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修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垂眸看向那根被夹在谢时黎指间的香烟。
他抬起眼,视线落在对方的唇上。
谢时黎的嘴唇很薄,唇弓线条利落而锋利,不笑时有种冷冷的压迫感。
戈修一时陷入了沉思。
所以说……那根细细长长,一端点燃的东西不是用来吃的?
而是为了品尝它点燃时释放出来的烟雾的?
但是,刚才的时间太短暂,他还没有尝出来什么就已经结束了。
戈修的视线聚焦在车窗内尚未消散的烟雾上,他试探性地张开嘴,吞掉了一团相对较为凝实的烟雾在嘴里——但是却什么味道都没有。
谢时黎轻笑一声。
他掐灭烟头,丢出窗外。
——他本就烟瘾不大,这次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谢时黎扭头看向戈修,抬手捏了捏他鼓起的脸颊。
青年鼓起的腮帮子瞬间泄气。
戈修:“……”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谢时黎,顺口咬住对方递到自己的面前的手指,开始泄愤式地用对方的指骨磨牙。
谢时黎勾了勾唇角,眉目间的阴沉戾气散去些许。
刚才,他的心头被来自过去的阴霾所笼罩——仇恨,哀伤,愤怒,聚拢成一层厚厚的阴云,占领了他所有的思绪。
就如同刚刚被背叛,负伤出逃时那样。
那几张熟悉的面孔被他在心底里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几乎被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
谢时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
如果按照事情发展的正常逻辑,他一定会在且能恢复之后,裹挟着满腔的暴戾和愤怒回到基地,让所有背叛他的人付出代价。
但是……
在这个过程中,却出现了一个谢时黎都没有想到的变数。
一只丧尸。
末日的来临摧毁了全人类的生活。
他们丢失了曾经的日常生活,本来该有的安全感也随之荡然无存。
人类的生命如同蝼蚁,被毫不留情地碾碎,每个人都在艰难的处境下挣扎求生,末日来临之前安稳而宁静的生活仿佛只是一个梦中的幻影,在闲暇间隙时偶尔想起,只觉得恍如隔世,那种不真实感笼罩着每一个幸存者,他们犹如无根的浮萍,找不到任何可供依托的存在感。
意外的是,与丧尸相处时,反而是谢时黎感到最有真实感的一段时间。
他开始越来越少想起自己在遇到对方之前的事情。
那种极其平常的,毫无波澜,近乎宁静的生活,让谢时黎难以自抑地沉溺于其中。
夜晚。
篝火在渐浓的黑暗中熊熊燃烧。
青年抱着行李袋坐在篝火边,认认真真地向嘴里塞晶石,苍白的面孔被映成浅淡的绯红,浅灰色的眼瞳中倒映着跳跃的火苗。
而谢时黎则坐在一旁,用小刀撬开一个罐头。
清晨。
薄雾在草丛间蔓延,天地都陷入一片朦胧。
谢时黎睁开双眼。
四只丧尸在远处巡逻,忠实地守卫着这片草地。
而戈修则抱着他的胳膊躺在一旁,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忘隔着衣服紧紧地咬在他的肩膀上不松口。
以及那漫长的,在日夜交替间穿行的公路旅行。
谢时黎逐渐习惯,慢慢上瘾,无法自拔。
随着复仇在谢时黎脑海中占据的空间越来越小,对方的存在感则越来越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只“绑架”他的高阶丧尸逐渐地,一点点地抓住了他的视线,然后又在不知不觉中占领他的思绪和脑海——到最后,谢时黎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移开。
他仿佛一个因缺水而濒死的旅者。
即使知道自己是在饮鸩止渴,也依旧无法停止。
正当他以为这样的时光能够无止境的延续下去的时候,他过去的阴影再次来袭。
阴暗恶意的思维犹如淤泥般被湍流掀起,转瞬间就吞没了他的理智和思绪——曾经经历的一切再一次栩栩如生地浮现出来,从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涌出粘稠的污血。
有些事必须了结。
但是……
谢时黎扭头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戈修,视线不自觉地微微放柔。
——至少他知道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
倘若按照他曾经的构想,如果复仇成功,谢时黎也不会继续在那个他曾经一手创立,又被无情背弃的地方待下去,先前的热情和悲悯已经被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漠然和疲惫,他会离开基地,独自踏上一场以自己的死亡为终点的旅程。
而现在……
谢时黎意外地发觉,不知不觉中,自己曾经的计划蓝图中增加了另外一个身影的存在。
即使到了最后,对方终于没有忍耐着食物的诱惑,真的在某一天咬了下去。
谢时黎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两只丧尸浪迹天涯,想起来居然还有些浪漫。
不管怎样,他接下里的旅途都不会寂寞。
谢时黎探身过去,在戈修的发旋上轻轻落下一吻:“我很快回来。”
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远处的基地墙壁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谢时黎微微眯起双眼,脸上的神情格外的平静,似乎已经放下了一切的浮躁和疑虑似的。
谢时黎向着基地的方向走去。
·
黎明人类幸存者基地。
墙外是一层层的铁丝网,上面挂着一些已经风干腐烂的血肉碎片,很显然每隔一段时间,城内就会派专门的小队对靠近墙壁的丧尸进行清理,保证周围至少一公里内是安全区。
负责把守和检疫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在昏昏欲睡间,他看到岗哨外,远远的有一个人在接近。
并没有开车,形单影只走在宽敞平坦的道路上。
应该是个异能者,在这个时代,没有一点能够防身的技能,是不可能独自生存这么久的。
但是,随着变异丧尸的出现,那些曾经的独行侠,生存变得越来越困难,所以也开始寻求大型基地或者是势力的庇护。
光这个星期,他就已经接待了至少七八个这样的人了。
很快,那个人影就来到了岗哨近前。
瘦瘦高高的男人懒洋洋地站起身来,翻开了桌子上的登记册子,头也不抬地问道:
“名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磁性:“谢时黎。”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瘦高的男人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
但是已成惯例,烂熟于心的问题,却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来访意图?”
在看到来人的一瞬,瘦高男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脸上的神情惊恐而震惊,仿佛在白日里,见到地狱深处爬回来的厉鬼一样。
“见一个老朋友。”谢时黎平静地回答道。
·
车里。
戈修将一整袋晶石全部吃掉了。
他将空空如也的袋子丢到后座上,再次扯了一袋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正当戈修试图将袋子的拉链拉开时候,他突然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面无表情地沉思了数秒之后,伸手打开车子的储物箱,从中掏出那盒扁扁的半包烟。
戈修抽出一根烟。
细细地端详了一阵之后,他将那根烟塞到了嘴里,开始慎重地咀嚼起来。
越咀嚼,他的眉头皱的越紧。
终于,戈修“呸呸呸”地将嘴里被嚼碎的烟草渣渣吐了出来,脸上的神情颇为嫌弃。
——完全不好吃。
但是他后来吸到嘴里的烟雾似乎也没什么味道啊……
难道说……
问题出在中间环节?
戈修的脑海中闪过谢时黎凑近时低垂的眉眼。
他若有所思。
下次试试。
反正储备粮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他的,所以,尝哪里都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眼看戈修被一点点带坏。
本单身母亲痛(十)心(分)疾(兴)首(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