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的句话，却霎时间将所有人的思绪炸了个底朝天。
琼一手扶着旁边的格带，一手揉着脑袋，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再看旁边的格带，已然忘记呼吸，瞪大眼睛，双眸一闪一闪，有了“机器人”的模样，分明是被消息炸晕了，要不然也不会不要“机械人”形象。
机械人最怕当机器人。
镇星与凌不臣、尤金、元泽四人刚刚隐隐有猜测，毕竟禾玉的解释是层层递进，抽丝剥茧，所以此刻得知真相，状态稍微好些。
斩特与万人斩都呆愣在原地，一个斧头差点掉了，一个长棍砸了脚，倒吸一口冷气，却顾不得低头去看。
薄惊山向来沉稳，此刻却也微微变脸。
半晌，第一次开口的是元泽，声音沙哑：“所以……我们当中真的有卧底，卧底要杀你？”
船上没有其他人了。
幕后之手如果要直接抹杀禾玉，禾玉早就已经死了，那便只能是他们之前的推测——他们当中，有卧底。
这个卧底不是唐柯，而是他们十人当中的一个。
元泽能想到的，其他人都能想到，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粗重，所有身边人的面容都在脑海中闪过，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又似乎每一个人都不可能！
他们当中，还有人想杀禾玉？
而且是一次又一次？
——这个猜测让人脊背发寒。
禾玉抬手，将床一模一样的床单团在一起，丢入黑色的腐蚀海水当中。
“砰！”砸进去，一声闷响。
这些东西用不上了。
没有补充板，下一次循环他们必死无疑，这些线索已经全部解开，再也用不上。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走到这一步，要不生，要不死，没有其他结果。
生则进入决赛，死则选秀提前结束。
而禾玉在推测出所有结果的那一瞬间，便知道——
这可能是他们有史以来面对最大的一次难关，生的概率，低到禾玉不愿意告诉他们，低到连自己都有些绝望。
上一次循环的禾玉知道卧底存在，会没有防备吗？
他防备了，而且肯定是防备所有人，但依旧没有防住，还是走向死亡。
他推测到了这里，前面似乎有一道门，推开是必死无疑。
但是，他不可能认输。
那道门，他依旧会推开！
禾玉看着腐蚀海水吞噬床单，声音平静：“对，虽然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但到此时此刻，一切线索都说明我们当中有卧底，杀了西雅、巴雷的卧底。”
“巴雷死亡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斩特声音沙哑。
禾玉淡淡回复：“西雅死亡的时候，也没人有嫌疑。”
没人有嫌疑，但事实上，西雅与巴雷都死了。
幕后之手从未直接出手过，一定是有人代幕后之手出手。
格带终于回过神，他不可置信地强调：“你刚刚说你死了两次，至少两次，这是什么意思？”
禾玉从不说废话，“至少”两个字非常关键。
禾玉收回看向床单的视线，转身面对众人，无边框眼镜松散地搭在高挺的鼻梁上，苍白的唇轻启——
“我们现在真的是第次循环吗？真的只循环了次吗？”
不是次，难道还能循环四次？！
众人呼吸一滞。
琼张了张嘴，半晌才道：“有什么线索确定吗？”
禾玉沉吟片刻，抬手指着下方厨房：“这只是我的猜测与直觉，或者说是我潜意识里告诉我的答案。你们可以看看冰箱的菜叶，推算一下保鲜时间，如果不是第次循环，那现在，菜叶该不新鲜了。”
他没办法描述自己此刻的感受，循环是真实的，每一次经历都是真实的。
而他的脑袋经过数次进化，不是那么容易更改。
从看到带血床单，从确定床单是锚之后，禾玉直觉更强，像是潜意识里隐藏着答案，像是前几次循环的自己，再助自己解开真相！
斩特立刻跳下去，冰箱还是好好的，他直接拉开空间，里面残余的那片菜叶十分显眼，空荡荡的冰箱里面也只剩下这片菜叶。
——菜叶已经蔫了。
斩特举起叶子，目光沉重地看着禾玉。
不是第次循环……
禾玉一点也不意外，嘲讽一笑。
元泽声音沙哑：“如果循环是因为你而产生，那你在第一次就死了，所谓的死人阵营与活人阵营根本不存在……”
禾玉勾唇：“对，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死人阵营与活人阵营根本不存在对立，甚至不存在阵营。”
他仰着头看天，眼神似嘲讽，又充满了冷意，声音轻轻——
“之前发现物资不循环的时候我就在想，游轮上会没有基础的修补材料吗？万人斩毁坏舱门是必然事件，如果游轮上有这些必备的东西，第一次，我们不会使用补充板。所谓的刚刚进货的补充板，也像是后来补给我们的生路。”
当时工作人员第一反应是让他们自己去修补，尤金找过仓库，里面没有任何修补材料，而这已经有些不符合逻辑，连工作人员都吐槽。
禾玉收回视线，扫过所有人：“第一次，我们就团灭了。”
任何修补材料都不会有补充板的效果，第一次他们如果用船内材料修补，那么进入加马海峡的那一刻，必死无疑。
全员在进入加马海峡不久，无一幸存。
万人斩手握紧成拳，元泽的神情难看，斩特咬牙切齿。
第一次进入加马海峡，所有人团灭，那意味着，什么死人阵营、活人阵营，完全是幕后之手故意引导，让他们自相残杀！
莫尔、希森，那些不想死、不想与禾玉他们为敌的选手，因为系统误导，因为特殊通知，走上一条绝路……
包括唐柯。
那些人自己选择了死路，却也死得冤枉！
琼指甲掐进掌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尤金觉得奇怪：“如果第一次我们就团灭了，那应该是幕后之手的目的吧？为什么还会有后面的循环？”
禾玉勾唇：“我们这个副本其实就叫《轮渡》，根本不是《轮渡循环》，才会有后面更名一事。因为循环了，所以更名《轮渡循环》，让我们误解我活着就会循环，误解循环是幕后之手干的。”
“其实循环从来不是幕后之手安排！”
禾玉嘴角挂着笑容，眼神却冰冷如刀：“你们不是好奇为什么这个副本拉扯混乱吗？为什么有些东西循环有些东西不循环？因为——有两个力量在拉扯。”
凌不臣缓缓接道：“一个救我们，一个杀我们……”
禾玉颔首：“对，循环是一个力量干的，物资不循环又是另一个力量干的，混乱的拉扯，导致我们每一次循环细节不同，导致我们既开始循环，又只有次求生的机会。”
块补充板，就是次求生的机会。
唐柯以为杀了禾玉才能活下去，但不是的，必须让禾玉活到游轮驶离加马海峡那一刻，他们才能结束循环！
而显然，前面的两次都失败了。
——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一定要禾玉死，并且，那人能次次成功。
尤金不能理解，他摇摇头，黑眸中带着困惑：“我们当中如果有幕后之手的卧底，那幕后之手为什么要安排一次团灭？我们全都死在真正的第一次循环当中，死在刚刚进入加马海峡那一刻，卧底岂不是也死了？”
万人斩冷笑：“幕后之手那种缺德玩意儿，你觉得对方会在意一颗棋子的死活吗？”
卧底也只是一颗棋子，能达到目的，死就死了。
禾玉摇摇头：“我从来不怀疑幕后之手的智商，就像我对唐柯的两手安排，对方也一定会做两手安排，如果我们团灭，皆大欢喜，但是概率不高。”
顿了顿，禾玉继续：“幕后之手知道，有人不会看着我死，第一次的团灭其实也是诱饵，目的是诈出与幕后之手作对的力量。”
“那个力量会救我们，无论是循环还是其他，一定会有所安排。幕后之手引出那个力量，牵制住那个力量。”
“而这个时候才轮到卧底出面，无论循环几次，无论是何种局面，在幕后之手的帮助下，卧底目的——杀死我。”
禾玉仰着头，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幕后之手，不单单只是想杀我们呀，还有一个幕后之手最忌惮的存在。”
更甚者，幕后之手布如此大的一个局，核心目标不是禾玉。
卧底的目标才是禾玉。
幕后之手与卧底配合，将他们一网打尽！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猜到了禾玉说的是谁，那个人他们一点也不陌生，甚至他们这些探子都是为他而来。
也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虽然知道是谁，格带还是下意识问了句：“是谁？”
禾玉视线看着前方，似乎是看着那个人，又似乎是看着镜头，看着外面的观众，看着联邦的所有人，苍白唇瓣张合，一字一顿，声音清晰——
“蓝眼睛，离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