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习惯就好

明修诣总觉得这药不是什么好药, 但见睢相逢身上全是药香,应该熬制了许久,便轻轻嗯了一声, 将药喝了。

睢相逢像是老母亲不忍看孩子受苦似的, 悲伤地捂住嘴, 闷声道:“之之, 会好起来的。”

明修诣正在心想怪不得师尊那么讨厌喝药, 浓药的味道果然很难喝,对这句含糊不已的话也没听清,随口“嗯”了一声,道:“师尊喝药了吗?”

“他早上起来就喝过了。”睢相逢怜悯地看着自家小师弟, “唉”了一声,道,“你今日还有事要去忙吗?”

明修诣想了想:“若无紧急要事,我便不出门了。”

睢相逢道:“嗯, 等会大师兄会到明峡岛。”

明修诣点了点头,和睢相逢说完事后, 便去了明峡岛的藏书阁一趟, 在那翻了半日才寻到一本勉强能用的双修法诀。

他将心法收到袖子里,刚回来就发现越既望已经到了。

这段时日越既望已经彻底养好了伤,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一见了明修诣立刻就要拔剑和首尊比剑。

明修诣无奈地道:“师兄, 你的伤才刚好,消停会吧。”

越既望道:“就是因为伤才刚好, 才要活动活动筋骨啊。”

明修诣被他的歪理说得没法子,只好拿着剑和他切磋喂招,等到越既望打过瘾了才收了剑。

在两人交手时, 睢相逢一直在和景澈窃窃私语。

此时见两人走过来,景澈也同样满脸复杂地看着明修诣,道:“之之啊。”

“嗯?”明修诣坐在凳子上,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景澈欲言又止,唉声叹气半天,重重在明修诣肩上一拍,道:“会好起来的。”

明修诣:“???”

到底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起来啊明之之,不愧是三界正道之光明首尊。”景澈啧啧称奇,“连师尊都敢以下犯上,你也不怕九方宗把你生吞活剥了?”

明修诣干咳了一声,努力保持镇定,道:“你说哪些人?”

“还能有哪些人啊?”景澈掰着手指给他算,“云宗主,林掌院,花不逐师叔肯定也要炸毛,还有温师叔,更重要的是剑尊啊啊啊!”

景澈一想起尘无暇那张脸和那独步天下的气势就觉得浑身毛骨悚然,看着明修诣的眼神里全是敬畏:“你都不知道害怕的吗?那可是小圣尊啊。”

明修诣垂眸看着睢相逢推过来的茶杯,淡淡道:“我问心无愧,为何要害怕?”

景澈“嘶”了一声,道:“那圣尊呢?还有魔尊?”

明修诣矜持地道:“圣尊让我好好照顾师尊。”

这下不光景澈惊住了,睢相逢和越既望也都愣了一下,三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惊愕看着他。

明修诣并没有和其他人多说此事的打算,喝完了茶,在三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慢条斯理起身:“我先去陪师尊了,少陪。”

说罢,青衣被风吹起,他整个人像是一片青叶似的刮到了房间里。

三人面面相觑。

宫梧桐正在懒洋洋躺在床上玩玉牌,听到脚步声,眼皮掀都不掀,继续看玉牌,连个眼神都没看过来。

明修诣走了过去,轻声道:“师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宫梧桐姿态散漫地道:“我有些欲求不满,体乏空虚,需要你填……”

明修诣“啊”了一声打断宫梧桐的虎狼之词,坐在床沿,道:“您在和谁聊天呢?”

宫梧桐昨天晚上胡乱喊了半天,什么污言秽语都往明修诣耳朵里塞,适应能力十分强大的明首尊早已学会了面不改色,垂着眸视线落在宫梧桐有几个指痕的小腿上。

“霜下客。”宫梧桐随口道,“我在给他道歉。”

明修诣来了兴致,毕竟能让宫梧桐主动认错的事少之又少:“为何要向他道歉?”

“他之前和我说,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话本里那样三天三夜,我不信。”宫梧桐说,“现在我信了。”

明修诣:“……”

宫梧桐见最后一句话发完,丢下玉牌,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趴在软枕上,道:“明之之,白日宣淫不?”

若是寻常宫梧桐说这句话,明修诣肯定“不、了!”,但不知是不是宫梧桐刚才那句给霜下客道歉的话难得激起了明修诣的好胜心,他竟然点头:“好,正好我刚寻到了一个合适的心法。”

宫梧桐反倒:“……”

别看宫梧桐现在这么浪,实际上他被头回开荤的明修诣从头到脚折腾了一溜,现在腿肚子还在抽筋,见明修诣满脸淡然地将床幔放下来,他试探着道:“之之,你……认真的?”

明修诣:“不是师尊想要……吗?”

宫梧桐点点头,他的确对那种滋味食髓知味,一见明修诣就恨不得和他滚上床,见明修诣果真要和他白日宣淫,立刻忘了小腿抽筋的难过,欢天喜地抱着明修诣滚上了塌。

明修诣轻柔地亲他:“我再和您说个心法,您一定要记住。”

宫梧桐迷茫道:“啊?可我一上去脑子就懵了,根本记不起来。”

明修诣:“您用神识织成字,贴在元婴上就好,到时候我会将您的灵力运转引来。”

宫梧桐听话地照做了,但是做完后他才意识到明修诣许是要趁他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入侵他的元婴。

元婴哪里是外力能随便触碰的,更何况是在双修昏昏沉沉的情况下,灵力交缠元婴,几乎称得上是真正的神魂交缠,水乳交融。

宫梧桐呆了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被侵入元婴的可怕,明修诣却已经开始把他抱在怀里默念心法了。

院子里景澈正在喝茶,突然察觉到自己后背似乎被人撞了一下,险些将茶喝到鼻子里去,他没好气地将茶杯放下,抹了抹脸上的水,回头呵斥道:“越十六,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越既望正蹲在地上看灵草发芽,闻言疑惑地道:“谁幼稚?我怎么你了?”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了一旁盘着凉亭柱子正在缓慢开着花簇的粗壮藤蔓上。

雪白的话缓缓绽放,花香满园。

景澈和越既望满脸懵然。

唯有睢相逢面不改色,被藤蔓擦了一下肩膀依然手稳稳地泡着茶,早就习以为常,慢条斯理地道:“习惯就好。”

有人问:“习惯什么?”

睢相逢随口道:“习惯之之的含羞花开遍整个明峡岛。”

他回完话之后才意识到这个发问的声音似乎不是越既望或景澈,猛地抬起眸。

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就见面前的越既望和景澈脸色惨白地下跪行礼。

睢相逢僵硬着脖子一点点回头,等看清楚发问的人,双腿险些一软直接从凳子上跌下来。

尘无暇不知何时到了,此时正慢条斯理地捏着藤蔓上一朵白花,淡淡地看着他。

第149章 望您成全

在尘无暇进到院子时, 明修诣那遍布满院的藤蔓就察觉到了,他一惊,正要将师尊放下, 却被宫梧桐攀住脖子死死抱住。

“你敢……敢这个时候走……”宫梧桐喘出一口热气, 眼圈发红地骂他, “信不信我杀了你?!”

明修诣:“可是有人……”

宫梧桐一口咬在明修诣的脖子上, 滚烫的泪簌簌往下落,他哭得浑身发抖,却还有精力在骂人:“我真的会杀了你的明修诣!你不怕死就试试,呜。”

明修诣:“……”

院子外, 睢相逢三人像是鹌鹑似的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 看着尘无暇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地喝茶。

睢相逢胆大, 小心翼翼地和尘无暇说话:“师祖, 师尊和之之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尘无暇抿了一口茶, 淡淡道:“嗯——你的茶煮得很好喝。”

睢相逢受宠若惊, 露出一抹笑来,道:“师尊也喜欢喝我煮得茶。”

“他不会品茶。”尘无暇道, “你给他一杯毒水他都能喝得津津有味。”

睢相逢:“……”

好像也是。

睢相逢心想, 之之一向懂事,遍布全院子的藤蔓感知道尘无暇来,他应该不会晾着师祖而和师尊在床上厮混太久,估摸再有一会两人就能出来了。

只是他等了又等,半个多时辰过去了,房里依然没有动静。

睢相逢:“……”

什么时候明修诣这么放肆了?!

睢相逢战战兢兢地看向尘无暇,唯恐他师祖一剑把房门劈开,强行揪出那对奸夫淫夫。

不过好在尘无暇并没有发怒,他甚至很平和地让睢相逢再给他煮一壶茶, 看样子是打算一直等下去。

睢相逢一言难尽地煮茶,越既望胆子也逐渐大了些,蹲在尘无暇身边,小声道:“师祖,您找师尊和之之有要事吗,要不要我把他们叫出来?”

“不必。”尘无暇道,“你招架不住你师尊的脾气。”

越既望心想也是,便乖乖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就在睢相逢刚刚泡好茶后,一直紧闭的门终于打开了。

众人一起抬头看去,就见明修诣一袭紫衣,衣衫整齐,故作镇定地从台阶上走下,行了礼,道:“见过师祖。”

尘无暇道:“梧桐还醒着?”

“是。”明修诣一噎,轻声道,“他等会就出来。”

睢相逢几人神情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身上的衣裳。

明修诣羞耻不已,几乎全院子的藤蔓都开始在暗搓搓挖洞,让明首尊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去算了。

察觉到几人的视线,低头一看,差点直接自己动手挖洞。

——他一时情急之下,竟然将宫梧桐的衣裳穿出来了。

明修诣:“……”

在睢相逢三人暧昧的注视下,明修诣保持着尴尬的微笑,只想避开人去死一死。

尘无暇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将茶杯放下:“我去寻他。”

明修诣根本不敢拦他,眼睁睁看着尘无暇缓慢进了房。

明修诣抬手将肆虐的藤蔓收回了掌心,一回头就瞧见睢相逢满脸慈母笑,欣慰地道:“看来我的药还是有用的。”

景澈:“嗯嗯!”

明修诣:“……?”

房中一片狼藉已经收拾好了,宫梧桐正坐在床沿自己给自己编头发,听到脚步声微微抬眸,对上尘无暇正撩着珠帘看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师尊?!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半途中时明修诣和他说过要出去一趟,但他死死扒着不让出门,还说出一堆胡言乱语。

此时见到这个不速之客是尘无暇,宫梧桐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明修诣当时慌成这样了。

尘无暇修得是无情道,根本不在意宫梧桐和明修诣做的是哪档子事,淡淡道:“有要事找你。”

宫梧桐忙不迭点头:“嗯嗯,好。”

飞快套上明修诣的外袍,宫梧桐起身出了内室。

外室门窗大开,尘无暇正坐在主位上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宫梧桐唯恐被责罚,步子稍稍迈得有些大,但牵动酸疼的腰身和被明修诣一直捏出淤青的小腿,一个踉跄“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尘无暇脚边,行了个跪拜大礼。

尘无暇垂眸似笑非笑地看他。

宫梧桐正要说些什么,明修诣快步走进来,担忧地看着他:“师尊?”

宫梧桐一愣。

身为魅魔,宫梧桐不知从哪里来的自尊,坚决不肯承认他被小徒儿折腾到双腿发软站都站不稳的这一事实,见明修诣眸子里全是担忧,呆愣了一瞬,思绪飞快运转,很快就灵光一闪,抬手一把抱住了尘无暇的腿。

“师尊!”宫梧桐眼眶微红,仰着头看尘无暇,哽咽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望您成全!”

尘无暇:“……”

明修诣:“……”

尘无暇满脸写着“我没成全吗?”,面无表情道:“你……”

明修诣还一脸懵然,宫梧桐索性做戏做全套,捂住嘴“呕”了一声,打断尘无暇的话,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徒儿……徒儿已经身怀有孕,再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尘无暇:“……”

明修诣:“……”

尘无暇彻底看不下去了,幽幽道:“想挨打?”

宫梧桐打了个激灵,立刻撑着尘无暇的膝盖站起了身,脸上还挂着泪珠却摆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淡淡对明修诣道:“我和你师祖有要事相商,出去候着吧。”

明修诣:“……”

明修诣迷迷糊糊就被他哄骗走了。

明修诣走后,宫梧桐抬手一招将门关上,踉跄一下,闷声道:“我站不稳了,师尊,我能坐下吗?”

尘无暇淡淡道:“跪着吧。”

宫梧桐:“……”

宫梧桐看出来尘无暇在怪自己刚才那副“痛彻心扉”的做戏,委屈地道:“我腿疼。”

尘无暇简直不想和他说话,冷淡道:“我今日过来,是同你说三十七魔剑之事。”

宫梧桐站得摇摇晃晃,腰酸腿软,听到这个“三十七”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师尊说的是越既望,他点点头:“嗯?魔剑怎么了?”

“魔剑的半魄和他相融了。”尘无暇道,“我已用剑意将那把魔剑镇压了下去,但长此以往,他还是会入魔。”

宫梧桐已经破了天道命数,并不再强求三个徒儿到底会不会入魔的事,但听尘无暇这般说,他皱眉道:“会对他神魂有所伤害吗?”

“他修了这么多年的剑道,能不入魔还是不入得好。”尘无暇道,“我许是过几年便会飞升,你若想要他不受魔剑影响,我或许可以教他将剑融于神魂,这样能让他彻底压制魔剑,甚至将魔剑毁去,剑意依然存在他神魂中。”

宫梧桐诧异地看着他。

尘无暇虽然被人成为剑尊,但很少有人见他真正出过剑,他甚至没有自己的本命剑,随便折一枝枯枝都能将人斩得魂飞魄散。

宫梧桐当年学剑时也想跟着尘无暇学这种不用剑的剑招,这样就能出去炫耀装神弄鬼了,但尘无暇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淡淡回绝他:“你不行。”

宫梧桐自觉对剑道也很有天赋,当时还气了很久,没想到现在尘无暇竟然要主动教他大徒儿这一招。

宫梧桐坐下来扒着尘无暇的膝盖,闷声道:“行啊,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尘无暇垂眸看他:“不高兴?”

“高兴啊。”宫梧桐为越既望高兴,为自己伤心,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当年您怎么不愿教我啊?”

尘无暇抬手抚摸徒儿狗头,淡淡道:“你一会学剑一会学符,一会又去学炼丹,性子不定心神不安,并不适合这个。”

但越既望不一样,他几乎从修道开始,就满脑子“练剑!”“比剑!”,比宫梧桐好太多了。

宫梧桐想了想,觉得也是,很快就释然了。

尘无暇说完这事后,便站起了身。

宫梧桐忙拽着他的衣服缓慢地站起来,理了理衣摆,打肿脸充胖子慢吞吞地跟着师尊出门。

尘无暇出去一指越既望,道:“回到九方宗后,去桃花林寻我。”

越既望:“?”

啊?

尘无暇没解释太多,回头瞥了宫梧桐一眼,似乎有些嫌弃,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要太胡闹了,好好修养。”

宫梧桐点头:“嗯,好,恭送师尊。”

尘无暇这才御风离去。

尘无暇一走,宫梧桐立刻拉着明修诣就要往房里冲,打算趁着天还没黑,继续白日宣淫。

睢相逢壮着胆子叫住他:“师尊。”

宫梧桐回头:“干嘛?你想围观啊?”

睢相逢:“……”

“不。”睢相逢正色道,“徒儿完全没有那个癖好,我只是想说,之前之之答应了今晚要和我们秉烛夜谈。”

他想了想,还加了个句:“——谈一整夜。”

明修诣一怔,也终于想起来此事。

宫梧桐脸色臭得很:“秉烛夜谈?大半夜的,四个大男人又没有私情,在床上秉烛夜谈这不是浪费时间吗?谁想出来的?”

睢相逢无辜地眨眼:“但之之答应了——之之,是吧?”

明首尊一向说话算话,正要点头,就见宫梧桐冷冷飞了个眼刀过来。

明修诣:“……”

明修诣左右为难,宫梧桐突然幽幽道:“这样,我们五个秉烛夜谈吧,我也很想知道你们四个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能谈一整夜。”

众人:“……”

睢相逢越既望和景澈不约而同抬手在明修诣后背一推,硬生生将明首尊推了出去,满脸正色不约而同道:“我们改日再谈吧。”

明修诣:“……”

但宫梧桐又是哪里好打发的,似笑非笑道:“就这么定了,天黑了我去找你们。”

说罢,他抬手勾住明修诣的衣襟,溜达着进了房,将房门一关。

没一会,院子里又开满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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