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勉将魏昂渊拽去了春觞亭。
“你先坐下冷静会儿, ”叶勉把魏昂渊按在石椅上,叮嘱道:“一会儿万不可再大声嚷嚷了, 不然巡视的司正不仅知晓我们在学里喧哗, 他还知晓我们午后在逃学”
魏昂渊刚刚情绪有些失控,叶勉哪敢再让他留在湖边那院子,毕竟金陵那些学子就在一边的学屋, 刚刚魏昂渊出言不逊,想必都被他们给听去了。
叶勉想想都觉得后脖颈发冷。
魏昂渊坐在那里微微低垂着头,拳头攥得死紧,依旧是一副气呼呼地模样。
叶勉无奈地问他:“你到底在气什么啊,他不过就是对我有些想法, 又没把我怎么着。”
“我自己都没生气”叶勉小声嘟囔着。
魏昂渊猛地抬起头,瞪着叶勉骂道:“你是傻的吗?那个庄珝如此轻贱你, 你竟然”
魏昂渊没说完就被叶勉急急地捂住嘴巴。
叶勉气道:“你再吵我就把你推下去!”
魏昂渊瞪他, 叶勉也瞪了回去,“好好讲话”
叶勉松开手,转身坐到魏昂渊对面,随即叹了口气看着他认真说道:“昂渊, 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你我二人在此事上,看法怕是不同。”
叶勉缓缓道:“在我看来,无论此人是男是女, 是一时兴起亦或是少时春心萌动,就算你不喜欢也绝不会接受, 却绝不能把那一点子喜欢的情谊断为‘轻贱’。”
魏昂渊抬眼看他。
叶勉想了想又道:“就像你二嫂娘家府上的姑娘,她一心要做郡王妃伤了兆哥儿的心,前两日不还是偷偷托你与他赔礼?若是那位表小姐将兆哥儿对她的心意视为‘轻贱’,又怎会有此一举?”
魏昂渊看着他想了好久才道:“那怎么一样,她是女子,你是男子。”
“那怎么了,我们前几日还在说笑江湖上的一位大侠一生只视自己的宝剑为侣,你还羡人逍遥洒意,人与死物都能有爱意,男子与男子又有何不可?”叶勉说到这里轻笑了下,又道:“我现下虽喜爱女子,可也不敢保准以后不会遇上让我心动的公子,万一真遇上了,与人剖白,却被那人视为‘轻贱’与他,那我岂不是遭报应了?”
魏昂渊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前两日你还与我说那个丁淮下作恶心,劝兆哥儿和齐野离那人远着些。”
叶勉皱眉道:“确是如此,不过我说他下流,是因为此人心术不正,他为自己寻摸那么多契弟娈童,纯粹是为自己一时私欲和出仕后的利益交换,他与庄珝和兆哥儿怎么能比?”
魏昂渊倒吸了一口气,“你竟为那个庄珝讲话?”
叶勉摇头辩驳,“我没有为谁讲话,只是我又不傻,一个人对我的心意是不是心怀卑劣,我还是看得清的,只说那个丁淮,这人极其贪恋男色,前日在席上却并未对我有任何不妥,那只是你们醉后并没有感受到,他几次不经意间看我的眼神有多露骨和让人作呕,而庄珝”叶勉咳了下,“我在得知他心意前,都在他床上睡了两回了,他在那方面也没什么逾矩的举动,况且此人看我的眼神也一直都是清亮的,人的眼睛总不会骗人,”叶勉笃定道。
魏昂渊满眼失望地看着叶勉,突然说道:“你还说你没为他讲话?”
叶勉:“”
魏昂渊瞪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叶勉满头问号,不解问道:“此话从何而来?”
魏昂渊只看着他神色焦急,却说不出什么,半晌后才哑着嗓子道:“我不管你将来看上的是小姐还是公子,只是那人不许是庄珝!”
叶勉微微睁大眼睛,更不解了,“这是为何?”你俩结过我不知道的梁子不成?
魏昂渊不说话,好半天才垂下头泄了口气,缓声道:“庄珝那人太厉害了,我并没有本事奈何他,他在京里能调动的比我要多上许多,我现下做什么还都要请示爹爹和二哥,而他,在京这半年要做的事就没哪件是他做不成的。”
魏昂渊说到这里瞪了叶勉一眼,“你又和个傻子一般,我看他将你骗走倒是迟早的事!”
叶勉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我对他又没那意思,也不是三岁小儿,怎么就会被人骗走,你当那人是街上拍花拐小孩儿的吗?”
魏昂渊摇头,“你与他习了这么久的书法,竟不如我更认识他。”
叶勉皱眉。
“他祖上又在金陵,若是以后将你带了去,”魏昂渊少有地一脸无助道:“那我以后怎么办,我是离不得你的”
叶勉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越说越离谱了,这哪儿和哪儿啊,他祖上在金陵与我又有何干?”
魏昂渊吸了吸鼻子道:“勉哥儿,我之前与你说要将我表妹许配与你,并不是与你说笑,我们亲上加亲,待我们日后立府娶妻生子,两府便是世交,将来子女们更可结姻亲,我们俩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叶勉无奈地看着魏昂渊,如此他倒是弄明白这人闹这么一场,到底是为着什么了,无非就是怕他与那个庄珝成了鸳侣,最后与人去了金陵,把他抛在京城
叶勉清楚了症结所在,便也好办了些,只轻声安慰承诺着,绝不会与那荣南郡王“双宿双飞”,哪想魏昂渊这次却怎么都不肯信他,最后叶勉口都干了,只差赌咒发誓,这人才悻悻地点了点头放了他一马。
魏昂渊这头安抚好了,叶勉心内却并未轻松,散学前,特意去启南院学屋转了转,偷偷与陆离峥打听,午时他们那边的吵闹这里可曾听闻,陆离峥不善言谎,只面带尴尬地朝他笑了笑,便不吱语了。
叶勉心底一沉。
此事魏昂渊不占理,庄珝那人又是个睚眦必报的,手段又阴狠,也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晚上因着这事,叶勉唉声叹气地翻来覆去睡不踏实,倒是把守夜的两个丫鬟吓得不轻,想着明日一早就报去邱氏和大少奶奶那里。
第二日叶勉早早地去了国子学,悬着心去启南院打听了一番,得知庄珝被留在了宫里未曾回来学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如此倒也给他时间嘱咐魏昂渊几句。
万不能让这二人对上。
叶勉这一天围着他千叮咛万嘱咐,魏昂渊只点头应承敷衍,却眼看着没把他的话往心里记挂,叶勉生平第一回 体会了什么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晚上散学回了府,垂头丧气地同他大哥和大嫂用了晚膳。
叶璟问他怎么了,叶勉也不敢说,他现在哪敢和他大哥提庄珝,一个魏昂渊跟个炮仗似的已经够让他烦了
用好了饭,叶璟本打算把叶勉带去书房“审上一审”,下人却忽然来报,魏丞家的小公子来访。
叶勉一愣,随即又有些担忧,难不成是庄珝找魏昂渊麻烦了,忙让人将魏昂渊带进来。
叶璟看了看叶勉的脸色,皱眉问他:“与魏家那小子闹口角了?”
叶勉愣了愣,顺势应承了下来。
叶璟看了叶勉几眼,没有讲话。
魏昂渊进来时见叶璟也在,赶紧乖巧地上前行礼叫人,叶璟点了点头,简单问了两句学业,便一脸严肃地叮嘱着,“你们二人夜里说会儿话便早些歇下,切不可闹到太晚,否则明日去学里迟了,我也是要罚的。”
两人喏喏称是。
叶璟临走前又盯了他们两人几眼才走,魏昂渊吓得直缩脖子,叶璟走后,拍了怕胸口与叶勉小声道:“第一次见璟哥哥如此,怕是今日心绪不佳?”
叶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与他抱怨道:“自我搬到碧华阁来小住,我哥就一直对我管天管地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肯放我回宝丰院!”
两人洗涮好躺在榻上,叶勉把守夜的丫鬟都撵了出去。
“你急急来我这里是为何事,可是荣南郡王对你做什么了?”叶勉担心地问道。
“不曾找我麻烦,你别担心,”魏昂渊安慰道。
“那是”
魏昂渊轻笑了下,侧过身看着他说:“我这两日让人打听了一番那个庄珝在南边是个什么德行,你别说,倒还真问出不少,我就想着早些与你说说,免得你被他现下一派金玉其外的模样给骗了。”
叶勉松了口气,原来是黑粉上线
“那你给我说说他的败絮其中,”叶勉也侧过身子,饶有兴致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