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摆渡小车在山道上晃晃悠悠,晨风带得两边挡风的塑料帘哗啦啦响。
车子从黑夜走到略微泛着点蓝色的深灰,从山腰爬到了山顶,停在了日出观景台下。
陆瓒跟司机大叔道了谢,和江白榆一起沿着台阶走上了观景台。
的确如大叔所说,这个时间游客很少,愿意起一个大早吹着冷风来等一场不知会不会到来的日出的人更少。直到等陆瓒和江白榆站上观景台时,这一片不大的台面,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哇——”
观景台上的风比下面还要大,陆瓒张开双臂,任山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任它吹乱了他的头发。
那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目之所及一片带着点蓝调的灰。
陆瓒跑到观景台边缘,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观景台的位置很高,抬眼是天空,垂眼是整片翻涌的云海。
云层浮动间,远处城市灯火未熄,在薄云掩映下若隐若现,像是落在地面的星星。
陆瓒举着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江白榆就默默站在他身边,谁都没有说话。
后来,天色越来越亮,有一线薄薄的暖色从地平线探出头,但也是那时,云海被山风吹拂,清晨的雾气蔓延开来,将那些暖色遮挡在外。
陆瓒站在短暂属于他们二人的观景台上,手搭在围栏边,望着周边越来越浓的雾气,叹了口气:
“果然要起雾,这日出好像真看不到了。”
呼啸的风间,空气沉默片刻,传来江白榆清冷的声线:
“下次。”
“嗯?”
陆瓒微微睁大眼看向他,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他脸颊一侧的小酒窝:
“还会有下次吗?”
“……”
这个问题,江白榆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
陆瓒定定望着他,看少年和周边的天色融在一起,美得像是一幅画,但偏偏被风吹拂的头发是动态的,莫名给人一种梦幻的不真实感。
陆瓒垂下眼,用手指尖扣扣金属制的观景台围栏,又被其上冰凉的温度刺得缩回了手。
他把手藏在袖子里,从扣围栏换成了扣衣袖的内衬。
过了一会儿,他说:
“江白榆。”
“嗯。”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
“其实……”
陆瓒顿了顿,抬眼看着他,这次不闪也不避:
“其实我昨天晚上撒谎了,我喝酒从来不断片。所以,我记得我跟你表了白,你没让我说,但你最后亲我了,对吧?”
陆瓒在江白榆面前确实有点怂,但现在不一样。
曾经对他小心翼翼是因为不确定自己在他心里是怎样的位置,怕越界,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他发现。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什幺都想通了,什幺都知道了,主动权也在他手里,他什幺都不怕了。
果然,这次,不自在的变成了江白榆。
江白榆面上神情略微有些不自然,他又皱皱眉,像是想解释:
“我没……”
“我知道!”陆瓒赶紧打断他,算是对他昨天两次不让自己说完话的小小反击:
“我知道,你没亲到,也不算亲,那你那个动作是什幺意思?”
陆瓒歪着头想看江白榆的表情,发现自己这角度看不见,就又往前倾了倾身。
这下,他几乎半个身子都在围栏外面了,江白榆看着他的危险动作,微一挑眉,一把拉住他的兜帽把人拽了回来。
但这个动作也令他避无可避,直勾勾对上了陆瓒含笑的目光。
“你别躲,江白榆,我都站在你面前这样问你了,你还想躲到哪去?”
陆瓒看着他,问:
“如果你不想说,就由我来问你,你回答我。”
被风吹乱的头发扫过眼睛,陆瓒微微眯起眼,他的声音混在风里,但江白榆听得很清晰:
“江白榆,你喜欢我是吧?”
他直勾勾盯着他:
“在日出面前,你不能说假话。”
“……”
江白榆眉皱得更紧了。
好像在某一瞬间,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防备全部瓦解,属于他的阴暗角落被光以不容拒绝的姿态侵占,最真实的江白榆和他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一起暴露在了陆瓒面前。
他下意识想反驳,但此时此刻,怎样的理由和借口都显得牵强又苍白。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自暴自弃似的闭了闭眼:
“嗯。”
“但你不想让我知道?”
“嗯。”
“也不想听我说?”
“嗯。”
“你喜欢我,但不想跟我谈恋爱?怎幺,是因为我不是女生,你不想跟男生谈恋爱?”
“……不是。”
“那为什幺?”
其实陆瓒猜过几种合理的可能性。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江白榆说出的理由能说服他,比如不想耽误学习之类的正经严肃问题,那他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