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若不是被关在章家庄园里这么几天,他也是无法想象沈京墨的日子的。
他尚且不算被折磨,也身上多了一些伤口,何况沈京墨被取血来得凄惨呢?
章家两兄妹,都是疯子。
譬如现在,明明已经虚弱得快站不住了,还是要到他面前撒野的章饮溪。
“都是你!你要是不藏着沈京墨,他怎么会去勾搭阎哥哥!你…咳咳…咳咳咳…”
都这样了还要发飙,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看不出来,还是个情种,许杭叹气:“喜不喜欢这件事,与人无尤,全看自己。”
“即便我得不到他,也不该是沈京墨得到!”
“可惜了,章小姐你得不到的东西,已经到了别人的囊中,你除了羡慕嫉妒,别无可为。”
章饮溪就是这样,她霸道蛮横,从来我行我素,即便是给别人的也要是自己不要的东西。
她几乎想啃下许杭的肉:“和我作对的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帮了他又有何用?呵,我不管哥哥想对你做什么,就算我在这儿折磨死你,哥哥也不会责罚我!”
许杭把自己被她扯住的袖子拉出来,很惋惜的口气道:“可惜了,章小姐,你若是比沈京墨早一点点遇到我,或许现在输的也就不会是你了。”
章饮溪一下子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沈京墨毫无长处,又是个盲人,凭什么他就能让鬼爷青眼相待呢?”许杭一步一步把章饮溪引导到自己的世界中,“做人做事就要投其所好,章小姐,恕我直言,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鬼爷不喜欢的,你又怎么能强求他会对你倾心呢?”
章饮溪几乎是瞬间就被唬住了。
她想到了那天晚上,萧阎看沈京墨的眼神,那么温柔那么缱绻。可是沈京墨和自己根本没得比,他哪点都不如自己,萧阎除非是瞎了眼,否则怎么会不知道鱼目与珍珠的区别?
沈京墨也就罢了,胆小且愚蠢,没有那个脑子去攀附权贵。听许杭的意思是,这一切是他做的?
“你…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教了沈京墨一点点能让人心生怜爱的办法,他很受教,鬼爷也很吃这一套。”
“是什么办法?你快说!快告诉我!”章饮溪拼命摇着许杭的肩膀,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她就觉察出不对劲,“不对,你为什么会告诉我?你是他们那边的人,你定是在骗我!”
许杭指了指地上的锁链:“章小姐,我身陷囹圄,骗你有什么好处?若说企图嘛,也有,自然是因为我想活下去。你要是能保证不动我,我就保证让萧阎对你改观,怎么样?”
看到章饮溪露出来渴望的眼神,许杭就知道,她心动了。
“…口说无凭。”
鱼儿上钩了,钓鱼人很满足。
“那我就先让你看看效果吧。”
当日,章饮溪就一身素色旗袍,淡妆披发,清清秀秀的模样,以给沈京墨赔罪为名去了萧家宅院。
萧阎原本不见,说不放在心上,请章小姐回去,章饮溪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期间,廖勤走出来好几次劝她回去,她只摇摇头,坚持要得到原谅才行。
时至正午,天气炎热,章饮溪只站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就躺在萧家的沙发上,萧阎在她面前,见她醒了过来便端了水过来:“你差点中暑了,喝点水,小心脱水。”
章饮溪看着那杯水,老实说真的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她喉头哽了一下,张开嘴喝了一口下去。
萧阎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我是真的知错了,我想和沈京墨道歉的。阎哥哥……不…鬼爷,以前是我错了,医生说可能我活不了多久了,以前我是病得太重所以总会脾气不好,请你…求你…一定要原谅我,不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开好不好?”
这么楚楚可怜、小心翼翼的眼神,像是雨天被打湿小麻雀,乌溜溜的眼神看着你。
由于章饮溪常年都是以一种高高在上如火烈鸟般热烈的姿态出现在人前,陡然这样垂下脑袋,谦卑的模样,让人觉得脆弱而温柔。
男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孩子,温温暖暖的女孩子出现,任是谁也不会凶巴巴的。
许杭跟她说过,萧阎是阎王脾气,吃软不吃硬,就是因为沈京墨怯懦可怜,他才会心生同情。
比可怜嘛,有什么难的。
萧阎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们都不会怪你的,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父亲担心。”
“鬼爷……”
“叫我阎哥哥就好了,别生分了。”萧阎坐到她的旁边,拍了拍她的手臂,口气是前所未有的软,“你要是一直这样不就好了吗?以前那样子,让多少人都不敢亲近你。你别担心,你父亲一定会为了你的病用尽全力的。”
章饮溪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这倒不完全是演戏,她是真的有些感动哭了。以前萧阎连正眼都不看她,今日能这么亲密地同她说话,看来那个许杭的主意真的不是骗人的。
投其所好,真的管用,只是自己以前怎么就那么笨,没看出来呢?
萧阎拿出一条帕子,给章饮溪擦额头的汗,章饮溪觉得他的呼吸就在自己面前,一寸的距离,男性的麝香味,四面八方袭击她萌动的芳心,她的汗就出得更多了。
“你身体不好,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听话,嗯?”
“好。”
萧阎伸出手:“站得起来吗?我扶你。”
章饮溪自然装着病怏怏的样子,还没站稳就往萧阎怀里倒了一下,老半天才扶着他的手站稳:“…抱歉。”
一股淡淡幽远的中药香从章饮溪身上传来,钻进萧阎的鼻子里,他嗅了一下:“你今日好香啊…”
章饮溪红了脸。
其实要说香,章饮溪以前一直熏香艳抹,香气扑鼻,萧阎反而不喜欢,今日的香是许杭给她提点,让她携带的香包。
许杭说,越是像萧阎这样暴烈的性子,闻到这种宁心静气的香自然会觉得心情平和。
看萧阎此时的表情,果然和缓了很多,连带着看章饮溪的神情也缱绻多了。
萧阎顺着香味把香包摘下来,放在鼻子下问:“这个很好闻,能借我几天吗?我最近睡不好,这个气味很安神。”
章饮溪自然没有不愿意的,有借就有还,以后又有借口可以见面了:“阎哥哥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了。”
如此折腾了一番,今日这一曲才算过了。
送走了章饮溪,萧阎站在门口,眉头皱得很紧。
廖勤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开走的车,道:“许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真的能利用章小姐来传信。”
“也不是他聪明,是章饮溪太蠢了。”萧阎拍了拍手,仿佛有灰尘。
“鬼爷刚才演了这么久戏,累得慌吧?快进去洗个澡歇一歇吧。”
萧阎想到刚才自己那副表情,其实衣服下面鸡皮疙瘩抖起来了。他把那个香囊放到廖勤手里:“去查查这里面都是哪些药,再拿许杭的那本书来比比看。”
许杭曾在贺州时说往上海寄了一箱东西给顾芳菲,其实那箱东西,被萧阎给接手了。那是一些书,书的页码以中药为名。他们曾有约定,以每一页的第一个字为暗语,许杭会告诉他该做什么。
萧阎暗想,还好此人不是敌人,否则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