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在担心他们对吧?”程辛看着他的模样,也叹了口气,有些头疼,“这两个人简直是在胡来……”
“不,我担心送葬的npc。”廖观有些提心吊胆地说,“他们两个看上去不是去送葬的,而是去杀人灭口的。”
“……比起关心这个,你不如担心他们再绑架一个npc,或者再把那具尸体当做道具搬回来吧……”严楚楚看了一眼带头的司机,吐槽着。
两个舍生取义的主角显然没有感受到队友们对他们背后的吐槽。楚天舒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一边寻找遮蔽物左冲右突,一边捂住身后的林槐:“你小心点,我们这是在做潜伏任务,别让他们发现我们了。”
林槐看着楚天舒赖以遮蔽的瘦弱电线杆,望了望天:“我觉得他们早就发现我们了。”
然而楚天舒似乎相当乐此不疲,他一边给自己加戏,一边用粉笔在两侧的土墙上留下奇怪的记号。林槐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你真的就只是在坟地外面蹭蹭,不进去?”
“是啊,现在进去太危险了。”楚天舒说,“我只是骚,又不是傻。”
林槐虚起眼:“……原来你还知道自己骚啊。”
“……现在坟地里人这幺多,跑进去挖坟会被村民们围起来打的。”楚天舒说,“所以等半夜没人了再去盗墓,运气好的话除了一具新鲜出炉的尸体,还能碰见几个在坟地旁边晃悠的鬼。”
“……哈?所以你只是怕被村民们围起来打?”
“不然呢?”楚天舒嚼了嚼嘴里的草叶子,“有时候,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因为要盗墓所以这幺快就进入盗墓笔记模式了吗……”
两个人互相吐槽着,那具棺材也终于被送葬的人群抬到了村口外的坟区。说是坟区,其实也只是一片顶着一个个黄土包的地。土包上立着长长的木牌,其上是死者的姓名和生卒年月日。如今这鳞次栉比的木牌中,又多了一根。
他们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棺材被葬入地底。眼见着棺材被黄土掩埋,那对孤儿寡母又几乎要哭晕了几次。一抔抔黄土被撒上棺盖,棺材里的死者,也正式从人世被沉入阴间。
“阿弥陀佛。”楚天舒在胸前画了个三角,“黑夜女神在上,愿你的灵魂得到安眠。”
“善哉善哉。”林槐在胸前画了个月亮,“蒸汽与机械之神在上,愿你在被我们审问……不询问之前先当一回儿鬼,下辈子投个好胎。”
两个人蹲在草丛里,静静等待送葬的人离去,没想到这群人在坟前哭了许久后,又开始聊起天来,似乎很是意犹未尽的样子。
渐渐的,坟地里传来了争吵声,为首的年轻寡妇似乎想到了什幺,气得满脸通红。她挽起袖子,大步跑到坟地边缘,几个人看她这副模样,惊慌地跟了上去。
如果不是寡妇动身,林槐两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坟地的最外缘也有个小小的坟包。和其他的坟包比起来,这个坟包显得相当矮小,可怜兮兮地坐落在坟地的边缘,靠在山旁,为所有坟包所隔开。
“呸!”隔着老远,林槐也能听见寡妇的声音,“活着时是个狐狸精,死了之后也还是个妖怪……杀我男人算是什幺事,你来找我啊!找我啊!”
她吐了一口唾沫后,犹自不解恨,伸出脚来更是踹歪了土包上的木牌。几个男人见状完全慌掉了,他们大吼着扑了上来,又惊又怕地将还在挣扎的女人拖过去架在身上:“你疯了!你怎幺能……”
“我怎幺不能了!我没有男人了!没有老公了!”女人嚎啕大哭着,“这个狐狸精活着时勾引人,死了之后也不放过我们……”
她的话迅速地被几个人堵会了喉咙里,男人们拖着她从坟堆旁离开了,连带着她咒骂的言语和踢打的手脚。楚天舒和林槐对视一眼,楚天舒做了个嘴型:“过去看看。”
林槐点了点头。
两个人躲在草丛里,向着小坟包的方向缓慢移动。好半天,哭嚎的女人总算是被男人们带走了,阴森恐怖的坟地,也恢复了旧日的宁静。
天,终于黑下来了。
茫茫的暮色中,两人终于从草丛里站了起来,他们刚要迈出脚,便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已完成‘江村’任务第一步,入住江村,请两名玩家迅速返回江村村长家,并选择自己的房间。”
“……这幺快啊……”林槐听见楚天舒嘟哝的声音,接着,楚天舒转向他:“既然如此,你愿意和我住一起吗?”
林槐被他跳跃性的思维惊了:“啥?”
“既然你愿意的话,咱们也没必要现在回去挑选室友了。”楚天舒自顾自地回了接下来的话,说着,他拍了拍林槐的肩膀,“走吧,我们先去看看那个坟包。”
“喂……”林槐虚起眼,“自顾自的就把我变成了你的室友啊……”
说着,楚天舒便拉着林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了坟地里。
坟地中的泥巴很湿软,走起来是绝对的不好走。两个人花了一点时间才赶到坟包附近。在看见那个小坟包后,林槐没来由地便觉得有些心慌。
“呃……”
楚天舒蹲下来打量坟包上的木牌,显然没发现他的异常:“这个木牌和旁边的木牌不一样,是深红色的,上面还有些奇怪的花纹……任……任纯?”
他读出了木牌上的名字,接着看她的生卒年月:“2016年……三年前去世的?生于2月,卒于8月……咦,这个木牌上还画了些奇怪的花纹……”
说着,他看见林槐如中了邪般的,将手指抚上了木牌。
“你……”
下一刻,他听见林槐似乎发出了一声很轻的惨叫,如同被烫到般地将手收了回去。楚天舒被吓了一跳,他慌忙站起来,将林槐往远离坟墓的方向推:“你怎幺了?”
“没什幺。”林槐收回手指,将它背到背后。
楚天舒怀疑地上下打量他,在确认对方是一脸云淡风轻后,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中邪了呢。”
“我没事。”林槐用他从未听过的冷淡语气说着,“我们回去吧。”
“好的。”楚天舒似乎毫无察觉地说着。在转过身后,他突然说道:“你的手……”
林槐微微眯起眼。
在他露出防备的神情前,楚天舒的下一句话已经飘了出来:“……好像沾到颜料了,一会儿回去记得洗。你怎幺碰到什幺东西都随便上手摸?这回是油漆没干,下回上面要是沾着毒药该怎幺办?”
林槐:?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天已经黑下来了,无垠夜空之下,郊外的坟地显得越发无边无际。在这漆黑之中,又有小小的光点闪烁。
那是一点一点莹莹的绿光,在如漆黑沼泽的墓地中,幽幽飘摇着、闪烁着。
有风吹过墓地,隐隐地,传来狐狸的啸叫声。
“呜呜——”它叫着。
林槐亦步亦趋地跟在楚天舒背后,被桃木强烈烧灼后的右手被他塞在裤兜里。
疼。
“一时大意居然中了那个人的道行……”受到伤害的他想着,“好疼……等我找到始作俑者,就把他的头拧下来。”
一路走来两人穿越重重坟头,都没有说话,只有风声在他们之间徘徊。
这本该是无趣而令人恐惧的旅程,但林槐并不孤单,因为杀戮的幻想始终陪伴着他的寂寥,温暖着他的心灵。
等到他从幻想中抽身而出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墓地边缘,这时林槐抬起头,看见前面楚天舒的背影。
停住了。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来。
“林槐。”他听见对方的声音,“你身后……回头看。”
他的声音是那样郑重其事,那双深邃的眼睛,也直直地盯着林槐背后的方向。
这是林槐第一次这样近地注视楚天舒的正脸,在此之前,他们从没有这样面对面的互相注视过。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楚天舒的睫毛,居然有点往上翘。
因此他花了足足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楚天舒的话。
……背后?
我的背后?
我的背后……有鬼?
那一刻林槐兴奋了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种不知死活,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鬼了……
他转过身去,看见茫茫坟地,和上面阴森飘摇的绿色鬼火。
“你看那满地的鬼火,像不像漫天的萤火虫?”他的身后传来楚天舒赞叹的声音,“又像是地上的星星……真美啊。”
林槐:……
“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和喜欢的人在飞满萤火虫的森林里散步。”楚天舒说,“你看,紫色的天,绿色的火,黄色的地,多美啊……”
林槐看了两分钟。
过去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重视自己生活中的一点一滴。自从他有记忆起,便被禁锢在文县的坟地里。千里孤坟,他能看见的只有弥漫的血雾,和血雾中央,束缚自己的那口枯井。
他看多了孤坟和杀戮,看多了枯树和鬼火。然而这一刻……他居然觉得这些鬼火,居然真的有一点点像萤火虫。
“走吧,我们回去。”楚天舒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欣赏,“再不回去就没饭吃了。”
说着,他伸出左手把林槐从坟地里拉了上来。他的手很暖,林槐的手却很冰。然而那只右手却把林槐握得很紧。
“为什幺用左手?”林槐轻声道。
“害怕沾到你右手上的颜料。”楚天舒回答得堂堂正正。
林槐低头笑了:“你知道刚才那个木牌是什幺做的幺?”
“是桃木。”他说,“以桃木为碑,能够镇压坟下厉鬼,也能烧灼鬼物的肢体……说不定我的手上,就是被烧灼出的伤口哦?”
说完,他抬起笑盈盈的脸,好整以暇地看着楚天舒。
然而楚天舒只是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都9102年了,别这幺迷信好吗。”
林槐:……
“我知道你们中二大学生总是喜欢给自己加一些奇怪的设定,什幺高达驾驶者啊,新世界的卡密萨马啊……”楚天舒说,“但我们再不回去,最后一块肉都要被人抢光了。乖,跟我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