沈植却稍稍转过脸,隔着几个脑袋,和许言对上视线,朝他点了一下头。
好吧。许言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了,他回身跟其他人往病房门口走的时候甚至还傻笑了一下——沈植习惯性的礼貌总会给他一种‘自己好像被区别对待了’的幻觉。
就是这种幻觉,让许言被吃得死死的、吊得牢牢的,而沈植本人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沈植:得找机会把那个欺负老婆的壮汉给做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