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边打游戏, 顾如琢那边像是又被叫去商量什么事，声音远了一会儿，嘈杂声模模糊糊地传过来, 没过多久就挂断了。
程不遇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分神出来看通话页面, 没留神游戏里，对方是电脑-手机互通服的, 一个精准微操把他狙死了，游戏只能结束。
他抽出手来给顾如琢打字：“怎么了”
顾如琢一会儿回复说：“没怎么，是我这边一个线下代言活动要推掉, 还有董事会那边有几个老头子叽叽歪歪的有点烦, 我要抽空应付一下……怎么了？”
程不遇打字：“我以为你要电话挂一个晚上。”
就和以前一样。
“今天不挂, 你打完游戏早点休息。”顾如琢说, “可能之后电话也打不了，我最近有一群私生粉跟得凶。我听梁姐说，你这边也一样。”
程不遇于是回复说：“好。”
他和他的私生粉都跟得凶, 而且往死里扒他们的私人联系方式，电话号也是换了又换。
私生粉会想方设法弄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合作方工作人员不一定都能保密, 有的会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公开来卖，有的人会一天到晚给他们打电话, 24小时不停，他们什么时候占线，什么时候关机, 都要推得清清楚楚, 随后再进行公开造谣。
之前程不遇都还好，这几天因为事态发酵, 他的私生粉也更加疯狂。
如果这时候有人扒出他们俩晚上在煲电话粥，事情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另一边，顾如琢注视着聊天框。
程不遇打完“好”字就没有动静了，也没有再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的聊天框里，卡着一句话，还没有发送出去。
“不联系，你会想我吗？”
他的指尖凝在键盘上空，身后梁静在叫他：“小琢爷，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顾如琢回过头，顺手将手机屏幕熄灭了：“好，这就来。”
*
程不遇第二天的直播定在晚上七点，十一点结束，一共四个小时。
程不遇本人和各类货品出资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他签的是平台合约，带货销售额与他无关，签的是时间，没有分成，所以业绩压力不大，时间长，直播也比较轻松。
明星带货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多数都是眼红电商平台的流量，99%的明星都会抛弃时常签约，而选择带货分成，而销售额通常都是压在粉丝上的。“销售量”也成了明星人气变现的一个指标。
程不遇红了之后，来找他直播带货的平台和商家不少，大多数都是希望他走销售量分成模式，但是程不遇的态度始终如一，团队跟平台协商了很久之后，也才同意走这个模式。
下午六点半，程不遇到达贝壳平台总部大楼。
所有人都没想到程不遇会在风口浪尖上公开露面，有记者提前发现了他们的行程并公之于众，贝壳平台总部大楼几乎都被人潮堵死，还是高层人员亲自带着人开路，才把程不遇接了进去。
人山人海中，保镖护送着程不遇，两边开路，天飘着小雨，伞层层叠叠地堆积着，人潮翻涌，程不遇一下车，粉丝们的尖叫就涌了过来。
“程不遇加油！！！”
“小遇你就是最棒的！小遇别上网！别看别人怎么说！”
“你已经非常非常棒啦！你还可以更棒的！”
保安阻拦着人潮的趋势，忽而，众多呼喊中，一道特别尖锐、怨毒的声音冲破了其他人的声音：“程不遇撒谎精滚出娱乐圈！滚出去！你不配！你不配！”
现场一片哗然，程不遇脚步微微放缓，望向那个方向，雨幕中，他抬起眼，白皙柔软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眼底最深处的神情有些诧异。
粉丝们都被这句话引爆了，现场秩序一度失控，几乎爆发出激烈的冲突，保安们全部出动才勉强控制住了局面。怒气仿佛在雨中的空气里翻滚。
乔逸跟着程不遇踏入大楼，眉头紧皱。
“没关系，也是早有预料，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程不遇点了点头，显得很乖。“我知道。”
“已经有人拍了视频上传了。”乔逸一边飞快地往里走，一边迅速扫着舆情组发的东西，“倒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让舆论偏向你，你想留着吗？”
【#程不遇现身贝壳平台总部】
【#黑粉喊话程不遇】
这两个词条的热度也在飞快地上升中。本身贝壳平台知道程不遇这两天的热度，直播预热已经做起来了，热搜先后上了几个，临近晚上，此刻的曝光是最大的。
“我的天，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可以这么恶毒？”
“路人看了都要说一声好惨……”
“粉圈这么疯的吗，好可怕，感觉他也没什么大错吧，不就是顾如琢喜欢他？有什么好恨的，莫名其妙……”
“今晚直播，估计又是一场大戏。”
……
程不遇摇摇头：“找人删掉吧。”
乔逸一怔：“为什么？”
程不遇安静地说：“喜欢我的人，看了心情会不好。不喜欢我的人，大概会争相效仿，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们不用推波助澜了。”
乔逸叹了口气：“有时候也不知道你这样是好是坏，大概圈娱乐圈的明星经纪人，像我们这样不作为的也是独一家了。”
于是这个视频被撤掉了，热度也跟着撤掉了。
贝壳直播直播室一号间留给了程不遇，按照事前沟通的，其他明星为了省事和节目效果，一般都会再安排一个有经验的主播帮忙带带气氛，但是程不遇这边也没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平台团队带人过来交接，把流程表递过来，随后化妆师上来问：“需要化妆么？还是您自带化妆师？”
程不遇礼貌地说：“我们这边有准备，谢谢您。”
他看了一眼流程表，忽而问道：“这个流程中的商品信息，是不是有一些和之前的对不上？”
他为了这场直播做了一些准备，对各个商品品牌都有印象。这份流程单里，少了三四个美妆品牌的商品，还有一些零食商品。
贝壳平台的负责人有些尴尬：“是这样的，有一些品牌方跟我们没有达成合作协议，所以商品也临时撤掉了。”
对方没有明说，程不遇若有所思起来。
有些品牌方跟进直播推广，到底也是努力地跟风口，一见势头不对就撤了。
不少品牌方还在观望程不遇：黑红掺半，粉丝战斗力强，还是黑粉战斗力强，也是一件需要商家斡旋的事情。赌不起的，不愿意赌的商家，自然就退出了。
“好，我知道了，我这边准备好了，直播可以开始了。”程不遇向导播示意，同时自己接过直播设备。
直播间一打开，弹幕汹涌而入，热度飞快地上涨。程不遇还没来得及抬眼看屏幕，里边就已经开始了粉黑大战。
在线观众不少。
他的这个直播，是推送给贝壳平台首页的，所有晚上准备买买买的人，都会在首页开屏看见他的直播间。
“大家晚上好。”
程不遇调整了一下表情和语气，平静自然地打了一声招呼，弹幕跟着他的声音炸开，“晚上好！！小遇！！”
“快点吧，等不及了！”
“好家伙，真会赶热度，这两天绯闻爆了赶紧就出来捞钱直播，赶紧捞吧，看你还能捞多久。”
“那么现在我们开始吧，第一款商品，我们给大家看看，是星雨彩虹持久粉底液。”
程不遇的语气仍然平静，渐渐的，有老粉兴奋地发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哇，他以前直播也是这样的！”
程不遇还是个小主播时，直播间的氛围就是这样，不会放怪异聒噪的BGM，不会大声咧咧博眼球。
他很安静，像是和朋友面对面坐下聊天一样，神情放松、态度自然，让人觉得哪怕不买东西，放着他在这里就很养眼。
“这款粉底液，我提前做了一些功课，也因为品牌方提前寄了小样过来，所以我提前进行了一些测评步骤。”
画面中，程不遇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出来，上面一片圆珠笔潇洒的痕迹。
“好家伙，做了笔记过来的！他好认真啊！”
“他又掏出了什么？”
“这个是我提前一天准备的纸张，这两道痕迹，一条是24小时前涂抹，一条是12小时前涂抹的，现在我给大家对比一下。”
程不遇熟练地挤出粉底液，现场在纸张上抹了一道，随后提起来给大家看。
“氧化的效果不太明显，没有明显的色号暗沉。大家可以看看这个持妆度。”
直播间开着默认模式的滤镜光效，黑粉开始带节奏：“看不清啊，滤镜一开空调板都给你美颜成绝世美人，你说持久就持久？”
还有路人瞎起哄：“把美颜关了吧！关美颜啊！”
程不遇看了一下，仍然平静：“哦，忘记关掉滤镜了。我现在来关一下。”
下一刻，直播间诡异的高光和光晕消失了。
所有人都翘首等着，程不遇调整了镜头，重新出现在画面里。
肌肤白皙，眼神透亮，他的颜值没有丝毫影响，而且因为关掉了滤镜，反而多出了几分真实感，他低垂着眼睛调整设备，那乌黑的睫毛仿佛就拂在人心上。
“你化妆了吧？”
“滤镜没关掉吧？感觉就是画面暗了一些。”
“关了关了。”
程不遇这边把清晰度调整到最大，镜头直接怼着脸。
“这边我也给大家上脸看一下效果，我先卸妆。今天出门打了底，涂了唇彩。”
工作人员递来了热水和卸妆液，程不遇在脸上抹匀后，低头清洗干净。
“卧槽……真的直接卸妆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靠，是真的在洗，不是假洗。他好拼啊！！！”
越来越多的路人被吸引，停留在了直播间。
连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觉得天方夜谭——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咖位的明星会和小主播一样，这么认真测评试妆，甚至不惜当场卸妆。
而且哪怕是一些大主播，接了推广单之后都十分敷衍，钱到手就算了。
“这个弟弟叫什么？就叫程不遇是吗？有点帅诶……《剪长鲸》我还没看，没认出来。”
“好帅，好好看，这是男朋友视频视角啊！”
程不遇长相有些凉薄，但是可塑性很强，睫毛长，但是眼线浅，妆一卸干净，狐狸一样的眼睛，却不会特别艳，是淡而有味，像春日晨间的第一缕风。
程不遇快速清洗过后，用毛巾擦干脸，因为用力，他脸上浮出一些微红的颜色。
近看也没有什么瑕疵，白白嫩嫩得像是刚剥壳的鸡蛋，只有眼下有一点黑眼圈，是他没休息好。
程不遇选了色号，一边给自己上粉底，一边让工作人员转动镜头，接着怼脸，给所有人看效果。他一边上妆一边介绍：“持久度是一方面，遮瑕度的话，大家可以看看我的黑眼圈，昨天特意熬了夜，给大家留了黑眼圈看。”
弹幕笑成一片：“他说出来好好笑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就是好好笑，特意留了个黑眼圈……这是什么活宝？”
“我感觉他在凡尔赛但一时间没有话说。”
“别笑，他好认真的。”
这款产品确实不错，程不遇上妆一对比，又认真比较了一下各方面的优缺点和产品本身的性价比，甚至还分析了一下成分，从抗氧化剂说到香料香气，夸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笔记本里写满了一大堆，字迹漂亮，条条框框列的地方，也非常有思路。
他非常专业，这种专业是从做主播时就开始养成的。
他各式各样的测评，本身就做过不少，非常清晰观众需要看到的是什么，也留着他一直以
弹幕已经投降了一大片：“好好好，我们买还不行吗！”
粉丝们也急不可耐：“快快快，上链接，我们要买买买，你多攒钱好好过！”
程不遇测评完，一边操作上链接，一边笑：“我不缺钱，今天有很多支持我的粉丝到场了，非常感谢，但还是一样，请量力而行。”
“呜呜呜你别说了，你以前过得那么惨，我们最近几天才知道，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花钱？”
“这几天的事情，”程不遇轻轻说。
所有人都紧盯着屏幕，捏了一把汗，或是激动，或是紧张。
这还是绯闻之后，程不遇第一次公开提及此事。
“我也看了，首先非常谢谢大家的关注和理解，但是我还是想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十八岁后我就自食其力了，钱并不是一个问题。”
程不遇一边说，一边专注地核对着商家发来的优惠券代码。
“而且很多人比我过得更痛苦，或者说更惨，我已经是很幸运的那一批人了。如果我现在站在这个位置，而刻意用以前的经历来换取大家的同情，那么这是不对的。大家都喜欢钱，我也喜欢钱，可是对于钱的追求，大家也都要有分寸。”
他输入了好几遍，优惠券不知为何就是发不出去，他说了一声：“稍等”，他正想问工作人员为什么时，工作人员已经按捺不住地冲了过来：“请等一下！预售库存卖光了！就在三秒内！！券还没发出去，我们这边系统正在同步中！”
另一边，另一个工作人员大步入场，给乔逸塞了一份新的清单：“那几个撤掉的合作方突然改口了！说如果程不遇先生有准备的话，还是不要他空跑一趟，要不还是按照原来的清单走？”
乔逸接过清淡，笑意盈盈：“话是这么说，但那几家毁约在先，不能他们说是什么，我们这边就干什么吧？我们小遇资历是还不够，但也不能这么任人欺负的。”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那您是想……？”
“让他们负责人过来，亲自跟我谈。”乔逸喝了口茶，“他们不信任小遇，当然不是他们的错，只不过证明了他们看人、看市场的眼光，比较有问题罢了。”