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12点整,巴雷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悄无声息死亡。
而最可怕的是——
他们13个人在一起,巴雷独自一人在驾驶游轮。
锻于晨唇瓣颤抖:“巴雷死了……因为我们要找他了解信息吗?”
琼咬紧牙关,手握紧成拳,此刻,在她觉得恐惧的同时,又升起极致的愤怒,压抑着怒火,声音嘶哑:“是幕后之手!一定是幕后之手,巴雷的死亡节点到了,他能知道一些信息,所以幕后之手杀了他!”
禾玉紧紧盯着满地的鲜血,一言不发。
——是幕后之手吗?
旁边,元泽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分析:“巴雷很强,这么强的高手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便悄无声息死亡?这很奇怪。”
堂堂一个联邦高手,就算打不过,他总能有时间门求救吧?
连求救声都没有便直接死亡,到底是对手可怕,还是他毫无准备?
格带:“巴雷到底知道些什么信息,竟然让幕后之手对他出手?”
他只能想到是幕后之手!
他们13个人都在一起,杀死巴雷的除了幕后之手外,还能有谁?
凌不臣抿唇:“巴雷的死亡记忆很重要。”
他们关于巴雷的死讨论了起来,巴雷的死非常可惜,但这是《顶流选秀》。
成昭死了,西雅也死了,他们同样可能会死,巴雷的死让他们震惊,可震惊过后,却是必须冷静下来讨论。
唯有一个人的反应很是与众不同——赵凭弃。
他看起来很冷静,完全不一样的冷静,抬脚,缓缓走进去,朝着满地鲜血而去。
《顶流选秀》是凶残的厮杀比赛场,但也是一个最容易培养出战友情的地方,一开始的死敌、互看不顺眼的人,最终可能成为交付后背的队友。
比如说西雅与琼,比如说琼与格带,又比如说成昭与元泽,镇星与尤金。
不涉及其他情感,单单只是一起战斗、拼杀的情意,就足够刻骨铭心。
人与人之间门,不单单只有爱情。
也比如赵凭弃与巴雷。
老实讲,巴雷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队友,但他是赵凭弃初来《顶流选秀》、战斗力低、没见识、一无所有、被人嫌弃时,唯一愿意搭把手的人。
——虽然巴雷要走了赵凭弃刚得到的一件高级装备。
但赵凭弃还是感谢巴雷,没有巴雷,他已经死在了海选,死在海选之初。
与主动报名的禾玉等人不同,与一腔报国热情的薄惊山也不同,赵凭弃会进入《顶流选秀》是因为在拳击台上失手打死人。
上头有人找到他,希望他进入《顶流选秀》。
赵凭弃和很多拳手一样,年少时贫苦,为了养活瘫痪的奶奶,进入地下拳击场打黑拳,一拳又一拳,将自己打成了拳击冠军,荣誉加身。
奶奶死后,赵凭弃一度很丧。
他本身就是一个很丧的人,只能依靠拳击,发泄着自己的“丧”。
《顶流选秀》前夕,赵凭弃被“朋友”邀请去打拳,那时候是他最丧的时期,日常emo,很想要发泄,便同意“朋友”的邀请。
万万没想到,比赛场上,不堪一击的对手突然出阴招,想要毁掉赵凭弃。
拳击是赵凭弃唯一的发泄方式,他怎么可能允许?
赵凭弃狠狠一拳过去,失了手,那人当场毙命。
那时候他便知道,他完了。
他没有反抗,安静等待审判。
对于一个丧到极致的人,生与死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没想到很快发生了另一件事,蓝星被强行要求参加《顶流选秀》,上面的人看中他,给了他一次机会。
——赵凭弃不后悔对那人下重手。
但他也必须要承担后果。
进入选秀比赛场的赵凭弃比之前更丧,他知道,在选秀场内,他注定死亡,蓝星人与联邦高手们相对,脆弱到不堪一击。
就算拼尽全力,挣扎着活下去,一旦离开《顶流选秀》,他也必须要承担自己错手杀人的后果。
丧且没有斗志,理所当然,在海选时赵凭弃便差点死亡,但他运气好得到了一件高级装备。
巴雷路过,看上那件装备,于是,对方救下他的命。
当然,巴雷完全是为了换装备,可他确实不是一个道德沦丧的人,面对“垃圾星弱鸡”,抬手就能斩杀,他却因为拿走装备,帮着赵凭弃顺利通过海选。
再之后,赵凭弃跌跌撞撞一路走来。
巴雷这个人很功利,却又很有进取心。
他很想活着。
哪怕他知道,他的实力进决赛都难。
待在这样的人身边,丧且没有斗志的赵凭弃也活了下来,一天又一天,一个又一个副本,从一开始被巴雷嫌弃的“弱鸡”,到与巴雷并肩作战,再到比巴雷更强。
现在,想活的巴雷死了。
对生死不在意,甚至内心很丧的赵凭弃活着。
真是滑稽。
他想笑,扯了扯嘴角,又笑不出来。
背后,尤金问他:“你怎么知道巴雷死了?你们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吗?”
这个问题很关键,霎时间门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
赵凭弃摇摇头。
显然,他与巴雷没有特殊联系方式,或者说,有,但刚刚没用上。
“那你怎么知道巴雷出事?”锻于晨皱眉,眼中逐渐升起怀疑。
站在血泊当中,赵凭弃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回答,反而回头看向禾玉,声音轻轻:“如果你活着出去,你会记得死在这里面的人吗?”
禾玉抬眸,无边框眼镜挡不住眼中的光芒,如星空般璀璨漂亮。
他只说了一个字:“会。”
赵凭弃笑了,有些人喜欢舞台,有些人就喜欢安静且丧,他永远也没办法成为禾玉这样光芒万丈的人。
——哪怕他是拳击冠军。
禾玉微微皱眉,没有特殊联系方式,却精准知道巴雷死亡……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双目犀利,紧紧盯着赵凭弃:“你到了死亡节点?所以你知道巴雷死了?”
这一次循环如果与第二次循环过程、结果都一样,那么,巴雷很可能在第二次循环的这个时候,也死了。
第二次循环的禾玉还是禾玉,也会去探索真相,事情的发展与现在几乎不会有任何区别,之前莫尔就说过,过程一样,结果也会一样。
巴雷还是会在这个时候死亡,而赵凭弃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也要死了,有了死亡记忆。
赵凭弃没说话,默认了。
斩特着急追问:“你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巴雷已经死了,是谁杀的?
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上一次循环的赵凭弃又是怎么死的?
——这个信息非常关键。
——能解开很多问题。
薄惊山皱眉:“他不能说,死人阵营的人都不能说。”
赵凭弃现在活着,但他已经到达死亡节点,在曾经的循环当中,他死过,是死亡阵营的人,所以他必须保守秘密。
希森想要说出真相,结果所有人都已亲眼目睹。
——被系统抹杀。
禾玉往前走了一步,紧紧盯着赵凭弃:“不用说,我来问。”
身后锻于晨等人松了口气。
不能像希森一样说,可以像莫尔一样询问,以禾玉的智商,一定能推出赵凭弃知道的、他所有不能说的真相。
然而,赵凭弃摇摇头:“不用问。”
众人一愣,随即眉头皱在一起。
锻于晨:“你不想说?”
尤金:“还是你什么也不知道?”
元泽上前,步步紧逼:“赵凭弃,你为什么要隐瞒?”
怀疑陡然间门升起,要对他们隐瞒的赵凭弃,似乎很有问题。
禾玉与他们反应不同,他的眉头紧锁,唇抿紧,看向赵凭弃的目光更加犀利——
“赵凭弃,我可以猜到的,死人阵营的人不意味着离开时一定会死,我已经发现一些线索,你可以活着。”
身后的人再次愣住,尤其是凌不臣与薄惊山,瞳孔一缩。
他们懂了!
赵凭弃不是不肯说出真相,他是不准备活了!
“赵凭弃!”薄惊山厉声呵斥。
赵凭弃一边取下拳击手套,一边摇摇头:“我有点累了,不想继续。”
他又看向禾玉,声音轻轻:“你说过的,你要记得他们。”
顿了顿,他眼神带着期待与祝福:“你们要活着。”
垂眸看了眼地上的血迹,再次抬头,他对着禾玉露出温和的笑容:“你,是你杀了我——”
这话短而急促,甚至只是张嘴,声音不曾清晰。
可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门,他的身影还是消失不见,空气中毫无痕迹留下。
被系统抹杀的人,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只有一只他之前取下的拳套掉落在血泊当中,溅起血珠。
【蓝星4210号赵凭弃,淘汰!副本人数:12/50。】-
一个又一个人,他们只剩下12人了。
空气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看着地上的拳击手套,眼神极其复杂。
不得不承认,这个很丧的男人,在刚刚那一刻笑起来时,很惊艳。
“哗啦啦——”
外面巨浪翻涌,拍打着巨大的游轮,停止前行的游轮在浪花的颠簸当中,如同无根的浮萍,跌跌撞撞。
游轮里面,12个人站在原地,安安静静,无一人说话。
因为赵凭弃的死,也因为赵凭弃最后一句话。
——禾玉,是禾玉杀了他!
赵凭弃最后的语气不像是指责禾玉,笑容极其温和,不是指责也不是揭穿,他好像只是说出一个真相,为他们提供一个有用线索。
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有说谎。
可要命的也是——他、没有、说谎!
怎么会是禾玉?!
禾玉微微垂眸,缓缓走向拳击手套,他伸出手,纤细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手套,只有这么一只,还是因为赵凭弃主动脱落。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副本不再给他们掉落装备,或者说,鲜少掉落。
黑色的手套硬邦邦,很沉重,上面沾染了地上的血迹,巴雷的血。
禾玉看着手套,背对众人,没人看见他眼中的情绪,只能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会记得他们,也会记得你。”
他将手套缓缓收进背包。
背后,唐柯抿了抿唇,沙哑着声音问道:“禾玉,赵凭弃是什么意思?”
——这是质问了。
凌不臣与镇星微微皱眉。
万人斩直接瞪向唐柯:“怎么,你怀疑禾玉?”
就算是赵凭弃说禾玉杀了他,那又如何?
他们当中所有人都可能是幕后之手的卧底,却唯独不会是禾玉!
——就算真是禾玉杀了赵凭弃,也绝对是有原因。
禾玉转身,抬手推了推无边框眼镜,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面带着锋芒,那张精致完美的矜贵面容,此刻带着肃杀之气。
他抬了抬手:“尤金、格带,你们会不会开船?”
两人微怔。
随即格带皱了皱眉:“我看过巴雷的一些操作,但我毕竟不是舵手,恐怕有些难度。”
禾玉:“试试吧。”
闻言,格带走向操作台,一边走,他一边回忆着巴雷的操作。
站在操作台前,微微闭眼,再次睁开,眼中一片清明与坚定,直接上手。
然而——
“嘀嘀!”
“警报警报!有非法人士擅动操作台!”
格带猛地后退,脸瞬间门沉了下来,“不行,我没有资格接触操作台。”
禾玉眼神陷入思索。
锻于晨皱紧眉头:“看来操作台是有限制,格带只是一个服务人员,不能接触舵手所掌控的操作台。”
万人斩视线看向操作台的显示屏,从画面上可以清晰看到,外面依旧是瓢泼大雨,黑色的腐蚀雨水打在游轮上,前方是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毫无光亮,如同能吞噬一切的深渊,让人充满恐惧感。
万人斩:“怎么办?没有舵手,游轮就没有人开,我们只会停留在原地!”
停留在原地,甚至都不是循环回去。
——同样的等死。
斩特手握紧成拳,咬牙切齿:“是幕后之手故意的吗?杀了舵手,就能团灭我们所有人……”
元泽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游轮是可以抵挡腐蚀雨的人,早上八点,我们就要驶离加马海峡,而一旦驶离加马海峡的那一刻,我们会循环。下一次循环,我们必死无疑……禾玉,你说,我们要不要停留在这里?”
琼恍然大悟,语气惊喜:“对啊!我们可以停留在这里,想到打破循环的办法之后,再离开加马海峡!”
这可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们还没想到离开的办法,而离开的瞬间门就会循环,下一次循环注定死亡结局。
这个副本可没有时间门限制,他们停留在原地,有充足的时间门进行思考,或许,他们能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然而,禾玉摇头:“不可能。”
格带皱眉:“为什么?”
禾玉抿了抿唇:“先开船,必须先有人开船。”
他看向琼:“想办法破解操作台的限制,让格带开船,船不能停下。”
背后,尤金幽幽开口:“喂,我说你们把我忘了吗?”
众人疑惑地看向他。
尤金:“格带不行,我可以啊!”
他挺了挺胸膛,掸了掸船长的徽章,“看见没?我是谁,我是船长啊!”
格带皱眉:“船长能开船?”
尤金哼哼唧唧,眼中隐隐带着得意,大喇喇走向操作台,“船长手册上说,船长是拥有无数航海经验的专业人员哟。”
什么是无数航海经验的专业人员?起码要会开船啊!
而且,船长也不是生来就是船长,尤金的这个身份很有作用。
他的手放在操作台上,试探着操作。
船重新开始前行。
格带:“……艹。”
他倒不是多想开船,他是不想尤金压过自己,无论是哪一方面压过,都会让他觉得憋闷,像是输给尤金一般。
诚然他现在已经不与尤金作对,但暗自较量是长久的习惯,已然很难更改。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服务员衣服,颇为嫌弃。
唐柯看向禾玉:“船开了,现在,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吧?”
禾玉叮嘱尤金:“开快些,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尤金手指敲打,而后无奈摇头,银发晃动,“之前就是最快速度了,最快也要早上八点才能离开加马海峡,刚刚耽误了时间门,恐怕还要超时。”
禾玉目光微微沉。
锻于晨眉头紧锁,脸上带着困惑,他从来不怀疑禾玉,但是,他很好奇禾玉到底猜到了什么。
这个人,“没有八成可能”不开口的习惯,众所周知,也始终令人头疼。
——禾玉杀了赵凭弃。
这一句遗言如一块大石,坠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茫然又不安。
这个副本超越想象的可怕,而且是他们有史以来遇到最费脑、最无可奈何的副本,好似幕后之手发现以战斗力清除不了禾玉,就与他走智商博弈。
禾玉从操作台收回视线,却又在操作台侧面停留住目光。
——掌印,更深了。
下午时,他在驾驶室发现操作台的掌印,巴雷说是自己不小心留下,禾玉记下,后来也只以为是巴雷在之前副本循环留下的痕迹。
而现在,掌印再次加深。
巴雷故意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什么情况下他才会留下掌印,却没办法出声呼救?
禾玉深吸一口气,彻底收回视线,目光扫过唐柯,又看向锻于晨等人,声音平静——
“我想,我猜到了部分真相,也知道为什么赵凭弃会说是我杀了他。”
“赵凭弃的死亡记忆,是第二次循环的我与他打配合。”
“第二次循环的禾玉杀掉赵凭弃,是在向我传递信息,或者说,向下一个循环的自己传递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